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藏钩
藏钩一一一种在民间很是流行的游戏。
藏钩游戏将游戏者分为两组。一组中的某一人,将玉坠、金银课子等小型器物紧紧攥在掌心,再由另一组人猜东西藏在哪一人手中。猜中者即为获胜。
想要在藏钩游戏中取得胜利,一是要运气好,二则是需要敏锐的观察力,能从各种细微的表情、反应中,判断出器物到底藏在谁手上。越飞光寻思自己要运气有外挂,要观察力有外挂,猜中应该不难……吧?其实她对这类游戏不甚了解。但选择藏钩,总好过让刘寿出题。万一他让她表演隔空取物、大变活人,那她岂不就凉凉了?“藏钩?”
刘寿捋着胡子,余光仿佛不经意地从越飞光面上扫过,眼中闪过一抹思索。片刻,他抬起头,状似温和地笑了起来。
“对越师来说,藏钩是否太过简单了?恐怕无法凸显你的真才实学。不如加上射覆如何?”
射覆,和藏钩一样,是一种带有占卜色彩的游戏。玩法就是将某物倒扣于铜钵之内,由游戏者猜铜钵内的物品到底是什么东西,猜中者即为获胜。
由于玩法简单、不需要太多道具,由带着浓厚的占卜色彩,藏钩和射覆两种游戏在民间很是流行。
还没等越飞光答应,听说刘寿拿这两种游戏亲自考校,堂下百姓顿时就如烧开了的水一般沸腾着,连连喝彩欢呼起来。在这个娱乐活动极度匮乏的年代,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得人们津津乐道,更别说这么大的一件事。
很快,就有好事者就把这事宣扬得尽人皆知。没过几分钟,这个大道消息就随着北风,传遍了整个郡城。
有空闲的居民闻风而动,更有甚者呼朋引伴、拖家带口。没过多久,堂下就已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民众。低头一扫,只见人头攒动,如一只只乌黑的蚂蚁。蚁潮涌动着、翻卷着,私语声填满了整个公堂,不免让人头皮发麻。“什么?太守亲自考她?”
“越飞光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啊。”“就是骗子吧,看她等会儿就要露馅。”
“你们懂个屁,懂不懂什么叫隐世高人?”府衙前的人越聚越多,嘈杂声几乎将公堂房顶都掀飞了。越飞光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忍不住地叹气。看现在这情况,如果她拒绝了刘寿的提议,那么就算她在藏钩游戏中获胜,恐怕也难以服众了。
越飞光道:“可以,都听太守大人您的安排。”“好。”
刘寿拍了拍手。掌心碰撞的响亮声音让嘈杂的人声停滞了一瞬。“就藏钩和射覆吧。来人,把东西拿上来。”顿时有仆从拿着托盘,躬身上前。简单一瞥,只见那托盘上摆着八颗形状各异的金银课子。
很明显,这就是本次考验需要用的小道具了。见正题到了,堂下众人也不再吵闹,一个个押长脖子,去看那些金银课子。天地重归寂静。只有北风吹着树叶,枯黄的叶子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这里有金银课子八颗,共有四种纹样,分别是梅花、海棠、如意、鲤鱼,每种纹样金银各一颗。”
越飞光的视线掠过那托盘,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那金银课子很小,攥在手里,绝对看不出任何异样。“再找民众十六人,其中八人分别攥住这八颗课子,另八人手中是空的。刘寿看了越飞光一眼,缓缓道:“十六人站成一排,由越师猜出这十六人手中是否有课子、课子是金是银、是何纹样。若全部猜中,就算你赢。”最开始的时候,刘寿的声音还有点沉重。
可越向下说,他的语气就越轻松,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仿佛笃定了她会输。
没错。越飞光会输。
作为朝廷官员,刘寿也曾和饮者打过交道,对这群人再了解不过。虽然所有饮者都拥有鬼神般的能力,但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并不是每个饮者都擅长占卜。
就算越飞光真有点能耐,面对这么严苛的游戏,恐怕也要饮恨败北了。他看着越飞光,脸上已带了几分势在必得。不仅是刘寿,连台下众人也为越飞光捏了把汗。藏钩和射覆众人都玩过,知道有多难猜中。有一些自称擅长卜算的,猜中的几率也不会十之五六。
更何况越飞光不仅要猜有无、猜金银,还要猜花色。面对或担忧、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越飞光掸了掸袖子上的灰。知道刘寿是在故意整她后,她反倒不慌了。“这规则不错。”
越飞光慢吞吞地笑了笑,又看着堂下众人。“既然已经借了郡府的贵地,就不劳烦太守大人出人出力了。参加游戏的人,就在下面选如何?”
