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南柯今古梦(1 / 1)

枕南柯 炩岚 3695 字 1个月前

第91章一枕南柯今古梦

月色当窗,烛影摇曳。

雕花窗格内一片暖色,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谢苓站在梨花木圆桌前,正看着一旁笑闹的侍女。她袖子挽至高处,姿态闲适,一身暖黄色的烛火和月影,目光也是柔和愉悦的。谢珩定下脚步,阻止了要上前通报的远福,上前推开了屋门。谢苓闻声回过头,看到是谢珩时,微愣了下,随即上前笑道“堂兄,你来啦。”

屋内的侍女们也回过神来,不敢再嬉笑打闹,纷纷行了礼,端着包好的饺子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谢珩扫视了一眼谢苓,嗯了一声,将大氅解下递给身后的远福,走到罗汉榻边坐下。

他侧眸看向谢苓,问道“都是些什么馅?”谢苓一一给谢珩说了,随口问道“堂兄今日下值早?”谢珩颔首“提前办完了事,便早早回来了。”谢苓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净手,堂兄稍坐一会,饺子很快就好了。”谢珩点头,端起侍女端来的茶水,轻呷了一口。谢苓欠了欠身,带着雪柳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就剩下谢珩跟远福两人,一片安静。谢珩握着茶杯,目光落在谢苓院子的小池塘上,微微有些出神。远福在旁边站了一会,硬着头皮问道“主子,夫人那边,真不去了吗?”谢珩收回视线,将茶杯搁下,掀起眼皮看远福,目光凉嗖嗖的。“既然这么喜欢替他们说话,那不如明日就去延和院伺候。”远福一抖,赶忙跪倒在地上,连声表忠心:“主子,奴才不是那个意思。”“您不要抛弃奴才啊!”

谢珩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约:“没有下次。”“起来吧。”

远福这才手脚并用爬起来,悄悄站在旁边不说话了。大

另一边,谢苓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将手伸进添了温水的铜盆里,搓洗着手上的面粉,雪柳把胰子递过去,厥着嘴嘟囔道:“他怎么来了呀,他一来奴婢们都不能尽兴了。”

“束手束脚的,还得看他脸色。”

谢苓用胰子把面粉洗干净,用帕子擦干手上的水,也撇了下嘴:“谁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

她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叫院里的人都去东厢房吃饺子,吃完若是去街上玩也成,宵禁前回来就行。”

雪柳道“还是小姐好。”

“那奴婢也可以和她们出去玩吗?”

谢苓笑着揉了把她的头发,笑着回道“那是自然。”说完,她从腰间摸出几个碎银子递给雪柳:“想买些什么就买些吧。”雪柳也没客气,眉开眼笑接下了银子。

二人回到屋里,饺子已经陆陆续续上桌了。除了饺子外,还有些其他的点心和菜肴,谢苓略微一扫,便知道是大厨房那边为讨好谢珩,多做了几道繁琐昂贵的菜。菜上完,谢君迁也来了。

谢君迁身上还穿着蓝色官服,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值就急匆匆赶了回来。他冷冷看了眼谢珩,招呼也不打,一边在侍女伺候下净手,一边温声跟谢苓说话。

“小妹近日身体恢复如何了?”

谢苓道“好了大半,只是胳膊有时还是用不了力。”谢君迁皱了皱眉“我前些日子送来的药可有煎来喝?”谢苓闻言一脸茫然,摇头道“什么药?”

问完,她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另一边的谢珩。只见他神色淡淡,狭长的凤眸里毫无情绪,屋里烛火暖融融的打在他侧脸上,却生不出半点暖意。

她可以肯定,兄长送来的药被谢珩的人拦了下来。谢君迁显然也意识到了,温文尔雅的面容一冷,目光带着眼底“谢珩,为何要拦下我给小妹的药?”

“你是何居心?”

谢珩掀起眼帘,嗯了一声,直接承认了。

“学艺不精的东西,也敢拿来给堂妹用?”“我是该说你居心不良,还是该说你蠢?”语气淡淡的,但谢苓听出了挑衅和阴阳怪气的味道。谢君迁怒目而视,转而嗤笑一声“我学艺不精?”“我居心不良?”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谢苓觉得有些头疼,夹在中间说什么都不是。她道:“两位兄长,吃饭吧。”

就不信饭还堵不住他们的嘴。

谢珩嗯了一声,谢君迁也不吭气了,三个人默默吃起饭来。一顿饭吃完,就有宫里的人来传信,说是会稽王提前到了京城,皇帝要谢君迁现在就入宫去。

谢君迁只得匆匆离开。

留在府中的侍女将残羹收拾了,雪柳和白檀又出府去玩,禾穗一直在女学,因此屋里就剩下她和谢珩两人。

二人对坐在罗汉榻上,一时相顾无言。

谢苓抱着暖炉,垂眸盯着自己的茶杯。

她总觉得谢珩今天有点奇怪。

像是在犹豫什么事似的。

半响,谢珩忽然开口,音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你有什么愿望吗?”谢苓一愣,抬起头来看谢珩。

月色倾洒,烛火明灭,在他身上交错笼罩。他跌丽的眉眼落在光线中,漆黑的眸底透着罕见的认真和小心之色。

他就这么看着她,目光认真极了。

谢苓动了动唇瓣,想到了无数种搪塞他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她听到她的声音有些缓慢,轻飘飘的。

