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1 / 1)

一模一样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畔,一瞬间,纪瓷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纪瓷回过神,心跳下意识地漏了一拍,她透过镜子,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靳舟望。

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和眼前的脸重叠在一起。

头顶柔和的灯光落下,映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

只是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纪瓷不知道靳舟望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镜子却将他们牢牢地框在了一起。

他们的目光在镜中交汇,一个平静,一个略显慌乱。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帧,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纪瓷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终于,纪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移开了视线,不再看靳舟望。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镜子中的自己,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

“你怎么会在这里?”纪瓷问道。

靳舟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她。

他的气息在她的周围散开,似有若无地包裹住她,带着淡淡的木质香调,熟悉又陌生。

“我陪祁序过来。”

纪瓷点了点头。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秒。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皆欲言又止。

纪瓷:“你先说。”

靳舟望静看着她,过了几秒,他这才缓缓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说,这件婚纱很适合你。”

“嗯,谢谢。”纪瓷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准确来说,是她不敢。

或许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

不知为何,物是人非的感觉扑面而来。

纪瓷的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当年在伦敦婚纱店的一幕幕。

果然,五年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一道无形的沟壑横跨在他们中间,将他们生生割裂开。

永远回不到过去了。

他的突然到来打乱了纪瓷的阵脚。

今天,她甚至还未来得及筑起对他的那道防线,就被他一点点攻破。

后来纪瓷落荒而逃。

这一次的交锋,终于以她的失败告终。

-

包厢内,纪瓷和席以航坐在桌子前,桌上摆着几杯冒着热气的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今天他们和靳舟望约好在这里碰面,商讨合作的具体事宜。

上一次的事情给席以航带来了阴影,他问纪瓷:“瓷姐,这一次不会又和上次一样,到最后对方不愿意给我们投资吧?”

“这次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话音刚落,就见门被推开,靳舟望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陈特助。

纪瓷抬眼望去,目光与靳舟望短暂交汇,随即迅速移开。

她站起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伸出手道:“您好,靳总。”

有席以航在,纪瓷只好假装不认识靳舟望。

见状,靳舟望微微颔首,唇角掀起淡淡的弧度,配合着她的演出,他伸手与她相握:“您好,纪导。”

他的手掌温热,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

短暂的接触,似有一道电流从指尖窜过。

纪瓷迅速收回手,神色如常,主动替靳舟望介绍道:“这位是副导演席以航。”

席以航笑容温和,伸手与靳舟望握了握:“靳总,久仰大名。”

靳舟望淡淡一笑:“席导客气,合作愉快。”

几人寒暄几句后,纷纷落座。

服务员适时地端上几道开胃菜,包厢内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大家讨论着项目方案,偶尔提出一些关键性的建议,陈特助则在一旁默默记录,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讨论进行得有条不紊,最终,席以航合上手中的文件,笑着看向靳舟望:“靳总,您的建议非常专业,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了。”

靳舟望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纪瓷:“纪导呢?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纪瓷抬起头,与他的目光短暂相接,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没有,方案很完善,我这边也同意。”

靳舟望唇角微扬,他微微抬手,示意陈青松将合同递过来。

陈特助迅速将合同递到靳舟望手中,又给纪瓷和席以航也分发了一份。

纪瓷仔细翻阅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拿起笔在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席以航和靳舟望也相继签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签完合同后,席以航笑着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靳总,合作愉快。”

靳舟望也端起酒杯,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纪瓷:“合作愉快。”

投资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纪瓷长舒一口气。

签完合同后,大家离开包厢,刚走到楼梯口,纪瓷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纪瓷?”

纪瓷抬头,正好对上纪母白洁的眼睛。白洁一身名贵的套装,手里拎着限量款的皮包,妆容精致,气质依旧优雅。

她与白洁的母女关系向来冷淡,甚至可以说是疏离。

从小到大,白洁从未给过纪瓷多少关爱,纪家的变故更是让这段本就脆弱的关系彻底破裂。

当年纪家刚出事,白洁生怕波及到自己的阔太太生活,立即向纪正为提出了离婚,火速改嫁给其他有钱人。

这件事还一度成为了圈里人的笑话。

在这里见到白洁,纪瓷本想视而不见,怎料白洁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白洁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客套的疏离,“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瓷言简意赅:“谈工作。”

和这个母亲,纪瓷没有什么好说的。

“工作?你现在在做什么?听说你进了娱乐圈?”

