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想成仙的老鼠

金鼠抬了抬手，缓缓从王座上走下来，负手走到越飞光面前，用一双黑眼睛紧紧盯着她。

一人一鼠离得很近。越飞光甚至能看到金色烛光落在它胡须上，映出的蜂蜜般的金色光泽。

这家伙一一是金子啊。

该是多大一块黄金？

越飞光看看金鼠，看看金鼠身后的几只护卫,再看看自己被捆住的双手，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都这样了，先保命吧。

她蔫哒哒地垂下头，错开金鼠的目光。而金鼠很满意她的恭顺态度，鼻子轻轻动了动，抬起了爪子，吱吱两声，随即转身向后走去。这次不用李悬仙翻译，越飞光也听懂了金鼠的意思。它的意思是：“跟我来。”

越飞光扫了李悬仙一眼，很自觉地跟在金鼠身后。金鼠的外表虽然是老鼠，但和其他老鼠不同，它行走时并非四肢着地，而是像人类一样迈着步子缓慢向前，颇有气势。越飞光走到它身后，一低头，就能看到它衣摆下探出的一根金尾巴。她看看金尾巴，再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银手镯。突然觉得银手镯不香了。

庞星二走在她身边，一见她目光落在金鼠尾巴上，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生怕越飞光冲过去揪它的尾巴,赶紧轻咳一声。越飞光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了：“你嗓子不舒服吗？”庞星二……没有。”

越飞光“哦”了一声，又低头盯着金鼠的尾巴,一脸若有所思。三个人跟在金老鼠身后，穿过一道走廊。这座地下宝库房间众多，走廊两侧都是房间，每个房间外都有鼠兵把守。

越飞光好奇地问：“这些房间都是什么啊？”李悬仙看看她，对金鼠吱吱两声。金鼠停了下来，走到其中一个房间前，对守卫房间的老鼠兵发号施令。

几个鼠兵听令，立刻让开一条路，又有几只老鼠跳上去，打开房间的大门。房门打开的瞬间，独属于金钱的、冰冷的、带着些许金属锈味的味道就迫不及待地从房间里涌出，金光洒了越飞光满脸。里面都是金子！

金子被铸成砖块状，堆得高高的，几乎垒成一座小小的山。金鼠跳进房间里，站在金山上，高亢地叫了两声。

李悬仙道：“这仓库里装着的，都是金鼠陛下的财宝。”越飞光盯着金砖堆成的小山，心里十分不爽。什么金鼠陛下的财宝，明明是述王的财宝。现在述王死了，这些财宝无人继承，就是无主之物。这死老鼠把这些财宝据为己有，剥夺了它们的自由。

她早晚要解救这些财宝！！

眼珠转了转，正想着暂时奉承那死老鼠几句，却猝不及防与站在金鼠身侧的李悬仙对上了眼。

李悬仙也在打量着那堆金山。

两人目光相撞，一怔，又同时移开。

李悬仙接着道：“陛下说它的财富无穷无尽，天下的金银都属于它，谁也无法夺走。”

越飞光道：“陛下英明神武，千秋万代。”金鼠眼中闪过人性化的、满意的光芒，似乎很享受她的恭维。它从金山上跳下来，在其他老鼠的簇拥下，大摇大摆走出房间。越飞光也跟着出去。

继续跟在它的身后，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越向里走，灯光便越微弱。黯淡的火光照在三人和群鼠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子。

走廊的尽头，也是一扇门，看上去其他门没什么区别。金鼠停了下来。这次，它没有命令手底下的鼠去开门，而是亲自拿出了一把钥匙，跳到门上。

极其细微的、锁簧弹开的声音之后，门渐渐打开。门内没有灯光，一片黑暗。

金鼠命令近侍老鼠掌灯，当先进入其中。油灯短暂且有限地驱散了房间中的黑暗。

这房间很大，比其他房间都要大，也更加阴冷。飒飒寒气如同从地板下钻上来的一般，虽不十分刺骨，却仍使人仿若置身冷库一般。借着老鼠近侍手上的灯，越飞光勉强打量着房间内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房间，是空的？”

“吱，吱吱吱，吱。”

“不是空的。我需要你做的事，就与这个房间有关。”越飞光凑到李悬仙身边，刻意压低声音，小声道：“你别是乱翻译的吧？就五个字，你翻译出来这么多？”

李悬仙看她一眼：“你怀疑我，可以亲自和它说啊。”“那还是算了。”

