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火药（2）

花无凝被这人带出了镇国公府，他带着她转过很多曲折的巷陌，最后停了下来。

将人松开后，他似力竭般的颓然倒在了地上,沉重地呼吸着。“阿衡？"花无凝蹲下身，将人扶住手指却摸到一片湿濡。是血。她禁了音,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将人扶在一旁的墙壁上靠着。“主，我以为你没认出我。“柳衡拉下脸上漆黑的面罩，扬起一抹虚弱又柔和的笑。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你不应该回去的吗？“花无凝轻拧着他的黑衣。“我觉得…你肯定要做危险的事，所以…才没跟我说。“柳蒋断断续续说着，“我担心你，想着你会不会是来镇国公府，也就来了。”“万幸我来了。”

“幸好你来了。"花无凝将他听在耳里，唇畔扬起一抹笑，“我都不知道你会武功。”

“闲来无事学了些。"柳衡神情恍若伤感，“主，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也没想瞒你，只是学艺不精上不得台面，索性不语，免得落后话。”“还好你会。”

茫然与无措害怕全部凝住，黑夜漫漫他看不清花无凝的面容，只能轻声唤道：“主？”

“谢谢你，阿。”

“主，能得你一句谢,我便无悔了。“柳衡言词间尽显放松之态。“咳咳。"说完后他就咳了起来。

与朝辞啼比武，哪怕是一顶一的高手也打不过他，更何况柳衡这个半吊子。素手轻抚他的胸膛为其顺气，默了片刻，“阿麓，还记得之前我捡到你时的场景吗？”

“跟现在差不多，我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柳衡咳嗽着，却也有些怅然与无地自容，“又让你见到我的不雅之态了。”彼时的柳家门庭衰败，如风中残烛，不用多时，便会消失不见。而他柳蒋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被族人抛弃，遍体鳞伤倒在残破的断壁之下，柳絮飘飞，莺雀站在他身上，他仿佛断了气一般。“小姐，公子得了命令进宫伴读，不知这一去又要多久才回来。”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马车缓慢行在僻远的道上，稍显凝肃的少女音响起，“他进宫就进宫，离了他，难不成本小姐就玩儿不了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采桑在一旁慢慢解释，“只是…公子在时，小姐你会开心些。”

“他除了会惹怒我，哪里开心了？！“花无凝不悦地呵斥一声，“休得胡说。“是。"采桑摇着头闭上了嘴。

花无凝端坐在马车内，略有稚嫩的脸庞附有愁绪。唇瓣狠狠抿着，眼底似有杂乱的丝线一团又一团，最后凝结在眉心。伸手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她缓缓吐出浊气，郁气闷在胸口，索性撩开车帘。

春和景明，微风徐徐，柔和的凉意吹在娇靥上，减去她眉间上的愁绪。忽而看到了那一处断壁，眼波流转，“停车。”铃铛叮当一响，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小姐是瞧见什么了？“采桑见花无凝走出来，连忙伸出手去搀。花无凝并没有回答她，反之朝着那断壁处走出。在离断壁两丈处又停了下来，将躺靠在墙边，毫无声息的人看在眼里，“那是谁？″

走在一旁的采桑也看见了这人，仔细端看那人的容颜与衣装，“好像是柳家的公子，柳衡。”

“柳衡？"花无凝稍作疑虑，她好像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小姐不认识也是应该的，柳衡是庶出，平时不会出现在大堂，加之柳家江河日下，更是没那个机会了。"采桑说道。轻眨双眸，点了点头，艳红着装的她在一片清幽绿景中显得格外明媚。款步走向柳衡，在他身旁跳动的鸟雀也受惊飞远。惨白之容上有道道青紫伤痕，衣衫也破烂不堪，“柳家庶子，柳衡。”她低唤着，破碎之人眼睫颤动，裂开了一个缝，看着花无凝。“还活着。"花无凝蓦得一笑。

“带走吧。”

虽不解花无凝要做什么，采桑也还是将柳麓搀起，带他离开了这里。等到柳衡再醒来时，躺在一间朴素的屋中，扭过头就看见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喝茶的花无凝，“你是？”

