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走朝辞啼,整个房间刹那静谧起,霜降适时走进,行礼问声将药碗带走,未曾有多语,徒留花无凝一人在房。
霞光照射在金丝楠木画屏上,花无凝坐起身她不解地望着窗外。
朝辞啼这几日没有离开她是知道的,偶尔会见他身影在院中出现,随即消失。
今日不仅进了她的房,还警告她不要逃跑,许是又在东郊加派了人手,防她出逃。
但防她出逃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他在别院停留肯定不止如此。
那日射伤她的黑衣人想要抓她回去,莫非是有人发现了这里,知道她在所以想来抓她。
花无凝思索到苗头,她眼珠往旁一偏,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
朝辞啼做事很小心,若是真想将她囚住,一般人是不会找到。
那么只有与他共谋的皇帝才知道她花无凝没有被抓进大牢。
所以,来找她的是皇帝。
如此看来,朝辞啼也并没有完全相信皇帝,而皇帝也亦是。
眸中点燃一簇星火,花无凝此刻心绪稍缓,既然朝辞啼与皇帝并不是全心信任,证明一事她或许可以从皇帝那边入手。
只不过现下的难题还是如何逃出去,这处别院定是被朝辞啼重重围住。
花无凝顰眉,掠过窗台的芍药,她望向外边的落日,细语轻言:“柳蘅,你还没找到我吗?”
日熄而月起,茫茫夜色,银辉泄下,倾洒在楠木六角棂花窗上,辗转入扉,落于一袭红锦缎衣袍的朝辞啼身上。
“大人,这是近日朝堂的动向。”孙客规整地递来一本小册。
“嗯。”朝辞啼接过后翻看起。
正如同他所料,花申鸣的交好一辈开始为其求情,并绝对不信花申鸣会作出此等事,让唐允维不要听信谗言。
唐允维倒是稳住了这帮人,说是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还算有点本事。”朝辞啼看见此处暗嘲道。
他将花申鸣通敌叛国一事提出,唐允维拍案叫绝,不做丝毫犹豫便同意了此案,说全全交由他负责。
真到了这时,他又不甚放心了。
表面同意他将花无凝带走,结果暗地里派人四处探查。
他前几日去找花无凝也正是查到在东郊晃荡的人是皇帝的,本想着将人引走,不暴露花无凝的具体位置,却赶上了她出逃。
也就全部处理了。
索性皇帝也不敢正面跟他翻脸,知道方位又如何。
书页一翻,朝辞啼双眸微眯,渗出丝丝危险之味,这页纸上赫然写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柳蘅。
他近日也派人在东郊搜寻着什么,朝堂之上,他并没有为花申鸣讲话,保持中立之态。
但也奇怪,这人搜寻几日,又去了别处,而后不再有动静,像是从未有过此举动。
是发觉自己暴露了吗?
“有查到皇帝跟柳蘅私下相交吗?”朝辞啼匆忙回来也是要弄清楚这些奇怪之地。
“回大人,没有。”孙客恭敬而道:“柳少师与陛下未有深交。”
“他可有其他的动作?”朝辞啼放下小册。
“没有,柳少师这几日待在府中,吟诗作画,与平常无异。”孙客说道。
朝辞啼轻疑,若非这人真是无意,那么能不动声色抹除所行之痕迹…
他似乎小瞧了这位从寒门中杀出来的柳少师。
“柳蘅这人,多留意。”朝辞啼吩咐着,“下去吧。”
“是。”孙客退下去。
房中灯火暖红之光与月辉清冷之色齐映在朝辞啼身上,他手指放在桌面,一手撑着额,火光在他眼中不停闪动,他轻哼笑语:“看来,是时候去见见我这位皇弟了。”
抬手挥灭烛火,周遭霎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皓月光辉依旧存在。
泠泠而散,潜进幽深的树林之中。
寂静万分之际,凌乱的步屧音与喘气声相继而来。
“快,快走!”
“我们真的就是一群卖烟火的,别杀我们!”
“啊!”
轱辘的车轴声在沉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惊魄,树枝晃动,几个黑衣人拿出弓弩对准这帮烟火商。
箭矢无情,未给他们求饶的时间,这帮人纷纷倒在地上,咽息而去。
慌乱之时,一人将马车上的烟火碰倒,烟火散了一地。
放下弓弩,树稍上的黑衣人飞落而下,几人对视一眼开始处理这些尸体。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个火折子从烟火商的手中滚出,刚好打开点燃了一旁的烟火。
“咻!”
荧白之光倏得在夜色中绽开一朵绚丽的花朵,将整片天空照亮。
“不好!快处理!”暗卫们心知不妙,连忙出手将烟火熄灭。
“去通知大人。”暗卫说道。
这次算是他们出了纰漏,虽是深夜,但若真有什么情况,他们也是承担不起的。
“是。”有一个暗卫回道,掠身而去。
剩下之人收拾残局,树林之中又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静。
花无凝心生烦闷,愁绪萦绕,卧床亦不眠,于是便坐起身,揉着脚踝。
确实不似之前那般疼,好了许多。
她想着,穿上鞋,试探地下地。
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清影之身慢起,披上薄衣来到窗户边,细指轻推开窗扉,月牙清辉盛于手中。
晚风徐徐吹来,带着一股凉意攀上花无凝的娇容,她轻叹一息,随之望月而思。
怎么还不来?