越飞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看着周围。

“跟房间有关？这房……

余光一扫，突然瞧见灯光映在一侧的墙壁上，模糊地映出墙上几个看上去像是文字的符号，顿时心头一动。

“是这些文字？”

“吱吱吱。吱。”

“没错。”

李悬仙弯下腰，接过其中一只老鼠手中的油灯，抬手朝着墙壁上照去。她个子高，油灯拿在她手中，能照亮的地方更多。几个图案在灯光下显露出神秘的全貌。

“建造这座宝库的述王，除了骁勇善战、富可敌国以外，还痴迷于寻仙问道，曾花费十几年，搜罗上古书籍，最终从古书中寻得立地升仙之法。”李悬仙指了指墙上的文字。

“这法门被他刻在秘间的墙上。就是这些。”越飞光走过去，借着灯光逐字细看墙上的文字。还是不认识。

抱着一丝丝侥幸心心理，越飞光问道：“那陛下想让我干什么呢？”金鼠指着墙上的文字。

“听说你是肃州最有能力的人，想必一定能解读这些上古文字，补全升仙之法。陛下现在就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越飞光挣扎道：“这个，术业有专攻，我觉得我…”一瞧金鼠正紧盯着她，好像她不答应，就会让群鼠一拥而上，将她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越飞光妥协了。

“虽然说术业有专攻，但我觉得我超全能。”她拍着胸脯保证道：“陛下请多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能解读出来。”反正这东西没人看懂，她就算胡编一气，别人也看不出来对错。看她怎么整这只臭老鼠。

金鼠点点头，将钥匙交到越飞光手上。

“陛下允许你随意出入秘间，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它的信任。”说着，领着那些老鼠侍卫大摇大摆地走出秘间。沉重的门一关，只剩三个人类站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庞星二先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给金鼠当翻译?该不会、该不会是你出卖了我们，才害我们被抓吧？”李悬仙摊摊手，找了个角落坐下：“庞少爷，你现在怎么像越飞光一样，喜欢把人想那么坏？”

越飞光坐到另一个角落：“不像越飞光，难道要像李悬仙？你居然和那只臭老鼠狼狈为奸。”

李悬仙轻笑：“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答应帮它解读上古文字了吗？”庞星二道：“越飞光，你真认识这些文字啊？”越飞光道：“不认识。”

坐了一会儿，感觉不舒服，干脆就地躺下。“那，要是它问起来该怎么办？”

“瞎编喽。”

越飞光翻了个身，看向李悬仙的方向。她盘腿坐在角落，大半个身体都被藏在黑暗之中，脸上的表情也不甚分明。

“你不如说说，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李悬仙看她一眼，倒也不隐瞒，把来到这里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昨晚她追着那突然亮起的金光，一路向前，最终在山顶的一处石碑后面找到了一个暗道。

结果刚进暗道，就碰上了一堆老鼠。她寡不敌众，被那些老鼠抓了。幸好她会一些老鼠语，能与它们交流。那些老鼠没有杀她，而是把她带到了金鼠面前。

金鼠就让她留下来，充当翻译。

“至于它抓你们，和我没有关系。"李悬仙道，“我也是到这里才知道，它们早就盯上你了。”

事实上，越飞光不是金鼠找的第一个人。

早在她之前，它就抓过许多颇有名气的"高人”，为它解读上古文字。可那些人名气虽大，却无一人能成功解读。

一怒之下，它将那些人都杀了，又去找其他人。前段时间，金鼠盯上了在陇山郡很有名望的陈孟伯。谁知还没等动手，他就被越飞光打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顺理成章地，它又盯上了越飞光，专门给她设下了圈套。“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李悬仙无所谓道，“信不信由你们。”越飞光举手：“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老鼠语？”

李悬仙道：“这个嘛……你要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不过要收学费。”越飞光“喊"了一声：“我才不学。”

免费的她倒是可以试试，收费的就算了。

说着，她拿着放在一旁的油灯站起身，绕着墙上的文字走了两圈。“鬼画符一样，也不知道是哪国文字。”

越飞光走近其中一个符号，把脸贴在上面看了看。“这个符号有点像月亮。这个符号呢，嗯，又有点像金子……我知道了！”庞星二和李悬仙都有些意外。

“你知道什么了。”

越飞光兴致勃勃：“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你看，月加金子是什么意思？当然就是给越飞光金子！”