刘寿家的丫鬟小斯,她信不过。
同样地,刘寿也信不过越飞光。
刘寿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不如你选八人,我也在下面选八人。”越飞光道:“好。”
听说要选人参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潮又沸腾了。不少人都高举双手,想上来凑热闹。
越飞光随便选了八个人。
其实刘寿完全没必要担心她找托儿。越飞光在同阳郡认识的人,满打满算都不超过十个,而且大部分都是后院那些骗子神棍。那些人不坑她就算了,又怎么可能帮她。
参与者选完,正好八男八女,脸带兴奋,又略有些局促地在堂前站开。十六人,听起来好像不多,可当他们一字排开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次考校的难度。
“不能让越师白费精力。既然如此,我出个彩头吧。”刘寿端坐高堂,从容不迫。
“若是越师胜了,便赠越师百两黄金;若是越师输了,这百两黄金就由在场十六人均分,如何?”
越飞光:不是,大哥你钱多得烧手吗?
再一看那十六人,已激动得摩拳擦掌。越飞光揉着太阳穴,心道不妙。为了那百两黄金,这十六人恐怕连吃奶的力气都要使出来了,更不可能给她透题。
不过事到如今,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六人有一炷香的时间分配课子。为了避嫌,越飞光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
她倒是不在意,还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三个苹果,放在手上轮流抛接,引得底下一片喝彩,还有人往上扔铜钱,让她再来一个。刘寿…”
刘寿都不想搭理她。
欢呼喝彩如海浪,一阵接着一阵。
越飞光接了铜钱,拿着苹果抛得正起劲,忽觉有人摸到自己身后,小声道:“越飞光!你一一这时候了,你还玩得起来?”手上动作不变,余光往后一瞄,原来是庞星二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了过来。越飞光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庞星二道:“我可以带你跑出去。”
越飞光又加了一个苹果:“才不要。那我不就真成骗子了?”庞星二要气死了:“你本来就是骗子!算了,要不我帮你偷看一眼他们的情况?”
“你要是被人抓到,我不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一个苹果抛上去,一个苹果落下来,循环往复,台下掌声如雷,震得树上鸟雀齐飞。
越飞光收起三个苹果,把第四个苹果塞到他手里:“用不着你担心。给你吃个苹果,不用谢我。”
抛苹果表演结束,那一炷香也燃到了底。
庞星二拿着手里的苹果,还想说些什么,刺耳尖锐的锣声却突兀响起,打断了雷鸣般的掌声。
一行十六人鱼贯而入,男女老少站成一排,里面甚至还有孕妇。越飞光抬眼一瞧,
只见众人都攥紧了右手,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紧张与期待,还带着几分得色。好像那百两黄金,早已收入他们囊中。
“越师。"刘寿看她,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请吧。”越飞光启动模拟器,站起身。
庞星二咬了咬嘴唇,扭头问不知什么时候也赶过来的李悬仙:“你觉得她行吗?”