拢合外衣,花无凝似是有些不悦。
忽而夜空中绽放开一朵亮如白昼的烟花,她滞愣片刻,而后唇处牵出一抹笑。
看来她那朵芍药,柳蘅是收到了。
只是笑意并未延伸,反之渐渐收住。
那烟火绽放成一朵娇艳的桃花,在空中停留一瞬,遂然消散。
桃花绽放有三次,花无凝舒展之眉染于愠色,又陷入思虑。
他这是…让她用美人计?
对朝辞啼用美人计…
关上窗扉,花无凝身影藏于黑暗之中,不见其是何表情。
溶溶月色渐隐去,朝阳光辉破开黑夜,一身官服的朝辞啼入了皇宫,来到了武英殿。
“朝大人来了。”常侍在唐允维身侧的齐公公笑脸相迎。
朝辞啼停下脚,“齐公公,不知陛下可在。”
“在的,朝大人请随我来。”齐公公领着朝辞啼入了武英殿。
带人入殿时,唐允维正批阅奏折,齐公公温声提醒,“陛下,朝大人来了。”
“爱卿你来了,快坐。”唐允维恍然而笑,指着一旁的位置。
“谢陛下。”朝辞啼也不拘礼,径直坐下。
齐公公很是有眼力见的退出殿。
“不知爱卿找我有何事?”唐允维将奏折推去,认真地看着朝辞啼。
“臣近日听说朝堂之上与花申鸣私交甚好的官员开始刁难陛下,前来看看陛下有没有麻烦。”朝辞啼悠然看着唐允维。
“爱卿有心了。”唐允维面上欢喜却也忧愁,“朕承诺他们会给出他们满意之果,将其搪塞了过去,没有遇见麻烦。”
“如此甚好。”朝辞啼关切而言:“陛下能独自解决,臣喜不自胜。”
“爱卿高看朕了,朕也只是用了缓兵之计。”唐允维为难说道:“若想真令他们信服,还得找到真正的那份证据。”
“陛下说的在理。”朝辞啼哪能听不出唐允维这是在暗示自己,快从花无凝口中将证据问出。
“只不过前几日花无凝突遭一帮不知名的人恐吓,心神俱伤,微臣也不好逼问,万一她想不开了结自己,这证据可就付之东流了。”
唐允维闻言眼珠停滞瞬息,难以置信地道:“竟然有此事。”
“陛下放心,她尚且安好,不过若再发生一次,微臣也不知她会发生何事。”朝辞啼惋惜一叹,似是无可奈何。
“此事不急,”唐允维宽慰道:“时间还长,那帮大臣也不会做什么。怕是要辛苦爱卿了。”
“这是臣份内之事。”朝辞啼说道:“花申鸣还是执之前那番说辞。”
“花申鸣已是死罪,便无需多忧。”唐允维说道:“通敌叛国,罪不容诛!爱卿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望。”朝辞啼唇畔勾起,欣然而起身,“见到陛下游刃有余,臣也宽心。臣先一步告退。”
“爱卿记挂朕,朕甚是开心。”唐允维忧愁之容散去,他挥挥手,“去吧,爱卿。”
走出殿门,齐公公眉眼笑开,迎了上来,“朝大人您这是要走了。”
“是的齐公公。”朝辞啼等着他过来。
“陛下召见了柳少师,现在快到武英殿了。”齐公公笑着低语几句,又连声道:“恭送朝大人。”
朝辞啼微颔首,往前走去。
宫道路长,他便放慢步伐,边是欣赏美景,边是等候来人。
稍焉,一风骨飘逸,宛若柳絮飘扬,带清风之势之人出现在朝辞啼眼中。
“朝大人。”柳蘅温和行礼。
“柳大人,幸会。”朝辞啼倒是不见得回礼。
“朝大人是来面见圣上的?”柳蘅说道。
“自然,柳大人也是?”朝辞啼兴然问道。
柳蘅点头,“是的,朝大人是见过了,还是要同在下一道?”
“柳大人自行去便是。”朝辞啼说道。
“那在下就先失陪了。”柳蘅一转眸便知道朝辞啼这是见过唐允维了。
“柳大人,”朝辞啼待其走至身旁,像是调侃又像是夸赞,“从落败寒门走到少师这位置,真是英才之辈。”
“朝大人谬赞,不及大人。”柳蘅回之以谦虚笑面。
“柳大人去吧,别误了时辰,让陛下不悦。”朝辞啼伸出手拍在柳蘅肩上,随后抬步而去。
“多谢大人指教。”柳蘅回道,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这个时间点召柳蘅而来,唐允维是想做什么吗?
不过他已经警示了唐允维,若再敢乱来,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踏出宫门,孙客急匆匆走到跟前,“大人。”
“何事?”见其神色严肃,朝辞啼便知有事发生。
“暗卫来报,昨晚有一烟火商行至东郊,穿过狼群未有停止,将其杀灭后,烟火却被误触,燃放三朵于空。”孙客低声说道。
朝辞啼思忖稍许,“赶去东郊。疏忽之人,领罚去。”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