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程禧特意给程徽打个电话,要她来公司附近吃饭。还不到十二点,程徽早早的就赶来了办公室等着她下班。
她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不时皱下眉。根本没发现程禧频频抬眼看她,等手上工作处理完,才问:“酒醒了?”
“都睡一觉了,肯定醒了。”
程徽把手机关上,站起身,“忙完就去吃饭吧。”
“还要等会儿。”程禧起身倒了杯水,干净修长的手指拿着玻璃杯,递到程徽面前,转而才给自己倒一杯,“以后有什么事别只知道用喝酒解决问题,冷静下来想想,总会有别的办法。”
提起喝酒的事,程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聋拉着肩,有点委屈的说:“也不是用喝酒解决问题,只是觉得心情烦闷,就想喝两杯。”
谁知道酒吧的酒太好喝,根本喝不出酒味,一时没忍住就多喝了几杯。
没想到后劲儿这么大!
“我以后不会了,就算再喝酒,也一定不会喝醉!”
认错态度良好,程禧也就没再揪着这事不放,只是叮嘱:“你喝多少我不管,但如果是在外面喝酒,必须要带上别人一起。最好是带上阿佑。”
“带他干什么!”
躲都躲不及呢,程徽脱口而出:“不带!”
“你带他去,我放心。”见她一脸的不情愿,程禧又妥协:“不带也可以,但只能在家喝,不准去酒吧那些地方。”
有些时候,程徽甚至会觉得程禧才像是她母亲。
懂的替她着想,两人待在一起的感觉也很舒服,就连这些啰里啰嗦的叮嘱,也大多是程禧在说。
而且程禧不会像程母一样威胁她。
可只有一点不好——她对靳佑未免过于信任了。
“姐,我才是你妹妹,靳佑他就是个外人!”程徽特意强调,“而且他整天就知道说些有的没的,还会对我动手动脚,你怎么能这么相信他呢?”
话落,迎面就挨了程禧一个脑瓜崩。
“说话没点分寸,你这话让阿佑听见多难过。”
“本来就是嘛!”程徽揉揉额头,不服气的嘟囔。
“你们两个十岁就认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说他是我半个弟弟也不为过,只不过平时联系的少而已,你说我为什么相信他?”
只不过打心眼里来说,她自然是更疼程徽。
程禧见她还是一脸不服气,抬手掐了下她的脸,“你呀你,跟阿佑之间好好聊聊,当年的事情兴许是有误会。”
“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这还能有什么误会?”
说着就掏出手机翻找出聊天记录,硬是拉到半年前的聊天记录,递到程禧面前,“他自己都承认他找人盯着我了!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误会!”
程禧只看一眼,就说:“承认也不代表是事实。”
“我、他……他都承认了,为什么不算事实?”
程徽被气的语无伦次,“我看你就是偏心,你现在就是偏心他!你到底是我姐还是他姐!”
一把将手机收进包里,气的程徽哼了声,双手抱臂背对着她。
又炸毛了。
可程禧却笑的欣慰。
办公桌上那副简笔画中的程徽,无形之中被牢笼禁锢多年,冷静二字足以扼杀她所有的天真与本性,但现在,牢笼在一点点被打开。
她越是这么容易炸毛,就越是令程禧欣慰。
毕竟谁会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人过的随心所欲呢?
“他跟你说了有的没的,都说了什么?还有他对你动手动脚的事,是怎么回事?”程禧岔开话,身子倚在办公桌上,盯着她的侧脸。
说了什么……
这个还真不好说。
程徽红着耳根,有点心虚:“没说什么。”
“那动手动脚的事呢?”程禧歪头看她,“也是假的?”
“真的!”程徽倏地回身,但迎上程禧的目光时,又忽地泄了气,小声嘀咕:“他抱了我。”
“就只是抱了?”尾音微挑,仿佛是在说:就这?
细想只是拥抱似乎也不算什么,尤其是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以前也曾经抱过。一时间就连程徽都想不出靳佑抱她有什么不妥的。
唯一不妥的就是……男女授受不亲?
可这都什么年代了,抱一下又没事。
程徽想了半晌也没能想到怎么解释,最不妥的地方就是靳佑说的那些话。
尤其是春梦!
可那些话又不能跟程禧说。
她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拖着手肘,思忖着如何把靳佑的恶劣行径说出来,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怎么说。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程总,”秘书拿着两个箱子走进来,“这两套茶具,一套黑陶材质的,一套紫砂陶材质的,您看送哪一套合适?”