“我……”

“我想事事都能自己做主。”

再也不要身不由己。

她不想随便嫁人,也不想做谁的棋子,更不想被人推着一步步被迫踏入火坑。

谢苓会望着谢珩,想从他深色的眸中看出些什么来。对方却忽然垂下了眼。

谢苓不免有些失望,又觉得理应如此。

谢珩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可他选择沉默,却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态。

毕竞他是谢珩,一个一心只有权势的谢珩。良久,久到她杯中的茶变得冰冷,谢珩才忽然开口。“现在还不行。”

“以后…可以。”

说完,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和谢苓还有些怔然的视线相撞,缓声道:“不要多想。”

“我先回了。”

谢苓扬起一抹笑点了点头,站起身将谢珩送至门口。“多谢堂兄。”

“早些歇息吧。”

谢珩嗯了一声,提步离开。

是夜,谢苓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眼前一片模糊的红,唯低头能看到穿着红色绣鞋的脚。直到一根玉如意伸到面前,挑开了那一抹红。

视线豁然开朗。

她身处奢靡的宫殿内,四处挂着红绸,还燃着龙凤烛。而眼前,是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顺着力道抬眸看去,就看到谢珩那张跌丽浓艳的脸。他也穿着喜服,面白如玉,身姿颀长,眸光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阿苓,你总算嫁给我了。”

看着这张更加成熟俊朗的面容,谢苓满目愕然。眼前的青年一愣,忙不迭坐到她身侧,紧张的看着她:“阿苓,可是有人惹你生气?”

说着,他揽住她的肩膀,似乎是看到了她冷淡疏离的眸光,神色忽然慌乱起来。

他用力将她搂入怀中,嗓音微颤“阿苓…

“你可是知道了谢府的事?那不是我做的,你信我。”“我保证,保证将幕后之人缉拿归案,将他凌迟处死。”谢苓的下巴抵在谢珩肩头,耳边的声音忽然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与此同时,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了。

她轻轻搭在谢珩后背的那只手,袖口中划出了一把匕首。谢珩还在说话,这次她听得极其清楚“阿苓,我一定替你全家报仇。”话音落下,那只手握住了匕首,狠狠刺入谢珩后心。谢苓发现,自己能控制那只手了。

温热的血顺着匕首沾满右手,她颤抖着松开匕首,离开了谢珩的怀抱。屋内龙凤烛摇曳,那双漂亮而淡漠的凤眸映着烛光,正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满是伤心悲痛。

“阿苓,你不信我。”

他狠狠捏住谢苓的下巴,却又无力松开,深深看了一眼她后,不顾后心的匕首,跌跌撞撞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又喘息着拿出一旁暗格中的玉玺,用力盖下。

谢苓怔然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忽然弥漫出难以言喻的痛苦。她捂着头看向谢珩,颤声道:“你在做什么?”“你要叫人杀了我吗?”

谢珩无力倒在案前的椅子上,他唇边溢出鲜血,说出的话满是虚弱的气音。“阿苓,我怎么会杀你。”

“我……如何舍得杀你。”

待谢苓醒来,后背和额头全是冷汗,喉间像是被棉花堵塞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屋外天光明亮,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内笼上一层金芒,刺眼而温暖。梦里的恐惧,这才慢慢消散了。

她坐起身,唤雪柳倒了杯温茶一饮而尽,心头那点痛苦的情绪,彻底压了下去。

靠在床头,她细细回忆起这个奇怪的梦。

梦里,居然是她跟谢珩的洞房花烛夜。

如果没猜错,谢珩成了皇帝,而她似乎是皇后。先不论为何二人在一起,她在意的是为何梦里的自己要杀了谢珩。以及谢珩那几句话。

为她家人报仇。

她家人…梦里遭遇了不测?

谢苓摇了摇头,嘲笑自己太过紧张。不过是个梦罢了,没必要思虑这么多。大

腊月二十五,天蒙蒙亮,便有御驾和众多朝臣马车,浩浩荡荡前往定林寺。今日所图关乎后头的谋划,因此谢苓一夜未休息好,再加上起得又早,她便困倦难忍。

马车摇摇晃晃,她靠在马车上小憩,心中想着定林寺的事。今日是大靖每年一度的年前祈神日,皇帝和太后会亲临定林寺,祈福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除了太后和皇帝会摆驾外,一些宫妃和官员及家属也会随行前往,并且以此为荣,认为这是皇帝的认可。

梦里这一年的祈神日不可谓是不精彩。

先是祈福用的金鼎不慎落入湖中,鼎取回后,里头竞然多了个雕刻着“湛为圣者"的石头。

会稽王名为司马湛,这石头所指,再明确不过了。皇帝当场大怒,立马就要命人捉了会稽王,却被太后以祈神重要为由,阻拦下来。

后来祈神日后,皇帝再想动会稽王,就遭到了几大士族的阻拦。朝堂自此开始动荡不安。

皇帝因为会稽王的事,开始迷恋上玄学,被妖道蛊惑着开始炼丹修道,不问朝政,只问长生。

可惜她死的早,不知会稽王到底有没有成皇帝,谢珩又是否灭了大靖取而代之。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

“苓娘子,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