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误会
纪瓷抿了抿唇,盯着靳舟望脸上那道细长的伤口看了几秒,最终她轻轻点头,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微微踮起脚尖,声音有点轻:“好吧,我帮你贴。”说罢,纪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印着创可贴贴在男生的伤口上,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皮肤,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好了。”
纪瓷刚要后退,手腕突然被靳舟望握住,他的体温透过肌肤传来,灼得她耳尖微热。
由于常年打架,男生的指腹带着薄茧,拇指在她腕骨内侧无意识擦过,卷起一片颤栗。
纪瓷睫毛轻颤,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稍稍收紧的力道禁锢。
靳舟望没有注意到纪瓷的异样,他神色认真,垂着眼,目光落在她手背那道细小的伤口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男生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嗓音也随之沉了几分:“他们干的?”“嗯。"纪瓷点点头。
靳舟望忽地冷声一笑,眼底戾气散开:“早知道我下手再重点了。“他松开她的手。
空旷的大街上,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向他们这边,这是纪瓷家的车。“对了,这件事情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纪瓷还是有些担心的,她怕靳舟望被自己连累,毕竞那几个混混被打得不轻,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靳舟望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无所谓,大不了被我家老头打一顿。“他又不是第一次打架。
车缓缓停在两人面前,纪瓷最后看了一眼靳舟望:“总而言之,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我家车到了,先走了。"她挥了挥手,“拜拜。”靳舟望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轻轻挥了下:“嗯。”看着纪瓷上了车,靳舟望站在原地一直没动,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这才微抬步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男生从口袋拿出手机,拨通了不久前的未接来电,几秒后电话接通,只听他声音淡淡:“我答应你。”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靳舟望勾唇一笑:“刚好,以这次打架为由,送我出国。”
早就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这件事情过后,靳舟望便被靳老爷子送到了美国读书,美名其曰:送出去磨一磨公子哥的气性。
从今往后,靳舟望算是彻底坐实了靳家小少爷是不学无术、纨绔子弟的传言,接下来出国便是蛰伏期,待几年后家族争权,就是他归来之时。然而事情的真相只有靳舟望和他家老爷子知道,所以在得知靳舟望要被家族送出国时,纪瓷一度感到愧疚,她认为是自己连累了靳舟望。在靳舟望出国当天,纪瓷曾偷偷到机场远远看过他一眼。他们之间算不上熟悉,纪瓷没有合理的理由去机场送他。在靳舟望登机后,纪瓷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很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靳舟望读懂了纪瓷的意思,他的消息回得很快:此事与你无关,不用自责,在这之前我就决定出国了。
这之后,纪瓷转学去了其他学校,也就是江知语和祁序所在的学校。因着这件事,纪瓷和靳舟望之间有了交集。认识,但也仅此而已。
之后的两年里,两人基本没有再联系过,在时间的流逝中,纪瓷悄悄将当年青春期里短暂的悸动藏在心底。
她没想过继续和靳舟望发展些什么,有些时候,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就够了。即使在多年后,她依然会记得,当年在自己被人欺负时,有个男生曾站出来帮过她。
原本纪瓷以为她和靳舟望会一直这样下去,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高考结束后冰岛的那家酒馆。
两人不期而遇。
那天晚上,靳舟望陪纪瓷坐在郊外的雪地上看极光,当她下意识侧头看向他,正好对上男生含笑注视她的眼眸时,微风起,那一刻,她平静的心湖也泛起了点点涟漪。
恍然间,几年前对他短暂拥有过的悸动再次涌上。某个瞬间,她觉得,早已翻篇的少女心事,或许从未结束过……在冰岛旅行结束之际,纪瓷和靳舟望告别,难得的,她对这段关系感到不舍。
他又将回美国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而她继续留在北淮读书。他们会像之前一样,又没有交集了。
纪瓷回国后没多久,独自一人来到了美国,去看The Chainsmokers的演唱会,这是一个她喜欢了很多年的电音组合。到美国这件事纪瓷并没有告诉靳舟望。
演唱会当天,现场人声鼎沸,荧光棒与灯牌在昏暗的观众席上汇成一片星海。
纪瓷按照购票位置入座,这个位置极佳,位于第一排。右手边的座位一直空着。
纪瓷不时瞥向那个位置,又低头确认自己票上的座位号,生怕自己坐错了。周围观众陆续进场,唯独那个位置始终无人。灯光渐暗,乐队即将登场,现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就在此时,一阵有些熟悉的木质香味掠过鼻尖。纪瓷感觉有人在身侧的空位坐下,她下意识转头,先看到的是一双修长的手,然后是黑色T恤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好巧啊,又见面了。”