李悬仙道：………你可以和它这么说试试。”越飞光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她又拿着油灯，驴子拉磨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说不定这上面根本不是什么升仙法术。述王要是有这神仙能力，怎么连造反都失败了？而且啊，他本人也没能升仙啊。”李悬仙却挑起眉：“述王说不定真的升仙了呢。”她走到越飞光的身边，抬眼看着墙壁上的字符。“述王不是失踪了吗？都说他躲进了宝库，可宝库里也不见他的尸体。”越飞光道：“死外边了呗。”

想了想，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庞星二：“你那个牢房里不是有一具尸体吗？”庞星二道：“对哦，那个说不定就是……

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

“那个尸体是女的，怎么会是述王呢。”

越飞光胡搅蛮缠：“可能是变性了。变性不比升仙靠谱多了？”向前走了两步，又道：“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回去睡觉。”说着，大摇大摆推秘间的门。

几只守卫在秘间门口的老鼠立刻警惕起来。这几只老鼠都是灰白色的，身上还戴着迷你的银色盔甲，手持一杆银枪，看着像模像样的。

见越飞光出来，这些老鼠纷纷调转枪头，拿枪尖指着她。越飞光道：“古文字的解读已经有些眉目了，现在我要回去休息。陛下应该没说过不让我休息吧？”

李悬仙过来，把她的话翻译给那几只老鼠听。几只老鼠互相看看，吱吱地叫着，最终由一只老鼠出列，带着越飞光三人穿过走廊。

走了一段路，越飞光被带回了她刚进来时住过的那个牢房。牢房大门打开，越飞光三人被带进去，又被分别关进三个小牢房里。越飞光边上还是庞星二。那具白骨还在庞星二的牢房里。而她对面，则是多住了个李悬仙。

一进牢房，李悬仙就席地而坐，闭目养神，全然看不出她现在是狼狈的阶下囚。

牢门一关，三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又寂静下来。只有烛光摇曳，时而发出一声爆响。

越飞光坐在稻草上，靠着有些阴冷的墙壁，闭上眼思索着。过了一会儿，她动了动指尖，放出一只食魂蟀蟒。

食魂蛏蟒不能离她太远，她也不知道这距离够不够它探索完整个述王宝/库。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好上不少。

把视角切换到食魂酹蟒视角，而后缓缓飞起来。从牢房大门的门缝穿过，几只老鼠守卫还兢兢业业地守在门口，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一只小虫子飞出了它们的视线。从暗沉沉的走廊飞过，越飞光随机钻进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堆着的不是金砖，而是许许多多的银子。银子一层一层向上垒起，几乎堆满了整个仓库。

越飞光在银山附近绕了几圈，这才恋恋不舍地飞出房间，又进了对面的房间。

这房间里堆的，则是一些珠宝饰品。

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宝，就如沙土一般随意地堆在地板上，珍珠、美玉、玛瑙，四处散落，在烛光下散发出贵重的光晕。越飞光落在一颗珍珠上，试图将这颗珍珠盗走。然而她现在只是一只可怜的小虫，费了老半天的劲儿，那珍珠动都没动。好吧，看来她暂时和这些宝贝无缘了。

越飞光钻出门缝。刚一出门，就见前方出现一群老鼠。这群老鼠十分有纪律地排成一队，像是训练有素的宫人，整齐划一地走在长廊上。

每只老鼠都高举着前爪，爪上擎着一个金色的托盘，而为首的，正是那只断尾的银老鼠。

越飞光好奇地飞到它的托盘上，朝里面看去。一低头，就看到了几块碎银子，许多铜钱，还有几个发钗、玉佩之类的饰品，大多都是值钱的金玉之物。

又飞到第二个老鼠的托盘上。比起断尾老鼠，这只老鼠托盘上的东西就显得简陋了许多，大部分都是铜钱，只有少许几块碎银子，以及一个孤零零的金镇再朝后飞去，发现这些老鼠托盘上的东西价值不一，有的摆满金锭，有的只有铜板。

想到前几天陇山城的大规模失窃事件，越飞光心中了然。看来，这些就是赃物了？

再一瞧这些老鼠，起码有几十只。它们比普通老鼠狡诈灵活，数量有多，难怪能在一夜之间偷遍全城。

不过，它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眼睛动了动，越飞光落在其中一个老鼠的托盘上，躲在一吊铜钱中间的方孔里。

