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51

“走吧。”

来的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看年纪应该不小了。可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她却穿着露脐装短袖，手里还拿着一瓶酒。她举起酒瓶喝了好几口,转身往城堡上方走去。但走了两步，却没听到米霍克他们跟上来的脚步声。她扭过头：“怎么？不是来找我的吗？”

米霍克停顿片刻,便抬脚跟了上去。

他按着艾丝黛拉脑袋的手也松开了，让她得以扭过头去看那个走在前面的医生。

“我是Dr.库蕾哈,那个小姑娘怎么了？”库蕾哈转过头，拿着空了的酒瓶指了指被米霍克按在怀里的艾丝黛拉。忽然被点名，艾丝黛拉抬起了头看过去。

就这一眼，便让库蕾哈皱起了眉头停下了脚步，她抬起了戴着的墨镜，盯着艾丝黛拉略显异样的外貌看着。

“白化病？”

她后退了几步回来,对着艾丝黛拉就要伸手。米霍克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库蕾哈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来我这里的病人，要么死了，要么好了。”她的话里似乎带着些威胁，听着不像是好话。她咧开嘴，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米霍克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她一抬手直接掀开了艾丝黛拉的兜帽，抖落她的一头白发后，又将脸凑得很近去看她的眼睛。艾丝黛拉被她看得格外紧张，揪着米霍克衣服的手越来越用力，嘴巴又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库蕾哈终于后退了些，她转而抬起艾丝黛拉的下巴，上下左右转着她的脸看了看。

最后掀开了她的斗篷，想要撩开她的袖子，然而艾丝黛拉穿得太厚了，库蕾哈根本撩不开她的袖子。

库蕾哈也没再强求，反而是嘴里念着艾丝黛拉听不太懂的东西，便松开了手，转身继续往城堡楼上走去。

“走吧，先进房间。”

米霍克重新托起体力耗尽的艾丝黛拉，跟了上去。虽说这座城堡里有很多房间，但事实上，仅有几个房间可以打开，其他的房间的门早就因为冰雪而被冻得严严实实的，根本进不去。库蕾哈带艾丝黛拉来的是位于城堡顶端的一个格外宽敞的房间。房间里仅有一张床，但周围却放满了各种医疗器械，还有满满两个立柜的书籍。

艾丝黛拉坐到了床上，斗篷被库蕾哈一把掀开，扔给了一边站着的米霍克。脱了斗篷还不满意，库蕾哈抱着胳膊看她：“脱衣服。”艾丝黛拉.".?”

不知道库蕾哈要做什么，但艾丝黛拉还是乖乖地脱掉了厚重的棉衣，现在身上只留了一件单衣。

这下库蕾哈终于可以掀开她的衣服检查了，她一把撩开艾丝黛拉的袖子，在她的手臂上按了起来。

艾丝黛拉并没有觉得她有多用力，但是她的胳膊上却已经明显地出现了几处红色的指印。

库蕾哈的眉头再次皱紧了，再次在她的胳膊上实验性地按了好几下。看着她胳膊上的红印，库蕾哈摸出了听诊器，抓着艾丝黛拉的肩膀，仔细听着什么。

“吸气，对，现在呼气。”

“继续。”

很快，听诊器被扔开了，艾丝黛拉的胳膊被库蕾哈抓了过去，她摸了几下血管的位置，拿来一根粗壮的针筒，就准备对着艾丝黛拉的胳膊直接来一针。艾丝黛拉愣了一下后，当即吓得嘴唇都白了，下意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库蕾哈怎么能让她得逞，她笑着把艾丝黛拉一把按在了床上，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手术刀，贴着她的脸颊。

“别担心，只是痛一下而已。”

“等下，等下库蕾哈医生！！这么粗真的不要紧吗！”“嗯？很粗吗？”

“感觉针头比我的血管都粗了！！”

“怎么会？肯定比你的血管细。”

眼看着拦不住库蕾哈，艾丝黛拉吓得闭紧了眼睛扭过头。但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减轻了些。她小心地睁开眼，只看见按到面前的库蕾哈已经被一把刀柄隔开了。

库蕾哈一侧头，看着米霍克面色不善地硬挤进了她们之间。她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她松开了对艾丝黛拉的钳制。

粗壮的针筒被她拿在手上，有一种格外恐怖的感觉。艾丝黛拉往后蹭了些，抓着米霍克的衣摆，躲在他身后。库蕾哈有些遗憾地放下了那根粗壮的针筒，转而拿起了一支细针管。“用这个也行，但是要多抽几次，比较麻烦。”艾丝黛拉虽然看不清这根针头有多粗，但看米霍克收回了手，就知道这是正常粗细了。

她连忙点头：“不麻烦！不麻烦…”

这次她乖乖地伸出了手递给库蕾哈。

做好了采血准备，库蕾哈熟练地抽取几小管艾丝黛拉的血液，晃了晃瓶身观察片刻。

“如果只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维生素缺乏症，那倒是问题不大。”库蕾哈说着，俯下身用力按紧了艾丝黛拉手上的消毒棉球。艾丝黛拉顿时疼得缩了一下，又被她拽着胳膊拉回来。“按紧，如果你不想明天起来整块都淤青的话。”艾丝黛拉闻言连忙想按紧针口，但胳膊上已经有人先一步帮她按好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米霍克低着头，不轻不重地帮艾丝黛拉按住了针口，一边忽然开口了。

“那问.……”

库蕾哈：“什么？”