程禧目光扫过茶具,“都留下。”
“好。”茶具放下,秘书又说:“那水果方面……”
“这点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我买。”程禧放下杯子,身子站直,俨然一副要出去的架势。
秘书没再多停留,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等门关上,程徽才迫不及待的问:“买茶具要送给谁?”
“公司有位股东生病住院了,要去一趟。他平时喜欢喝茶,家里好茶肯定不缺,干脆送一套茶具。至于另一套……”
程禧勾唇,“今天晚上要去一趟靳家,干脆给靳总送去。”
“去靳家做什么?”
“去感谢阿佑昨天晚上大半夜的还去找某个醉鬼。”
茶具拿来了,程禧也没必要再留在办公室了,姐妹二人往门口走去。
去靳家……
兴许那件事也能拜托靳佑帮忙。程徽心想。
“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保密。”
程徽挽着她的臂弯,靠在她肩头,像是个没长骨头的软体动物,嘴里还念叨着:“姐,你不能太偏爱靳佑,你要偏向我一点,我才是你亲妹妹。”
“你以前都很偏向我的!”
眼看都二十三的人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但程禧还是笑着答应:“好,我以后都偏向你,就只偏向你,这总行了吧?”
长廊上,姐妹二人有说有笑的往电梯走去。
正好是中午下班时间,陆续从其他办公室出来的人,听到说话声刻意的放慢脚步,连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
“程总和她妹妹感情还真好。”
“感情好有什么用?等以后老程总分家产的时候,还是要闹掰。”
“也是。一个妈生的,都会因为财产的事情闹掰呢,何况她们还不是一个妈生的。”
“看着吧,她俩迟早会闹掰,说不准还会闹到新闻上呢!”
……
*
晚上,七点。
程禧带着程徽到了靳家,正好靳总也已经回来,靳承也在家里。
唯有靳佑迟迟没回来。
“他肯定是在公司处理工作呢。”靳总解释一句,又冲靳承说:“去给他打个电话,就说小禧和小徽都来了。”
“不用,我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这段时间小徽没少给阿佑惹麻烦,我这个当姐姐的,来感谢一下。”
程禧说的落落大方,转过头又看了眼程徽,“听说前段时间小徽还去您面前告状了,她呀,做事是一点分寸都没有,也亏的是靳总您脾气好,要不然这事可就闹大了。”
说话间,靳承已经出客厅去给靳佑打电话。
屋内,程徽乖乖坐在她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这些人之间的“寒暄客套”她可学不会,也插不上话,只能乖乖听着。
“嗐!这有什么,小徽就跟我自己亲女儿一样,她去我那告状,那是说明她相信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靳总笑呵呵道,但转而脸色又忽地严肃,轻叹了口气说:“要说做事没分寸,那也是阿佑那小子做事没分寸,整天就知道去惹小徽生气。”
“小徽啊,以后阿佑要是再惹你生气,你就去找我,伯父给你做主!”
程徽下意识看了眼程禧,似乎是要看她脸色说话。
程禧却抢先一步说:“阿佑才不会惹她生气,小徽能不惹阿佑生气就不错了。”
“说起来这俩孩子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要是能在一起,也是缘分。我还真盼着能有小徽这么一个儿媳呢,正好能管着他。”
靳总话刚说完,程徽就偷偷扯了扯程禧的衣服。
生怕程禧说错了话。
“这种事,还要看他们两个的意思,咱们可做不了主。不过小徽玩心重,结婚这事,估计是早着呢。”程禧说话时隐隐听见院外车子驶来的动静。
别墅区较为安静,有车子来,自然是附近有人回来了。
几人看向门口时,正巧熟悉的车子开进车库,靳佑从车里下来,直奔客厅。
从靳承身边路过时,没看他一眼。
靳承慢慢将手机收起。
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他都不接,看来还在为摄像头那件事生气。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摄像头的事情不是真的,为什么不愿意说出实话呢?难道解释清楚就那么难?
屋内响起几人的声音,靳承回头看去,迟了一步才进客厅。
只见靳佑坐在程徽身边的沙发扶手上,而程禧坐在程徽的另一侧,三人在一起,更像是一家人。
“姐,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要是提前说一声,我早就回来了。”跟程禧说话,靳佑的声音里都透着股随意自然。
似乎那一声姐,早就已经喊习惯了。
可自从靳佑回国后,却从来没有喊过靳承一声哥。
程禧笑笑,“又没什么大事,只是来谢谢你昨天晚上去找小徽。大晚上的,真是麻烦你了。”
说着又看向程徽,主动帮她说:“正好小徽也说找你有点事,还说是什么秘密,连我也不告诉。要不你们两个出去聊?或者去楼上?”