老鼠没有发现自己的托盘上多了什么东西，带着她一路向前。众老鼠从昏暗的走廊穿过，最终来到了一个越飞光很熟悉的地方。正是那金鼠所在的大殿。

殿门打开，群鼠鱼贯而入。越飞光朝着前方看去，只见金鼠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身上闪烁着金子般的光泽。

众鼠进入大殿，整齐地站好，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在对金鼠行礼。它们高举着手中的托盘，一直没有放下。

金鼠从王座上信步走了下来。

比起其他只有巴掌大的老鼠，它的身形称得上巨大，极有压迫感。越飞光甚至看到，有几只老鼠的胡须轻轻颤抖起来，看来是怕极了这只鼠王。

正想着，金鼠已经来到了断尾银鼠的托盘前，查看托盘上的东西。当看到上面摆着几个金饰时，它点点头，混杂着贪婪与满足的微光在小小的鼠眼中一晃而过。

然后，它又向第二只老鼠走去。

第二只老鼠托盘上的东西不对，金鼠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它没有发脾气，而是继续去看下一只老鼠。

就这样，它一路检查了十几个托盘，来到了越飞光所在的托盘附近。越飞光看到，这只老鼠的胡须抖得更厉害了。若是老鼠能流汗，它恐怕已经汗流浃背了。终于，金鼠检查完了前面的托盘。

前一只老鼠的盘子上，摆着好几枚金锭，这让金鼠十分满意。它心情愉快地来到了越飞光的托盘前，脚步忽地一顿。一一这个托盘上摆着的，几乎都是铜钱，甚至连一块碎银子都没有。其实这也算正常。毕竞拥有银两、黄金的人家只是少数，大部分百姓主要使用的货币还是铜板。

不过，金鼠可不会那么善解人意。

看满托盘的铜钱，它发怒了。

黄金般的毛发爆炸般地蓬起来，连两只黝黑的鼠眼中，也多了几分凶悍的红色。金鼠一跃而起，倏地掀翻托盘。

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下了一场急雨。托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铜钱洒落一地。

越飞光借机从铜钱孔中飞出来，落到另一只老鼠的托盘上，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金鼠用的力气极大，不只是托盘，连那只举着托盘的老鼠也被掀翻，在光滑的地板上滚了一圈，倒在散落的铜钱中。面对如此粗暴的动作，这只老鼠却不敢有任何反抗之意，战战兢兢地待在原地。

尽管它如此乖顺，金鼠却不肯就此放过它。只见它上前一步，露出尖牙，发出一声怒吼。那怒吼声不像老鼠，倒更像是某种凶悍的野兽。

随后，金鼠身体一弓，挺身朝着老鼠冲去。老鼠扭身似是要跑，却被它从后追上，一巴掌按倒在地。

“铛”的一声。不像是血肉之躯，反倒像金属落地。越飞光扇动翅膀，飞得更近了些，随后探头一看一一

只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老鼠，已经变成了一块银子。那银子映着烛火，闪闪发光，正是刚刚那只倒霉老鼠的模样，连想要逃跑的姿势、瞪大的眼睛、细小的胡须都活灵活现。好像那只老鼠在倒地的瞬间，就被某种神秘力量定格，变成了一尊永恒的银色雕塑。

越飞光蹲在托盘里，心中微震。

这只金鼠，拥有把其他东西变成银子的能力？一旦这些老鼠偷来的东西不能让它满意，它就会把它们变成银子？不。不对。

越飞光想到了自己那只由老鼠尾巴打造而成的手镯。当时金鼠又不在现场，她也没有点石成金的能力，那只断尾为什么变成银子？

还是说……这些老鼠本不是老鼠，而是银子。是这只金鼠给了它们生命，利用它们为自己偷东西？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只金鼠已经站起身，满意地将地上的银子老鼠拿起来，又望向其他老鼠。

这些老鼠都有基本的智慧，经过这么一招，它们都垂着头，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偷到的东西达不到金鼠的要求。

越飞光站在一边，看着金鼠一个个检查过去。最后，一共有三只老鼠没完成KPI，变成了银老鼠，剩下的老鼠都达到了业绩要求，勉强幸存。

检查完毕，金鼠拍了拍手，老鼠们又齐齐托着金盘离开大殿。越飞光犹豫一秒便跟上，看着它们将赃物放入一个房间，便收回了食魂呼蟒，将这次探查到的事告诉了李悬仙和庞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