第75章chapter 75
江荣先的死,在商界宛如一场地震。
江嘉劲堂堂正正的戴孝主丧,葬礼办得井井有条,各个行业的叔伯前来吊唁,无不盛赞江嘉劲处事妥帖,年轻有为。丧葬事宜全部结束之后,江嘉劲驱车来到林翘工作的地方。林翘新任路易威登的品牌大使,品牌方选中她的原因只有一句话:她有一张诱人深入浮华的脸。
她的待遇极高,广告大片飞至法国拍摄,地广全球多地铺满,回国后又被品牌推封至《VOGUE》,为了配合她的通告时间,法国的摄影团队包机飞到北京她进行拍摄。
时尚大片总是配合风格大胆的妆容,林翘头发烫成泡面卷,化了淡绿色的眼影,嘴巴却涂着油润的猩红的唇色,化妆师特意将她的嘴巴化得更厚,这样浓烈的色彩一通糊在脸上,愈发显得脸色白腻中略透魅意,美得带点厉鬼的肃杀之气。
林翘收了工,接到江嘉劲的电话,顾不得卸妆,撒丫子往他那跑。进了电梯,看到镜面里倒映出一张能把人吓死的脸,又火急火燎找出纸巾胡乱擦卸,手上抹得全是脂粉。
“叮”一声打开电梯,她气吁吁去找他的车。谁知他更等不及,从车里下来接她。
停车场错综复杂,两个人偏偏走了不一样的路,她跑到他车前的时候,他恰好来到电梯前。
于是她打电话给他:“车在,人呢?”
边讲话边喘气,又不忘弯着腰检查镜子里的脸。他惊奇道:“你居然下来这么快?”
以往哪一次不是等个半小时以上?他都等成习惯。他道:“等我五分钟。”
话刚落没多久,林翘就看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百米赛跑似的朝她跑过来,一辆接一辆车在他身边穿过,大灯刺亮,照亮了地面长长的箭头还有那一条条的反光带,这些灯光连同车子一起超越了他,他仍在奔跑。阴沉沉的地下,却有种阳光明媚的热烈。
林翘没有忍住,亦奔跑上前,他离好远就张开双臂,她从没有经历过青春期的恋爱,这一刻恍若十六七岁的少女,不管不顾地飞扑进他的怀里。他一把将她抱紧。
他的味道和她的味道这样碰撞在一起,又同时在胸前爆炸。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又像是第一次拥抱。久违了,我的爱人。
初次见,我的爱人。
他们毫无芥蒂地依偎在一起,不考虑彼此的身份,不考虑周围是何情况,不考虑所有出于权衡应该考虑的事情……因为人生总要有一些冲动,一些冒险,一些不计后果的奔赴。
她没有问他“后事都处理好了没有”,也没问“你现在还好吗”,他也没有问“这么长时间想我没有”,没有问“这些时间你过得好不好”。答案都在拥抱里。
用心跳提问,再用体温解答。
他们相拥好久好久,江嘉劲才微微松开那么一丁点,他凝睇着她的脸庞,她的彩妆花了一脸,仍然有种怪异叛逆又灵气逼人的美。可他偏偏要讲:“这么久没见,怎么变丑了。”气得她在底下踩他的脚:“你个老男人,有什么资格挑剔女明星的美貌!”她要是使用暴力,那必然是真正的暴力,他的脚趾疼得站都站不稳,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包容,咬着牙笑说:“你谋杀亲夫吗。”她想着不就是踩了下脚,何必说得那么夸张,不由得脱口而出:“我哪谋杀你了?”
却换来他促狭地笑:“你承认了。”
她怔了怔,满脸写着"你厚颜无耻",抬脚又是一踩。他痛得叫了声"我靠”,又道:“我服了我服了,你不要闹,让我亲亲你。”她却一把推开他:“想得美。”
她转身往车里走,将长发甩出极潇洒的弧度。他从身后将她拦腰抱起,猝不及防地惹她惊呼,他却笑得轻狂放纵,任她挣扎扑腾,双臂有力地钳制住她,一直把她带到车前,放到车前盖上。她的理智稍回,惊呼:“小心别被拍到了。”他眼睛要吃人:“老子花钱买断!”