米霍克犹豫片刻，没有再说下去。他撇开眼：“没什么。”库蕾哈没有多问，她端起刚采的血站起了身，接着说：“好了，在结果出来前的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这吧，但是吃的东西你们自己解决。”说着离开了房间里，顺便“砰”一声关上了门。艾丝黛拉和米霍克同时看着门口，一时谁也没说话。“米霍克，你……”

艾丝黛拉刚开口，就发现米霍克真要起身往外走。“米霍克？”

他把手里的斗篷披在了艾丝黛拉身上，一边说：“我去把库洛卡斯的药方给她，看有没有参考价值。”

米霍克这么一提，艾丝黛拉忽然想起来了。当初库洛卡斯不止给她准备了好多药剂，同时还附了一张药方的。

没想到米霍克竞然一直记得，还带在身边…说着，米霍克大步离开了房间，门再次被“砰”一声关上。一阵寒风透过窗口吹了进来，艾丝黛拉被冻得一个哆嗦，连忙回过神来，裹紧了披风。

门外，库蕾哈并没有走多远，只是来到了隔壁的一间房间，里面摆着各种药剂瓶，看起来是她平时做药物研究的地方。“找我什么事？”

她手上不停，一边调配着药剂，一边头也不回地问着。门口，米霍克慢慢走了进来。

他看着库蕾哈的背影，开口把刚才没说完的问题问了出来：“大问题是什么？″

库蕾哈手上动作一顿，一时没跟上米霍克的脑子，看米霍克的视线看向了她桌上的那几小瓶血液，才反应过来。

“大问题？凝血功能异常吧。”

库蕾哈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肺部纤维化，视力退化，免疫力低下--医院是不是这样下的诊断？”

“哈，多半还会安慰你，因为这种病而死的病例很少，然后又说，但并发症很可能让她活不久，而他们也治不了。”库蕾哈几句话就总结了艾丝黛拉之前的几次看诊结果。米霍克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等于是默认了库蕾哈的判断。库蕾哈扭过头，和米霍克对视上，她勾起嘴角：“不过你看起来并不想相信这些。”

米霍克依然默认了。

他说：“我要她康复。”

他和之前的医生都提过，可没人能给他一个有效的答复，唯一靠谱点的医生，大概就是双子岬的库罗卡斯了。

可他对于艾丝黛拉的病也只停留在治标不治本上。然而，对此库蕾哈却摇了摇头：“综合征型白化病，她想要完全康复是不可能的。现在还算好，但就这么放任下去，随着器官的病变，她会病痛缠身，直到死亡。”

米霍克不由自主地拧起眉，神色也变了变。不过没等米霍克说什么，库蕾哈已经笑起来了：“哈哈哈哈但在我的手里，她死不了。”

米霍克的神情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些，他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张纸，递给库蕾哈。

“药方？”

“有一位医生给黛拉配过的药。”

“效果怎么样？”

“治标不治本。”

库蕾哈对着药方仔细看了起来，了然地点点头。“好了，没什么事的话别来打扰我了。”

药方被放在了桌上，库蕾哈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米霍克也没多停留，转身离开，顺手帮她关上了门。站在飘雪的城堡楼梯边，他侧身看向艾丝黛拉所在的那间房间门。几个呼吸以后，他抬脚朝那走去。

当他打开房门，艾丝黛拉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飘进来的飞雪。米霍克有些费解地看着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没有装上窗户的窗口，他没忍住走了过去，用斗篷把它遮了起来。

“米霍克？你回来了？”

“嗯，"米霍克挂好斗篷，转过身，“在想什么？”艾丝黛拉摇摇头：“没想什么。”

米霍克盯着她。

艾丝黛拉败下阵来：“好吧，我只是在想，就算我的病看不好也没关系，能跟米霍克出海一次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说着伸手去够米霍克的手。

米霍克看了她一眼，自己坐到了床沿，任由她抓紧自己的手。他说：“能看好。”

艾丝黛拉勾起微笑：“是吗？那太好了！”听起来她好像很高兴，但米霍克听得出来，艾丝黛拉并不觉得自己能好，至少她心里并不相信。

米霍克不是医生，他没办法和艾丝黛拉解释什么，只能静静等待库蕾哈那里的消息了。

两个人各有心事，一时之间房间里很安静。艾丝黛拉先憋不住，她晃了晃手里抓着的米霍克的手，像是闲聊一般说起。“米霍克…”

“嗯。”

“我想了想……

“什么？”

“之前我跟你说的，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里……我后悔了。”米霍克的眼神看了过来，但她却不敢看米霍克，只是盯着他的手指看。“可以换成熔进你的刀里面吗？”

艾丝黛拉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瞄米霍克的反应。她当然知道这个提议听起来很诡异一-啊！果然，米霍克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结了！

艾丝黛拉连忙松开了手，摆着手给自己找补：“啊你不用在意，我随便说说的，随便说

“不可以。”

米霍克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艾丝黛拉。“而且你的小饼干也没了。”

艾丝黛拉愣住：“？”

艾丝黛拉难以置信：“诶？为什么！这跟我的小饼干有什么关系！”“米霍克！”

“米霍克你不能这么对我！”

“米一一唔……”

艾丝黛拉的脸颊又被米霍克一把掐住了，她连忙抬手抓住了米霍克的手腕，仰起头看他。

与此同时，米霍克弯下腰，脸也凑了过来，凑得很近，近到艾丝黛拉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黛拉能感觉到现在的气氛很微妙，微妙到即使米霍克没有用力，她也不敢挣脱米霍克的手。

米霍克盯着她的眼睛，艾丝黛拉想要错开视线，又被他硬是掰着脑袋看了回去。

大约过了十几秒，他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黛拉。”

“是？”

“你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是你不能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