那个声音带着熟悉的散漫语调在她耳畔响起。纪瓷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她呼吸一滞。舞台灯光骤然亮起,照亮了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你一一"纪瓷的声音淹没在突然爆发的音乐声中。乐队登场了,主唱跳上舞台前沿,距离他们不过几米远。整个观众席沸腾起来,呼喊声不断。
第一首歌《Paris》响起,纪瓷没再和靳舟望说话,转而将注意力投到舞台的歌手上。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一晃就将结束,最后一首压轴的歌曲是《Closer》,七是纪瓷最喜欢的一首。
“你最喜欢这首?"靳舟望看出了纪瓷的兴奋。“对,这首歌百听不厌。"纪瓷点点头。
靳舟望侧头注视着纪瓷的侧脸,唇角弧度渐深。大合唱环节,音乐前奏结束,在主唱即将唱出第一句歌词时,全场都没有跟唱过的靳舟望忽然开了口。
“Hey,I was doing just fine before I met you靳舟望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随性的慵懒,每个转音都精准踩在节拍上,竞然意外好听。
纪瓷猛地转头,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男生的眼睛。纽约九月微凉的风吹过,她的心跳陡然乱了节奏。舞台灯光闪烁,映在他的脸上,垂眼时,长睫扫过,投下淡淡的阴影,纪瓷有一瞬间的失神。
音乐结束,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今天的演唱会到此结束。离开场馆后,时间还早,靳舟望提议带纪瓷去纽约的街头兜兜风,张扬的蓝色Bugatti超跑在宽阔的街道上经过,发出轰鸣的引擎声。敞篷,风就这样拂过脸颊,纪瓷闭上眼睛享受着当下的每一刻。接下来的几天,靳舟望带纪瓷去了许多地方,走过这几年他在美国走过的地方。
他们去中央公园喂鸽子,在第五大道的橱窗前驻足,在洛克菲勒观景台欣赏日落……
在纪瓷离开美国前一晚,靳舟望最后一次开车带她兜风。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橙红色的晚霞肆意铺展,将整个纽约城染成一片金黄。那一刻,纪瓷侧头看着男生开车的侧脸,她突然萌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她想和他继续发展下去。
她不希望两人的故事在这次美国行结束之后戛然而止。就在这时,靳舟望忽地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夺目绚烂的夕阳,还有她的倒影,光线为他周身镀下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是肆意张扬的笑:"The story can resume.”“Wait me.”
“In the future.”
只一瞬间,纪瓷心跳迅速上涌,她想,她的心事要藏不住了。回国后,纪瓷很快便迎来了大学开学。
起初她不明白靳舟望那天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某天学校来了一群美国哈佛大学商学院的国际交换生。
在这一众金发碧眼的交换生面孔中,有一个黑发黑眼的身影格外吸引大家的目光。
纪瓷也没想到靳舟望竟然来了他们学校,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又惊又喜,心里隐隐期待着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些情感从何而来。再后来,纪瓷和靳舟望确认关系,两人开始谈恋爱。还记得纪瓷第一次主动牵起靳舟望的手时,男生的脸特别红,纪瓷为此还笑话了他。
“你不是有很多前女友吗?怎么牵个手还脸红?”靳舟望脚步微顿,有些无奈:“你从哪里听说我有很多前女友的?”纪瓷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我自己猜的。”她第一次见到靳舟望时,觉得对方长得像玩很花的男生,这个观念先入为主后,她一度以为他有很多前女友。
闻言,靳舟望轻叹一口气,反手扣住她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没有前女友,一个都没有。”
“名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别人?"言语间,男生的语气罕见地多了几分委屈,是纪瓷平时从未见过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纪瓷承认,在得知他没有前女友后,心底对他的喜欢程度更深了。
靳舟望还沉浸在被纪瓷冤枉的委屈中,他嗓音低了几分:“你知不知道,对一个没前任的男生来说,被冤枉有很多个前女友是极大的侮辱?”察觉到靳舟望闷闷不乐,纪瓷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几秒后,她踮起脚在他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好啦,是我错怪你了,别难过了,好不好?"纪瓷哄道。未等靳舟望反应过来,纪瓷已经后退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吻之后,靳舟望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烧红,一路蔓延至耳根。
平日里嚣张冷戾的眉眼此刻低垂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凶又窘。“靳舟望,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纪瓷眨了眨眼,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很可爱?”她真的没想到,谈恋爱的靳舟望竞然是这样的。那个平日里玩世不恭,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靳舟望,现在居然会因为牵手和一个吻而脸红到手足无措?