说罢,他霸道地分开她的双腿,又揽住她的腰,把她往身前一带,二人紧密不可分,他低头对准她的唇,放浪地吻。他们的牙齿磕在一起,他肆无忌惮的扫荡她的齿关,她勾起舌尖星火燎原般的点火,气息交换,津液相换,渐渐地喘息不清,可身子却越拥越紧,彼此者都像是从对方的身上长出来似的,怎么分也分不开。原来这才是相濡以沫,如胶似漆。
五月的酷热不似盛夏,却因骤然升温而来得气势汹汹,一如这迟来的情感,春寒料峭了好几年,属于它的夏季到来时,便热得人心发慌。他亢奋的像是嗑了些什么似的,她察觉到他箭在弦上的,最后还是毅然决然把他推开,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一手用指腹轻轻拭去他额头上的汗。她笑:“您还戴着孝呢,能做吗。”
他幽幽回望,那目光中带有侵略的野性,坦荡而又狂放,她看得出,他很想很想,二人自从在一起之后,分开一两个月他都要眼巴巴地找来招惹她,从没有快半年没有亲近过。
可最后他只是舔了舔唇,压住了什么,放过了她。不是带孝能不能做的问题,他从不在意这些,只是这样的地点不合适。他说:“上车。”
她还靠着车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去哪。”他边往驾驶室走,边回头浓墨重彩地瞥她一眼:“大爷的,酒店!开房!”她扑哧笑出声来。
二人去了柏悦。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大床。
夜晚同样漆黑如水,暧昧的夜色里,掩护着同样的男女,荡漾着不同的情波。
半夜,林翘身披江嘉劲的衬衫赤脚站在窗前。对面大楼上,当初孙雪勋的广告牌,如今已经换成她的。他从身后拥住她,这一幕似乎也和上次相类似,他依旧问道:“看什么呢。”
她轻轻笑了,有一丝感慨:“当初你说我以后会出现在那块广告位上,现在实现了,就像你当初祝我人生路易,事业威登,如今也实现了。”江嘉劲转头,遥望那块属于林翘的广告牌,真是一张奢味儿十足的脸,闪烁着名利上钻石般的光芒。
他侧脸亲吻着她的后颈,对她说道:“人生路易,威登的却不只是事业。”她知道他指的爱情。
可有些事,她必须同他讲清楚。
她转身,找到他的眼眸:“江嘉劲,我想和你在一起,但如果要在一起,我们的感情就得为我的事业让位。”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下眼眸,默不作声地望着她。她很正色地解释:“那个对赌协议,或许你可以随时取消,但我想完成它。”
江嘉劲点点头,似乎并没把这当作什么不可调节的事情:“你想奋斗,就继续奋斗好了,只是事业与生活并非是相斥的,我们该在一起依然可以在一起。“我的职业导致我的事业和生活势必会相斥。“林翘望着他,“这三年,我不会考虑公开,不会考虑结婚,如果你能接受,那么我们在一起,如果…”她说不下去。
尝试再开口,喉咙就像被灌了水泥,发不出一丝声音。还是他替她讲下去:“如果我不接受,那你就只能放弃这段感情,对吗?”林翘看着江嘉劲,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态度一直很坚决,她是一个或许不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但一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所以这番话,早已在心中滚了千百遍,本以为很轻易就能说出来,谁知真正面对他的时候,竞会踌躇为难成这样子。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最后是他把她的心里话讲了出来。从他口中讲出的话,似乎让那些会伤害他的感情,变成了伤害她的。她已经痛彻心扉。
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滋味。
有那么多的甜蜜,如此盛大强烈,可那一点点的苦,却更余韵绵长,令人回味无穷,深深走不出来。
半晌后,林翘点了点头。
江嘉劲笑了,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他说:“林翘,你总是低估我的爱。”
对于林翘来说,她有许多的东西都需要天生奋斗,包括金钱,自由,梦想,尊重,爱……所以她必须所向披靡,才能抓住自己心中所在意的一切。与之相比,爱与其他同样需要奋斗的东西,地位平等。可江嘉劲生来就有钱,有地位,受尊重。
他唯一没有的东西,就是爱。
一个没有爱的人,无论是自由还是尊严,财富还是梦想,都要为他的爱让位。
钱权哪里比得上缱绻?