李悬仙把手臂交叉按在越飞光那张椅子的椅背上:“怎么不行?她也就看着老实,实际上精着呢。”
她完全不怀疑越飞光。
毕竟,越飞光是光凭运气就把她赌得差点倾家荡产的存在。顿了顿,又看向庞星二:“不过嘛……你要是不放心,可以买我的好运香哦。只要点了这香,她就会变好运。”
虽然越飞光似乎也不太需要。
“现在做活动,买三根送一根。要不要买?”庞星二心动了:“多少钱?"<1
越飞光还不知道李悬仙在拿她做黑心生意,并且肥羊马上要上当。她走到十六人前站定。一方人多势众、同仇敌汽,另一方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她又觉得自己弱小又可怜,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见她面色灰败的样子,刘寿知道她输定了,嘴角勾起毒蛇般的冷笑。双方站定,有人上前宣读规则。
“第一轮,猜有无。请越师把十六人中,手中攥有金银课子的人找出来。呼啸的风好像也懂得看人脸色,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一轮灿阳高高挂在天空正中,日光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刺人的剑。越飞光踩着落叶,干枯的叶子在她脚下发出脆脆的响声。她扫视众人,见到他们额角挂的汗珠时,她笑了笑。
刘寿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没有那百两黄金,对这几人来说,参与这游戏不过是一段有趣的经历,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可现在,那黄金一一
也如日光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了他们的身上。太重了。
而对于手里攥了课子的人来说,这种压力尤其大。不知何时,手里攥着的、小小的课子,已带了令人难以承受的重量。尽管深秋的阳光并不温暖,仍有人额上挂了汗珠。也有人面皮难以自抑地抽动、太阳穴青筋暴起,越想控制,越难以控制。越飞光走到一名男子面前时,他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来。“你。“越飞光一路指过去,一连指了五个人,“你、你、你……你。请向前一步吧。”
她眯了眯眼:“你们手里有东西。”
那几人向前一步,像是差点溺死的人一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有个人没注意到脚下的砖缝,甚至还不小心跌了一跤,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再一看,还有十一人站在原地,没被她指出来。这十一人中,有三人手里有东西。
越飞光并不失落。
有些人情绪外显,容易紧张;有些人则最擅长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就好像有些人笨,有些人聪明;有些人是庞星二,有些人是越飞光。庞星二:?<1
庞星二打了个喷嚏,狐疑地看向四周。
他总觉得刚刚有谁看了自己一眼。
越飞光不知道自己的对照组满腹疑问。
她正紧紧盯着剩下那十一人。
有五人被点出去,压力被摊到剩下的三人身上。手中没东西的人总是表现得很扎眼,好迷惑她的视线,而手中有东西的人则耷拉着肩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你们两个。”
越飞光又点了两个人。
两个满头大汗的人好似松了一口气,站到了队伍前面。还剩一个人。
目光扫过剩下的九人。一名头戴方巾的年轻姑娘目光与她相对,局促地垂下头,空置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抓着裙摆。
越飞光心生疑虑,正要查看,忽觉有什么金光闪闪的影子映到地上,仔细一看,似乎是个隐约的梅花一角。
越飞光:??
等会儿?还有这好事?
原本已从前面走过,被那东西一晃,越飞光顿时忘了那名戴方巾的女子,直接退了回来。
心中算了算角度,她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中年女人身上。见她看自己,女人咽了口口水,不自然地缩了缩攥紧的左手。看得出来,非常紧张。
越飞光道:“这位夫人,就是你了。”
女人慢吞吞走出队列,成了第八人。
刘寿坐在上首,一直观察着底下的情况。见八人已经选出,他对身边人招了招手。
心腹上前,对他耳语两句。刘寿眉头皱起,又很快舒展开来。“越师选好了?”
越飞光道:“选好了。”
“好。既然如此那便下一轮吧。”
刘寿啜了口茶,语气不咸不淡。
第二轮是猜花色。
猜有无只有"有”或“无"两种答案,可金银课子的花色却有四种。许是压力变小,也可能因为习惯了,那八人放松了几分,越飞光也很难从他们的表情中判断出他们手中的东西。
索性瞎蒙。
她的运气是真不错,仅凭瞎猫碰死耗子,硬是猜对了前三人。算上那个意外暴露的金色梅花,已经有四人已知,其中有两个梅花、两个鲤鱼。
一直到第五人一一“如意”。
那人缓缓摇头。
猜错了。
台下一片嘘声,有人小声议论她。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虽然她猜错了,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她并非欺世盗名之辈。
只是时运不济。
再抬头一看,刘寿的脸上露出居高临下、志得意满的微笑。越飞光倒无所谓。
她完全可以一上来就出错,借此机会把所有人手里的东西都背下来。之所以在这里浪费了这么久,纯粹是想看看自己光凭运气和观察力,能够走到哪一步。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这么厉害,根本不会出错嘛。越飞光抬起头,脸上没有刘寿想象中的窘迫,只有兴味与坦然。“我猜错了。”
她笑意盈盈。
“能不能告诉我,答案到底是什么?”