反差太大了。
“别笑了。“靳舟望偏过头,嗓音低哑,像是撒娇,又像是威胁,可偏偏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让人更想欺负他。
纪瓷笑得肩膀直抖,根本停不下来。
见状,靳舟望直接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男生的胸膛温热,心跳声又快又重,震得纪瓷耳膜发麻。“别笑我了。"靳舟望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闷闷的。纪瓷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莫名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几秒后,她才渐渐缓下来,伸手回抱住他,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好好好,我不笑…她顿了顿,仰头看他:“你这样,我好像更喜欢你了。”闻言,靳舟望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扬起,眼底漾着笑意,语气吊儿郎当:"既然这样,那你多笑我吧。”
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昏黄的路灯矗立在旁边,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一片泛黄的梧桐叶缓缓落下,正好停在靳舟望的肩头。
相拥的体温驱散了寒意,路灯的光晕笼罩着两人,在这深秋的夜晚里,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结界。
直到后来两人谈了很久,靳舟望这才告诉纪瓷自己当年来北淮大学当交换生的原因一一
很简单,就是为了她才来的。
就像那场演唱会的"偶遇",哪有那么多巧合,除了冰岛的那场不期而遇,一切都是他的蓄谋已久。
眼前的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直至轰然倒塌。空气里传来刺激的消毒水的味道,纪瓷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纪瓷有一瞬间晃神,梦里发生的一幕幕她还记得,那都是她曾经和靳舟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心口处蓦然传来一阵刺痛,纪瓷下意识地按了按心脏,想要压下失落落的情绪。
“你终于醒了。"床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纪瓷微微侧头看去,只见沈星祈站在自己的病床前。“我这是一一"纪瓷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试图去回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然而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场大火。“昨晚我们一起去参加饭局,与几位制片人讨论你的新电影,后来酒店发生了火灾。"沈星祈言简意赅道。
“你后来昏迷了,幸好身体无大碍,不出意外你下午就能出院了。“沈星祈将医生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她。
纪瓷点了点头,她再度去回忆昏迷前的画面,然而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昏迷前那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纪瓷看着眼前的男人,以为是他救了自己:“昨晚谢谢你救我出来。”与此同时,没有关紧的房门微微晃了晃,纪瓷抬眼看去,只看到靳舟望的身影在那里停留一瞬,随即转身离去。
“你不用和我说谢谢。“沈星祈的声音响起,再度吸引回纪瓷的注意力,“昨晚救你出来的不是我,是靳舟望。”
“他人呢?“想到刚才门口那一幕,纪瓷的喉咙有些发紧。“他前不久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一趟。“沈星祈看向一旁床头柜的早饭,“这是他早上给你买的早饭,你先起来吃一点垫垫肚子吧。”下午从医院出来后,纪瓷都没有再见到靳舟望,但她现在无暇顾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姐姐纪姮,纪姮还不知道纪瓷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大忙人终于有空打给我了?"纪姮率先调侃道。“姐,三年前纪家出事的破产证明还在吗?包括法院的传票这些。"纪瓷直接说明打电话的来意。
纪姮哽了哽,这才说道:“你怎么突然要看这些?”“有点事情。”
“那些东西在我公司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我这两天在港城出差,你要看那些资料的话你自己去一趟公司。”
“好。"纪瓷没有任何犹豫,连忙开车去了纪姮公司。拿到当年的所有相关资料后,纪瓷仔仔细细地全部内容重新看了一遍,突然,她目光一顿,落在一处时间上。
纪瓷神色微变,拿着那些证明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个念头在心底叫嚣着萌出。
她来不及回家,直接调动关系准备去一趟当地的监狱,她需要去会一个旧人。
坐在纪瓷面前的男人穿着囚服,即便如此,依旧难掩身上的贵气,他便是靳舟望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一-靳莫淮。一个人面兽心、毫无道德底线的渣滓。
“哟,纪大小姐回国了啊?"一上来,靳莫淮就开始冷嘲热讽,“想必纪小姐这几年过得不错吧?”
纪瓷唇角微勾,目光淡淡掠过眼前之人,眼底满是凉意,眼神锋利如刃,她声音很淡:“我没空和你叙旧。”
“我今日来就为了求证一件事情,当年纪家破产,是不是你背后捣的鬼?”从监狱出来后,纪瓷扶着冰冷的墙壁,努力让自己站稳。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靳莫淮那阴冷的声音。
“纪小姐这么聪明,怎么现在才想到要调查?”“不过呢,就算你现在知道了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论如何,我当年的目的都已经成功达到了,离间了你和靳舟望,在你们分手后,在他最脆弱不堪时送他最后一击”靳莫淮突然开始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能去死了,差一点整个靳氏都是我的了,可惜他命大啊,你说他凭什么?”那些话像毒蛇般缠绕在纪瓷心头,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袋。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给了纪瓷,她前段时间找人去调查了当年的事情。“纪小姐,您要的结果出来了”
当年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纪瓷挂掉电话后,无力地坐在驾驶座上,她突然间感到有些迷茫。一场盛大的骗局落下了帷幕,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而她错怪了靳舟望整整三年……
想到靳舟望,纪瓷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她慌张地拿起手机,将靳舟望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
她想去找他,找他好好谈一谈…
纪瓷电话还未播出去,就接到了贺云讽打来的电话,没有犹豫,她直接点击了接通。
“你现在有空吗?"贺云讽问道。
纪瓷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了,她点了点头,回答道:“有空,怎么了?”