程徽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呢,这下好了。
真不愧是她的好姐姐!
“去楼上吧。”靳佑说着就起身往楼上去,根本不给程徽选择的机会。
正想说出去聊聊的程徽,也只能在几人的目光下,跟着他往楼上去,直奔靳佑的房间。
房门打开,灯顷刻间亮起,靳佑站在门口,等程徽进来,又将门关上。
房子的隔音好,四周突然静了下来。
程徽正看着四周的布置,边走边说:“你这屋子黑漆漆的,一点亮色系的东西都没有,你也不嫌住的难受?”
床上四件套都是深棕色,沙发是黑皮的,衣帽间的柜子是深灰色,就连玻璃都是暗色系。整个屋子即便是开了灯,却还是让人感到压抑。
桌上摆着电脑和一摞资料,再没有其他杂乱的东西,干净的简直像是临时居住的地方。
全无半点温馨可言。
“习惯了。”
靳佑食指扣住领带,扯下,随手将其仍在沙发上,又解开衬衫扣子,瘫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一身米色着装的程徽。
亮色系?她算吗?
他仰头望她,许是心有灵犀,程徽垂眼看他。
四目相对,莫名的让人想到那夜梦境中,她也是像这般高高在上,垂眼看着身下的他。
他清楚记得她在梦境中喊他:“阿佑……”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听她喊过他阿佑了。
更不必提梦境中那声勾魂似的阿佑了。
靳佑忽地有些口干舌燥,喉结不受控的滚动几番。
人就在眼前,就算两人之间还没到那一步,但抱一下总归是没问题的。
站起身,上前一步——
程徽都已经被这人抱过几次了,此刻更是反应快,同一时间后退半步,警惕的看着他,“干什么!”
她伸出手臂,以确保二人之间保持一臂的距离。
靳佑竟然真的乖乖止步,双手插兜的站在她面前,笑的吊儿郎当,“你既然是有求于我,提前拿点好处,不过分吧?”
——她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是不可能主动来找他的。
程徽被揪住了小辫子,但手仍旧没放下,“先说正事。”
靳佑点头,示意她说。
“我要自己出来创业,不是什么大公司,只是想做汉服和古风的首饰生意。但需要租房子,最好是在大厦里面,比较安静。房子我在网上看了,有合适的,但那些房东几乎都是我母亲认识的人,所以我不方便出面租下来。”
虽说程母不准她出去创业,也不准她辞职。但程徽如果是个听话的性格,也不会因为辞职的事情和程母僵持这么久了。
更何况,程母还用纪修威胁她!
如果她真的乖乖听话了,以后程母就能用纪修威胁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既然迟早是要反抗,那就从现在开始,让程母从一开始就别试图用威胁的手段逼她就范。
所以,单独出去创业这件事,她还是要做。
只是这件事与别的事情不同,至少如今她和程母之间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程徽自然不愿意将程禧牵扯进来,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找靳佑帮她做这件事。
见靳佑不说话,程徽又说:“租金我出,你只要出面帮我租下那几间房子就行。”
只是要租下几间工作室,花不了几个钱。
靳佑也不在乎这点钱。
但时机难得,他只是在想该向她讨要什么好处。
“钱我来出,但你要是想让我帮你做这件事,答应我一个条件……”靳佑上前半步。
来的路上程徽就猜到他会提条件,此刻自然也不觉得惊讶。
她慢慢放下手臂,算是准许了靳佑的靠近。但眼睁睁的看着他步步逼近,程徽还是下意识深吸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说:“什么条件?”
还能是提什么条件?
要么就是像之前一样抱她,要么就是逼着她答应监视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再也不准提。
无非就是这二者之一。程徽心想。
却见靳佑站在她面前,弯下腰,笑容玩味的看着她。
蔫坏蔫坏的,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他靠得太近,程徽不自觉挪动脚步,耳根发烫,莫名的心跳加速。
却又故意没好气道:“你说不说,不说就作废了!”
靳佑低笑,连说话的声音都裹挟着笑声,但也更像是在诱哄:“你喊我一声阿佑,这件事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