刘寿眯眼看她,眼中带着打量。片刻后,他才点点头:“告诉她。”见他同意,剩下几人互相对视,缓缓松开手,露出掌心里的东西。阳光洒落,金银课子在颜色不同、大小不同的掌心中映出绚烂的颜色。越飞光一眼扫去。
很好,数目对上了。梅花、海棠、锦鲤、如意……每一样都是不同颜色的两颗。
刘寿道:“你这是认输了吗,越飞光?”
“认输?不…是我赢了。”
越飞光对众人眨眨眼,露出微笑。
“各位,等会儿见。”
【模拟结束】
【本次模拟时长:11分16秒】
【您今日剩余模拟次数:1】
“越师。“刘寿的声音,“请吧。”
越飞光挑起眉。她仍旧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个苹果,目光如烈阳般从十六人身上掠过。
刚刚,她已经将所有人的脸,以及手中的东西都记住了。那十六人被她仿佛洞察一切的视线扫过,一个个都像怕被灼伤一般,低下头。
目光在那名拿着金梅花的女子身上停留一瞬。那女子才如梦初醒般,躲开她的注视。
似乎有些不太对。
越飞光原本打算起身,见她这模样,心头顿时一动。再用指尖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又在心里算了算刚才看到的课子。八个。
四金四银,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是,那女人的表现的确有些怪异。
见越飞光迟迟没动静,刘寿扬声叫道:“越师?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还要浪费吗?”
越飞光抬起头,脸上笑容依旧:“不用看了。”刘寿道:“哦?”
越飞光站起身:“因为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此言一出,满室为之一静。几秒钟后,全场哗然。从那些人走出来,再到她说自己“知道答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台下众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十六人长什么样子呢。她这就知道答案了?
世界上,真有这么神的人?又或者说,她现在只是虚张声势,强撑罢了?刘寿道:“你知道了?”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捏着茶杯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几滴温热的茶水落在他虎口,又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桌上。
刘寿却毫不在意,仍是紧盯着越飞光,好像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分明。越飞光道:“我知道。”
她正在想要不要再用一次模拟器。
仔细想想,还是没用。
刘寿身体后仰:“那就劳烦你把他们找出来了。”说话时,其他人也静了下来。众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去看越飞光的动作。越飞光挥了挥衣袖,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对着左数第一个人道:“银鲤鱼。”
那人脑门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扭头下意识看着刘寿,想得到在场最高位之人的首肯。
刘寿沉沉颔首。那人摊开手,一只锦鲤纹银课子赫然躺在掌心。“猜对了!!”
欢呼声瞬间如山洪暴发,一浪高过一浪。
“她真有两下子啊?”
“喊,我看是蒙的。”
“瞎猫碰上死耗子。”
有人早已被越飞光折服,也有人觉得她不过是运气好,对她的实力表示质疑。
但很快,随着第二、第三个答案被揭晓,质疑声终于如旱季的溪水,渐渐弱了。
“金鲤鱼。”
“银梅花。”
两人犹豫着,松开掌心。手中的金银课子映着阳光,熠熠生辉。“金海棠。”
每走一步,就有一个人松开手。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在场每个人心上。
百两黄金。
她的脚步声,比百两黄金更沉重。
“金如意。”
“银如意。”
最开始,每当她猜对一人,在场都会响起热烈的喝彩声。可渐渐地,那喝彩声也弱了。
寂静。
当惊讶到一定程度时,连呼吸这种头等大事都被忘记。场上一片寂静,连一声鸟鸣也无。
“银海棠。”
又是一个。
没有喝彩声。只有阳光掠过屋檐,映在在场每个人的身上。“银鲤鱼。”
还剩最后一个。
越飞光停在那名拿着金梅花的女人面前。
女人低垂着头,全身都在颤抖,好像犯了急病。只有左手握得紧紧的,几乎要在掌心心抠出血痕。
十六个人,连同那一百两黄金,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压得人无法喘息。
万众瞩目之下,越飞光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在她面前多站了几秒。日光落在她眼睛中。越飞光眯起眼打量着她,眼瞳转着转着,忽然在定在她的左手上。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用的是左手?”空气凝结了。
女人喏喏道:“我……惯……
越飞光道:“是吗?”