纪瓷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着白洁。

白洁见状也不恼:“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女儿,见到我连声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闻言,纪瓷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礼貌?”

“我们之间需要谈这个吗?”

白洁脸上一僵,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怎么说话的?你对妈妈就这个态度?”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楼道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心脏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

纪瓷曾无数次幻想过与母亲和解的场景,幻想过母亲温暖的拥抱和温柔的言语。

可惜现实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次次割裂她的期待。

纪瓷的眼神很冷,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眼底满是深深的失望。

“你也配当母亲?”纪瓷的声音很轻。

白洁被纪瓷的态度噎了一下,当即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纪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纪正为到底怎么教的你?把你教成现在这样子。”

“不许说我爸。”

纪瓷看上去依旧很平静,与白洁的暴跳如雷形成鲜明对比。

一时间,衬得白洁更像跳梁小丑。

白洁气得用手指着纪瓷的鼻尖,因为生气,胸口剧烈起伏:“好,好啊,你竟然还偏袒他?当年可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的。”

“生了不养?这就是你做母亲的样子么?”纪瓷步步紧逼,“不要道德绑架我。”

白洁听完纪瓷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手袋的链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一名服务员端着托盘从她身旁经过,托盘上放着几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白洁的目光一厉,毫不犹豫地夺过热茶,手腕一扬,就要朝纪瓷脸上泼去。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纪瓷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杯滚烫的茶水朝自己袭来。

“小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靳舟望的声音突然响起。

见到这一幕,他的心跳猛地一滞,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他迅速侧身挡在纪瓷面前。

陈青松的声音同步响起:“靳总!”

“哗——”

热茶泼在了靳舟望的背上,茶水顺着他的肩膀流下来,浸湿了他的衣服。

今天靳舟望没有穿西装,只穿了一件短袖,薄薄的布料根本阻挡不了滚烫的温度。

纪瓷愣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

他为什么要——?

无数情绪在心底交织,心乱如麻,找不到头绪。

白洁也没料到靳舟望会突然冲出来,手中的空杯还悬在半空中,脸上的怒意未消。

纪瓷回过神来,她看着靳舟望,眉心微蹙:“你没事吧?”她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肩膀,却又犹豫地缩回了手。

“只是湿了一点,不碍事。”

“骗子,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

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纪瓷的眼眶有些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涌上来的酸涩压了下去。

纪瓷顾不了那么多,她一把拽起靳舟望的手,往门口走去。

“茶水的温度太高,你会被烫伤的。”

“我陪你去医院吧,怎么说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我。”

纪瓷难得慌了手脚。

她在怕。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靳舟望没有说话,任由她拽着自己。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两人肌肤相触的手上,唇角微微勾起。

靳舟望盯着纪瓷的侧脸看了几秒,忽地轻声一笑。

“纪瓷。”

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你是在关心我么?”

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纪瓷看了一眼靳舟望,又迅速别过头,语气冷淡:“自作多情。”

靳舟望没有反驳,只是轻哂一笑,目光依旧停留在她侧脸上。

-

医院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纪瓷和靳舟望并肩坐在长椅上,等待着医生的叫号。

纪瓷靠在椅背上,目光微微垂下,似乎在思考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出声:“为什么要替我挡那杯茶?”

靳舟望言简意赅:“怕你被烫伤。”

“可是你会被烫伤。”

靳舟望笑了,他语带调侃:“纪瓷,你担心我就直说。”

纪瓷却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不是。”

“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划破心脏,剖开血淋淋的事实。

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除了合作的事情,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她累了……

听完纪瓷的话,靳舟望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底的温度也随之冷却。

手指在口袋里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松开。

他微微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刺眼无比。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过了很久,靳舟望听到一声很轻的声音。

“谢谢你,靳舟望。”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又是她忙着撇清关系的行为。

就在这时,广播里传来叫号声,到靳舟望了。

靳舟望站起身,低头看向纪瓷:“到我们了,走吧。”

纪瓷点了点头,跟着他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诊室。

“什么问题?”医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医生。

“被烫伤。”

“那我需要查看一下被烫伤的情况,看看严不严重。”

医生看了一眼站在靳舟望身边的纪瓷,问道:“这位是你女朋友?”

纪瓷正想开口否认,却听见靳舟望淡淡地“嗯”了一声。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纪瓷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大概明白了靳舟望的用意。

在这种场合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释反而显得多余。

这样想着,纪瓷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靳舟望的回答。

医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直接说道:“那你现在把上衣脱了,让我看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