他们之间的对比是如此明显。
相同的地方是那么类似,不同的部分却又完全相反。所以尽管她知道他爱她,却不知道这份爱到底有多么宽广深厚。他撩动她的长发,眼眸深沉“林翘,我爱你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你热爱自己的梦想,我喜欢你的野心,喜欢你的倔强,喜欢你身上那股母狼般的劲头。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永远不会是你事业的拦路虎,我只可能是助你扶摇直上的那个人。”
他是一个对世界心灰意冷的人。
他没有那些熊熊燃烧的欲望,没有那么的生机勃勃,没有野蛮的野心,林翘正是这个才吸引他。
世人爱你明媚张扬,独我看穿你的幽暗,并深爱它。他笑了一笑,几分懒散,却又郑重其事,最后告诉她:“大概是你想上青云,我就是你的东风,也是你的底气。”
我不会用折断你羽翼的方式,把你留在身边;也不会用豢养你的方式,把你留在身边。
你只需要展翅高飞,每晚知道归林就好。
那些爱你的人,想尽办法把你留住,我不一样,我让你自由。林翘听得眼眶发热,禁不住要流泪。
她第一次觉得江嘉劲真可怜。
已经那么不被爱了,为什么不爱上一个把爱情排在第一顺位的女人呢,非要喜欢上她这么一个没有心的人。
她哭了起来,呜鸣咽咽地问他:“可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他拭去她的泪水,说:“你什么都不需要问我做。”她不住地摇头,孩子气地说:“不行!做人不能没良心。”他听得直想笑,想了想才道:“江荣先四十九日祭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吧。”
很多事他都埋在心里,独自消化。
外人都道他有一家之主的风范,把丧事打理得没出一点错,可他到底是单打独斗面对江家成群结队的亲人们。
有些滋味,并不好受。
可林翘却有些踌躇:“只是,我算什么呢?”她并没有进门。
江嘉劲定定地看她,语气不容置疑:“算和我站在一起的人。”他这样说,她讶然不已。
他笃定又道:"算是和我一边的人。”
这样够不够?
比起江家女主人的身份。
林翘再次潸然泪下。
原来剧本里写得没有错,幸福的话,会想流泪。可面对他,还是要懊恼地说:“烦死了,和你在一起之后把二十几年的眼泪都流光了!”
他畅意大笑,姿态张扬地揽她入怀,又想起什么,说:“你等我一下。”她问:“怎么了。”
他只顾着往外走,并没回答。
她抬脚想跟上去,又缩了回来,就真的乖乖站在那里,等他回来。江嘉劲回得很快,他高高举起手臂,手心里握着那只熟悉的盒子,兴冲冲像是要去炸碉堡,问她:“咱们怎么都把这个忘了?”是那只翡翠镯子!
林翘也是这一刻才蓦然想起来。
她走上前,接过那只盒子,亲自打开,他从里面取出镯子,说:“我给你戴上。”
她这一次没有拒绝,以一个极其矫情又很拿乔的姿势,像模像样地把手伸出去:“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
他原本都已经要给她戴上,闻言抬手摁了下她的眉心,撇嘴道:“你真的好′勉为其难′诶。”
话虽如此,还是把镯子给她戴好。
她的脑袋摁的往后弹了一下,不由得抬手揉揉眉心,另只戴上镯子的手迫不及待地在灯光下高高举起。
沉甸甸的,好晶莹剔透。
如他的一颗真心。
她有些看痴了。
他低眸含笑望着她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在她耳畔说了什么。
她怔了一怔,腾地脸就红了,抬手要打他,被他攥住了手咬住指尖,顺势将她推到窗前,这样吻下来。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