她后退一步,静静打量着她。一阵飞吹来,略有些卷的深棕色头发飞起来,像是探出的触手。
“你的右手,什么也没有。”
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台下众人不解其意,那女子却猛地睁大了眼睛。“左手麻…是梅花。“越飞光扬起眉头,“金色的。但我想,应该非金非银。”
“什么意思?”
“不是金的?那是什么?”
喧闹声中,所有目光都落在那女子身上。她的脊背塌下去,只是手还不住地颤抖着,松开手中的东西。
“铛!!”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像是一块石头,在地上弹跳几下,最终碰到越飞光的脚尖,突兀地停了下来。
弯腰捡起来一看。
一一一块形似梅花的石头。
只不过那石头有点怪,竟然是金黄色的,乍一看与黄金一模一样,只有拿起来才能感觉到区别。
原来如此。
越飞光拿着石头,目光落在那名戴着方巾的女子身上:“那么,金梅花就在你身上了吧?”
方巾女子苦笑一声,松开手。尽管百两黄金打了水漂,但她不敢有丝毫不满,脸上只剩恭敬。
“我是她妹妹。”
她忐忑地解释道:“那块石头,是我们无意捡到的,觉得好看就随身带在身上。今天正好一同被选上来,一时间鬼迷心……”不过她们两个也知道分寸。虽然拿了个场外小道具,却是用左手握住的,右手什么也没拿。
两人连声道歉。
越飞光难得大度,拿起那块石头对着阳光看了看:“没关系。不过这块石头归我了。”
两人连忙道:“就是块石头,您尽管拿走。”越飞光挑起眉笑了笑。周围仍是静的,其他人还未曾从震惊中回过神。只有几道沉沉的、不情不愿的掌声从身后传来。回头看。原来鼓掌的是刘寿。
他缓缓从主位走下来,姿态挺拔,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越师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
越飞光把石头收进怀里,眉飞色舞道:“哪里哪里。”“您这样的高人,竟然如此籍籍无名,真教人痛惜。”越飞光一听这话,就感觉味儿不太对了。她警惕地抬眼,看着向她走来的刘寿。
“我为人消灾解难,全凭缘分。有没有名气并不重要。”好吧,其实她挺想成为神棍顶流的。
至少能满足一下她小小的虚荣心嘛。
不过刘寿和她说这些,明显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装作没听见越飞光口中的拒绝之意:“其实我这里正好有一件事,要麻烦越师您。”
越飞光面不改色:“我觉得,您也应该给其他人一点表现的机会。”刘寿道:“我信不过其他人。若说郡城,最可信的,自然就是您了。”顿了顿,又道:“也是为了同阳郡的百姓。”同阳郡的百姓,关我什么事?
越飞光真不想理他。可一听到“同阳郡的百姓"六个字,底下的人如同大梦初醒一般,高声欢呼起来。
“越师!”
“求您帮帮我们吧!”
“越师!越师!”
世界剧变后,有些本事的神棍们就被当成了香饽饽,名望高的,甚至直逼一地官员。
各州郡神棍也有地域、派系之分,本地出了一个有名的“仙师”,对当地人来说,是一件极为值得骄傲的事。
这背后也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不过,越飞光现在可没空想那么多。她发现,她被刘寿道德绑架了。
虽然越飞光没什么道德,但这并不妨碍刘寿绑架她,把她架在火上烤。越飞光扯出一个笑:“您不如说说,是怎么个事?”刘寿道:“是关于食魂蟀游。”
越飞光道:“嗯?”
她视线从堂下众人身上掠过,却见众人脸上并无惊诧神色,只是狂热地看着她,目露希冀。
越飞光心头一动。
她到郡城时,这里的百姓还对食魂呼蟒一无所知。到现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消息已经传到郡城。也不知道食魂蛏蟒潮扩散到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现在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正想着,刘寿又接着道:“食魂蟀蟒的事,您应该也有所耳闻。现在大批食魂蟀蟒正朝着郡城赶来,搞得城中人心惶惶。”停顿两秒,又沉声补充道:“以食魂蟀游的速度,还有不到两天就能到达郡城。我希望您能在两天之内解决它们。”越飞光:“…两天?”
不是,他认真的吗?
