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许回来的时候，岳云清已经和张姨打成一片。

壮壮哭完站在桌子旁呆会又凑上前和柏檀打招呼，柏檀只是抬头向岳云清的方向看了看，见到岳云清没留一丝余光给他，若无其事收回目光，点头答应着壮壮的“弟弟”。

壮壮将自己的奥特曼玩具拿出大方分享给柏檀，两个小孩坐在地上玩起来。

倪嘉怡喝完奶又自顾自睁着眼睛转了转，见到没人理她，阖眼又睡过去。

“云清。”

1-23的门半掩着，倪许直接探头喊了岳云清的名字，岳云清和张姨都抬头，倪许已经下班，脱去工装外套，斜斜倚靠在门旁。

“回去了。”

倪许说罢就转身离开，走道不隔音，隔壁传开钥匙转动的声音。

岳云清起身，和张姨再见，拉上柏檀准备离开，张姨却喊了一声，将倪嘉怡抱给她。

“你把嘉嘉带走吧，每天晚上倪许都会接走，第二天再送来的。”

岳云清没想到还有这茬，讷讷嗯了一声，想到倪嘉怡下午可怕的表现，心里打怵。

到了1-21，岳云清先进门，将柏檀跟着她的脚步也跟着踏入。

他看着这个房间。

和隔壁空间差不多大。有个厨房区，锅碗瓢盆挤在一起，旁边有个很大的大红色塑料水桶，调料菜什么的都放在桌子的半层。一张大床占了很多的位置，几个塑料箱里面堆着衣服，还有纸尿裤奶粉什么的，奶瓶奶嘴也放着……

杂乱不堪，但好在不脏，而且还有一个小窗透着光。

倪许正在翻东西，岳云清小心翼翼将倪嘉怡放在床上，身后传来倪许的声音，“你说要和我结婚，明天去登记？”

岳云清没想到倪许和她说的一句话是这个，她顿了顿，转身看着倪许，点头坚定道，“行。”

倪许将身份证和户口本找出来，放在大床旁临时搭着的纸箱上，他站起来斜睨着岳云清，吊儿郎当问了一句，“确定不反悔？”

倪许的形象和网上的形象截然不同，但长相和气质却是抓住她的心，剑眉星目，而且带着流里流气的痞子气息，是岳云清喜欢的类型，她自然是答应下来。

岳云清再一次点头。

她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倪许，倪许看了一眼，将身份证拿在手上，“你户口本呢？”

岳云清沉默，半晌才嗫嚅开口，“我没有。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没户口本。”

倪许紧紧盯着她，外面天快要黑了，他转身去将挨着门口的灯打开，黄色的灯泡亮着，倪许掏出利群，站在窗台背身点火抽起来。

岳云清紧张咽了咽口水。

好半晌，倪许才转身，夹着烟，烟雾缭绕下这个姿势正好可以看见站在角落的柏檀，他当然知道岳云清有小孩，发问岳云清，“这小孩没跟你上户口？”

岳云清摇头，“没。”

倪许气笑了，“你还真是给我找事情做。”

岳云清反问道，“那嘉嘉你上户口了吗？”

倪许挑眉，“张姨和你说了她的名字？要，过几天托我哥们关系上我的户口，你和我结婚的话，这孩子也跟着我。”

既然岳云清都要和他结婚了，那这小孩肯定也是要自己养的。

倪许叹气，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饿不死就行了。

岳云清闻言抬头，“但我没户口，要不我们先不结婚，我过完年回家把户口本带来再补个结婚证？柏檀的户口先在你那里上着？”

倪许顿了顿，“随便。”

这意思就是答应了。

岳云清想了想，“嘉嘉，是你前女友生的？”

倪许闻言又抽了一只烟，“你小孩怎么来的我小孩就是怎么来的。”

岳云清顿了顿，“你和我在网上聊了一年多，嘉嘉才两三个月……”

倪许这下听懂了，他深深看了岳云清一眼，“你不是小三。我前女友生下来的，她怀孕不和我说，生下来就将嘉嘉给我了，说打孩子伤身体，她说嘉嘉是我老倪家的种，让我养，然后就走了。”

岳云清复杂看向倪许，“你知道这孩子是你的？”

倪许嗤笑，咬着烟，淡定道，“这孩子当然是我的。我掏钱去做亲子鉴定了。”

“柏檀”的名字太过于奇特，倪许走过去蹲下问了一嘴他，“小柏，你想换名字吗？”

柏檀知道换名字的含义，疑惑和他对上目光，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咳了咳，倪许见状将还剩多大半的烟直接掐了。

“叫倪嘉檀好不好？”

柏檀想到今天哭的很厉害的倪嘉怡，在倪许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

岳云清见状赶紧上前拍拍柏檀的背，“你这孩子。”