“能不能麻烦你现在来一趟靳舟望家,湖心湾那套别墅。"贺云讽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好兄弟,“他晚上喝了很多酒,我一直劝不动,我怕他再喝下去胃会受不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纪瓷只觉得眼睛发酸,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她的声音微哽:“好,我现在过去。”
纪瓷来到靳舟望家,是贺云讽给她开的门。“你可总算到了,你快劝劝他吧。"贺云讽率先说道。纪瓷点点头,跟着贺云讽来到客厅,偌大的房子一片昏暗,没有开一盏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酒味,满地都是空了的酒瓶。靳舟望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手里还握着一瓶半空的酒,看上去颓丧不已,几秒后,他仰起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听到脚步声,靳舟望猛地抬头一一
视线相撞的瞬间,纪瓷的心脏狠狠一颤。
男人的眼底猩红,像是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在看清纪瓷的脸后,他的眼神暗了下去,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谁让你来的?”贺云讽在一旁叹气:“靳舟望,你再喝下去就得进医院了!"说完,他看向纪瓷,低声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厨房呆一会儿。”客厅里安静下来。
纪瓷站在原地看了靳舟望几秒,这才一步步走近,蹲下身去夺他手里的酒瓶:“别喝了。”
靳舟望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他推开她的手,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时,一滴酒液顺着下颌滑落。
眼看着靳舟望准备再开瓶新酒,纪瓷蹙了蹙眉心,再度劝道:“别喝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纪瓷,你在以什么身份管我?"靳舟望垂眼扫过纪瓷,眼底漫上自嘲。他想到了前几天两人的争吵,两人的不欢而散,他本想就此结束,正当他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再找纪瓷时,却得知了她所在的地方发生了火灾。他害怕他会失去她,于是他二话不说开车赶去了她所在的酒店,他将她从火场救了出来,在病床前守了她整整一夜,却听到她对其他男人说谢谢。某个瞬间,他真的恨透了纪瓷,他恨她的薄情寡义,恨她三年前二话不说抛弃了自己,恨她每一次都知道该把刀子戳在他哪里最痛。纪瓷强硬地夺走靳舟望手里的酒瓶,她拽住他的胳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许喝了,我扶你上楼。”
靳舟望没动,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纪瓷,深邃的眼眸中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反问道:“你在关心我吗?”
看着靳舟望颓然的样子,那些藏在心底的尖锐痛楚突然翻涌而上,如潮水般将纪瓷淹没。她只觉得胸口发胀,喉头发紧,干涩到发不出声音。在这沉默的对峙中,纪瓷听到自己心跳如雷,最终,她选择了承认。“对,我在关心你。”
靳舟望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客厅里一片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墙上挂钟指针跳动的声音。纪瓷又说道:“所以,别喝了好不好?“她的声音放软,带着一丝祈求,目光紧紧锁住靳舟望的眼睛。
过了许久,靳舟望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他缓缓点了点头:“好。”
纪瓷松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扶着靳舟望,将他带到楼上房间。她对这套房子太熟悉了,这里承载着太多她与他之间的回忆。视线扫过房屋的每一处角落,越来越多的回忆争先恐入地涌入脑海中,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下午得知的一切,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痛到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提起当年的事情。
终于,他们来到了卧室。纪瓷轻轻地将靳舟望放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弄完这一切,纪瓷坐在床头看着靳舟望,轻声道:“你睡吧,我在这里。”靳舟望只是用手勾住纪瓷的手指,他闭上眼睛没再说话。纪瓷没有抽回手,漆黑的房间里,借着月光,她静静地看着靳舟望的脸庞。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靳舟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声音很轻。“纪瓷,我从没忘过你……”
“分手的那三年,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想到发疯。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插入纪瓷的心脏,从今天下午开始一直被她压抑的情感如岩浆般喷涌而出,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的眼眶突然发热,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黑暗中,她只庆幸靳舟望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那个录音是我在你刚回国的时候说的。"靳舟望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纪瓷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又会离开。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重逢,那些话都是我在好兄弟们面前嘴硬说的……”他也不知道被谁录了下来,还被发给了纪瓷本人。“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句近乎哀求的话彻底击溃了纪瓷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