他亲自把食魂呼蟒培养出来,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厉害?况且,若是不知道母卵在何处,她解决多少食魂蟀蟒也没用啊。“没错。“刘寿道,“我可以派人协助越师。您要什么,尽管吩咐。”越飞光本想找个借口婉拒了,或者干脆先应下来,之后再想办法溜了。可这个念头刚起,越飞光心头忽地一动。
一一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把母卵给引出来呢?她现在已与刘寿、陈孟伯交恶。母卵留在他们手上,对她来说是个隐患。能除掉,最好除掉。
眸光闪动,越飞光心念一转,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变得热络。“既然太守大人您都这么说了,我哪有推辞的道理呢。虽然我已许久不理世事,但是…为了同阳郡的百姓。”
堂下众人欢呼。
刘寿掀开眼皮:“你答应了?”
越飞光道:“我答应了。”
刘寿盯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越飞光不管他在想什么。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够了。“我需要祭台,高一点的祭台。“越飞光慢条斯理地说,“建在城中心。两天后,我会做一场法事。”
刘寿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
倒是台下有人不耐,急声问道:“什么法事?”越飞光看着刘寿。她比刘寿矮了一点儿,年纪比他轻,身份也比他低。但此时她看着他,眼神中竞带上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驱除邪祟的法事。"<1
哗然人声像风吹枯叶,飒飒作响。
不到半天时间,越飞光的事就这样从城南传到了城北,期间经过无数人添油加醋,越传越离谱。
越飞光搬了竹椅,坐在院子中晒太阳。
暖烘烘的阳光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空气中也带着深秋干燥、清爽的味道。“天气真不错啊。”
她忍不住感叹一声,又扭头道:“你能不能用点儿力?”庞星二黑着脸,抽回放在她肩上的手:“要求那么多,我不给你捏了。李悬仙轻笑一声:“你不要欺负庞少爷了。”越飞光道:“好姐姐,你还说我?我顶多让他给我捏捏肩捶捶腿,可没骗他钱。”
李悬仙道:“他那么有钱,就接济我一点喽。”一边说着,一边削手上的苹果。薄薄的苹果皮连成一条长蛇,堆在果盘里。“你现在可是大名人。"她抬眼看看越飞光,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又道:“郡城的百姓都在议论你呢。”
越飞光道:"低调,低调。”
满足那一丁点的虚荣心后,她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间接性开摆的状态,好像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庞星二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食魂呼蟒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越飞光道:“祭台已经在建了。”
“谁问你这个了。"庞星二道,“祭台建好了,你怎么办?你真的能解决食魂蟀蟒?″
若是办事不力,刘寿恐怕又会寻个由头,将她抓起来。可以说,刘寿提出这个“请求”,本意就不是想让越飞光积攒声望,而是想凭空创造出一把伤害越飞光的刀。
越飞光不咸不淡道:“解决食魂呼蟒的办法我们都知道,就是杀掉母卵。“问题是,我们找不到母卵。”
越飞光道:“我能找到。”
“你能?”
“嗯哼。”
她从百宝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庞星二急切地拿起来一看,竟是一根白色蜡烛。
“蜡烛?这东西……等等,这不是守灯人的蜡烛吗?你什么时候把它拿出来的?”
越飞光道:“就是那天晚上,顺手拿出来了。顺手顺手啦。你别用看贼的眼神看我好吧,这是我顺手捡的。”
人死了,东西就是无主的,她顺手捡走很合理吧。李悬仙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又拿起蜡烛:“嗯……这个蜡烛……越飞光道:“你知道?”
“不是很确定。"李悬仙用指尖抠了块蜡烛上白色的膏体,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把手指送到越飞光面前,“你闻闻。”越飞光道:“谁要闻啊,万一有毒。”
李悬仙道:“没毒的。”
她把烛台稳稳当当放在一边的桌上。
“这种蜡烛,似乎也是由南邦特有的蜡虫分泌出来的蜡制成的。这种蜡虫会散发出特殊的香味吸引虫类,借此完成捕猎。”越飞光道:“虫蜡做成的?”
她身体不自觉离那蜡烛远了点儿。
“又是南邦。难道是南邦人在背后指使这一切?”李悬仙道:“南邦有好几个小国,生活着许多族群。很难说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顿了顿,又道:“你打算用这蜡烛,把母卵吸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