倪许却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他站起来，指了指床边，“那小檀去帮忙看着妹妹好不好？爸爸和妈妈说会话。”

他是完全以命令的话语支开柏檀，柏檀想开口你不是我爸爸，但岳云清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柏檀点头顺从听着他的话。

两个大人的谈话声小了起来，大部分是倪许在说，岳云清点头，两人的目光不时落在柏檀身上。

柏檀站在床边，心里却有点茫然。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但是他说不来。

他怔怔望向床上的妹妹。

倪嘉怡躺在她的包被里，闭着眼，浅浅的呼吸起伏，手紧握着，呈现拳头状。

柏檀抿唇，终是好奇想要伸手去摸摸倪嘉怡的脸，下一秒，倪嘉怡睁眼，黑黢黢好似黑葡萄的眼睛和柏檀对视，她咿呀挥动双手，这时，柏檀的食指距离倪嘉怡的脸颊不到五厘米。

倪嘉怡的脸脩然红起来，一瞬间就涨红好似水煮一般，眼泪也啪嗒啪嗒落下，拳头乱挥舞，嘴巴也不断发出嗯嗯声音。

柏檀却被妹妹哭了吓到，手指都来不及收回去。

两个大人听见倪嘉怡惊天动地的哭声吸引。

岳云清上前抓着柏檀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你惹妹妹哭了？”她不由分说将惹哭倪嘉怡这顶帽子扣在柏檀的头上，柏檀摇头，“没……动妹妹。”

他心里也有点心虚，因为刚才自己确实想摸摸倪嘉怡。

倪许将倪嘉怡抱起来，先看看床头的时钟，“张姨刚才给嘉嘉喂奶了吗？”

岳云清忙不迭点头，“喂了的，你回来前才喂了。”

倪许将包被掀开，闻到味道，让岳云清将箱子里的纸尿裤拿一条过来，岳云清下意识想喊柏檀办事，但想到柏檀不认识字，自己转身去拿了一条递给倪许。

倪许很利落将脏的纸尿裤扯下来，去拿挂着的帕子用水打湿仔细擦拭倪嘉怡屁股之后才换上新的纸尿裤。

他做完这一切，将纸尿裤扔进垃圾桶，来了句，“以后这些事你也要帮着做，张姨那里你跟着学几天然后就将嘉嘉接回来，你带着照顾就好了。”

岳云清抿唇，“可是我不会……”

倪许皱眉，“不会就去学，我又不是喊你明天直接带着嘉嘉。”

倪许说完看了一眼柏檀，“小柏也该去幼儿园了吧，上过学吗？”

岳云清摇头，倪许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到时候帮忙看着学校，先把户口这事情解决就好了。”

“嗯……”

听到自己可以去上学的柏檀抬头看了看倪许，倪许注意到他的目光，“怎么了？”

他意识到自己和三岁小孩说了一句没有用的废话，转身打算去示范怎么在出租屋里做饭，让岳云清学着做，等他出去上班后也可以她自己做饭解决三餐。

柏檀只是静静看着倪许和岳云清的背影。

床上的倪嘉怡安静下来，睁着眼睛转，柏檀的身影让她有一点印象，忍不住挥舞着手。

柏檀伸手将手指伸进倪嘉怡的拳里。

但是没想到，倪嘉怡的力气很大，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很兴奋的模样，很用力地蹬腿，包被里都可以看见她腿乱蹬的轮廓。

柏檀手指的动起来，带着倪嘉怡的拳走，倪嘉怡被这新奇的体验吸引住，眼睛目不转睛看着他，笑了起来，嘴张着，口水也流下来，打湿围着的口水兜。

柏檀想要抽出手指，但怎么用力也抽不出来。

倪嘉怡的温度传递在他的指尖，柏檀却只是觉得痛的厉害。

他开口，低声说道。

“妹妹，放开好不好？”

倪嘉怡不懂，还以为柏檀是在和她玩，更加兴奋晃动起来。

黄色的光照在二人头上，柏檀面对倪嘉怡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婴儿，倪嘉怡的脸前覆上一层阴影，柏檀遮住倪嘉怡头上的光，他再一次强调，“放开。”

倪嘉怡只是继续笑。

柏檀抿唇脸上带着不开心，下一秒，上手轻轻掐了一下倪嘉怡，倪嘉怡痛感袭来，措不及防松开，柏檀的手已经红了起来，似乎还肿了一点。

柏檀怕她哭，心里的阴暗面也被害怕驱逐，看着倪嘉怡的眼睛，不自觉低垂眼眸，几不可闻说了句，“对不起妹妹，是你抓的太紧的。”

他低头趴在包被前，对着倪嘉怡的手吹吹，舒服的风吹到倪嘉怡的手指上，倪嘉怡又笑起来，口水流淌似小河。

柏檀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脸颊旁的浅浅酒窝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