“我叫花无凝。“花无凝放下茶杯，轻飘飘地看着他。屋中只有两人，安静得出其。

“我本是要死之人，为何救我？“柳衡眼中无神，早已没了生的渴求。“你想让他们对你敬仰万分，让他们唯你是瞻吗?"花无凝瞧着他，不惊不澜。

“想又能怎么样。"柳衡说道。

“我可以帮你。“花无凝自信俨然，泰然又自若。“帮我？无亲无故，你堂堂镇国公府嫡女，帮我一个不入流的庶子？“柳衡闻声倒是有些情绪变化。

“当然是有条件的。"花无凝巧笑嫣然，“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也得是我的。”

“我需要你。”

灼灼其华，灿若朝阳，那一抹烈艳之红深埋进他的眼中，点燃他的眸光，″你需要我？”

花无凝眼眸弯弯，“怎么样，愿意吗？”

“好。“鬼使神差的，柳衡应下了。

从袖中摸出一枚官印与信封，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剩下的看你本事了。”

“虽然本小姐要帮你，但也得让我看看，你值不值得。”流光之影从房中退出，柳蒋起身走到桌面，拿起了官印与信封。从五品，不高也不低，能让他在柳家有喘息之际，也能考验他的能力如何。事实证明，花无凝没有看错人，柳薇凭借着她给的助力与自身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了从一品，成为了京城赞不绝口的柳少师。而两人的称呼也在次次相见中发生了变化，从敬称变成了阿凝与阿衡。“阿，你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十四岁时的花无凝用稚气未脱的声音，义正言辞地问道十六岁的柳衡。那问语如同潮汐海浪般猛得拍在今时今日，花无凝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沉重的喘息声放轻，柳衡不明所以却又淡然笑之，亦如当年那样，字字珍重，“主，我的命是你的，断不会背叛于你。”年少时的问语答话仿若在此刻回响，花无凝开口，“别唤我主了，像之前一样，叫阿凝吧。”

“阿凝。“柳衡如视珍宝般轻微喊了声，像是害怕这一刻是虚假的。“嗯。"花无凝应道。

“你这么晚来镇国公府，是有什么急事吗？“柳衡温声细语问道。“自然是有的，不然谁来这里。”

“什么事，要你亲自来？”

柳衡的问语让花无凝想起了自己的钥匙，指尖摸在腰带处，钥匙放置的地方。

可如今她再摸索，却是什么也没有。

眸光闪动，她微眯双眸。

游走在腰间的手掌，似乎在她腰带处有所停留，轻笑一声，她放下了手。“都已经解决了，不必再问了。”

将他扶了起来，“趁人没追上来，我们赶紧走。”“好。“柳衡便半靠在花无凝身上，往回走着。黑暗的环境，狭窄的巷陌，被搀着的柳衡突然笑出声。“怎么了？"花无凝不解其意。

“我之前以为再也无法这般唤你了。“柳衡说道：“幸而还有机会。”“那就好好珍惜，机会来之不易。"花无凝语有调侃。“我会珍惜的。”

前面不远处便是柳府了，花无凝叹息一声，“你自己回去吧。”“你又要去哪儿？"柳衡不舍地问道。

“去城外，我还有重要的事。"花无凝松开柳衡，“你身上有伤，不要被人瞧出来，跟着我太危险了，在府中待着，不日我就回来。”“我听你的。"柳衡安了心，也不挽留了。只要让他知道做了什么，就足够了。

“我先走了，届时再见。”

“嗯。”

花无凝步履匆匆，不过多时就看不见人影了。柳衡站立身姿，手不再撑着墙面，摸出一枚药吞了下去，随后便走进了少师府。

霓裳阁就在眼前了。花无凝脚下突然没了力气，差点跌倒在地，好在她扶住了墙。

药效快过了，副作用要来了。

强撑着身体，她加快速度进了霓裳阁。

“主子。“暗三扶住花无凝，“您这是怎么了？”“暗一他们呢？“花无凝被扶在位置上，看着空空如也的霓裳阁问道。“还没回来。"暗三说道。

真是难缠。

“你派人送我去城外的据点，等暗一他们回来让他们来城外。"花无凝感觉到自己手上也要渐渐使不上力气了。

“遵命。”

暗三不作多问，叫出几个暗兵护送花无凝出了城。城外农家密室被打开，丹青和衣而起，手中捏着短刀。“丹青…”

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丹青蓄势待发的短刀蓦地松了力，屋内灯光亮起，她看着被人扶着宛若一摊水的花无凝将短刀放回去，语气淡漠，“放在那就好，你们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