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1 / 1)

第36章瘴气

钟梓兰被推到最前面,她被前面的钟向吓得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周渡野死了。”

钟向暖背着周渡野,周渡野额头上的血止不住外流,钟向暖看着面无血色的钟梓兰,哀求道:“求求你,救救他。”钟向暖不知道钟梓兰和周渡野闹了很多矛盾,而且就算钟向暖知道她也是会去求她。

钟梓兰不敢救,不是因为她嫉恨周渡野,而是因为害怕。高萍琴被村民推到前面来,她看着地上满脸是血的周渡野,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钟向暖哭得喘不过气,她也不知道周渡野是怎么搞的,她只是离开了他一小会儿,转头的时候,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高萍琴看着呼吸微弱的周渡野,说话都说不清楚:“我去看看。”周渡野发了一夜的高烧,本就头重脚轻站不稳当,山洞湿冷,脚下的雪水已经凝结成冰,他站起来想撞石壁时,没站稳,鞋子踩在了滑溜溜的冰块上,没控制好力度,头狠狠地撞向了石壁。

高萍琴开着从村里人手上借来的面包车,二手的面包车性能很差,车子跑在山路上,把人颠得头晕目眩。

钟向暖看着唇色惨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周渡野,慌得六神无主:“你开慢点,车子晃得太厉害了,我捂不住周渡野额头上的伤口。”高萍琴没听,从后视镜看到了周渡野的惨状,反倒一脚油门直接让车飚了出去。

钟向暖扯着嗓子骂高萍琴,让她把车开安稳点。“那你来开。”

“我们一起死你看好不好。”

高萍琴不想跟钟向暖拌嘴,她自己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晃得也不舒服。高萍琴松开油门,让车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慢到高萍琴以为油箱没油了。但是油表里明明显示油还是满着的:“真是要死了车子不会坏了吧。”高萍琴开了车门下车检查车身,她不懂车,绕了好几圈也没发现车有什么问题。

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钟,这几天天气预报上报的都是晴天,高萍琴看着黑云翻墨的天,怕要下大雨。

下了雨路就不好走了。

她跑回车里跟钟向暖说:“你等着,车坏了走不了,我回去叫人你们两个在车里等着。”

钟向暖很害怕,她怕高萍琴偷偷跑了,故意把她和周渡野丢在这里。“不行,你走了我怎么办?周渡野拖不了多久了。”高萍琴烦得要死:“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他如果死了我能跑哪?”钟向暖还是不信,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法救周渡野,虽然高萍琴不是好人,但是现在她没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我不信,毕竟你连亲妈都骗。"钟向暖红着眼,眼底青红血色遍布,她哭得太厉害了。

高萍琴觉得钟向暖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我尽快早点找人过来救你,你千万别跑。“高萍琴冷声道:“后备厢有水和面包。”

风一吹,绿色的竹海沙沙作响,泥巴土路上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幽静的竹林让钟向暖很是心慌,山里的气温低,纵使她裹了两条毛毯,但还是觉得冷。

钟向暖一直在跟周渡野说话,周渡野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掐着自己的手背让自己清醒回答着钟向暖的问题。

“我其实挺喜欢有雾的天气的,因为有雾的话,那天就可以不用跑操了。”钟向暖跟她的堂兄妹都不一样,他们上的是几十万一年的国际学校,而她上的是公立的普高。

普高每天早上七点钟要跑操,钟向暖很讨厌跑操,因为她没几双鞋子穿,跑操必须穿运动鞋。

她每年只能买两双运动鞋,所以她很爱惜这些鞋子,走路都会避开水洼和脏的地方,怕的就是要洗,衣服鞋子多了容易坏。鞋子穿久了也容易坏,而且极其容易变形掉色。钟向暖很讨厌冬天。

冬天的时候,大家的鞋子和裤子都是加绒的,除了她。钟向暖从不会给自己买加绒的鞋子和裤子,因为加绒的鞋子和裤子天气热的话就不能穿了。

而北京的冬天,单薄的衣物和鞋子根本无法避寒。跑操的时候,温度升上来了,她的脚会因为冻疮会非常痒且非常疼。因为不适她跑操时会掉队,每次掉队,老师都会骂她,罚她早跑几圈。这对她来说是折磨。

所以钟向暖非常喜欢起雾的天气。

“我也喜欢。”

周渡野没多少力气了,失血的症状逐一在他身上体现。他眼前越来越黑,浑身软绵绵地没有力气:“你肯定不知道。”这件事是周渡野的小秘密,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起雾的时候,大家都不会出来玩,这个小区里没有什么人会去游乐设施那边玩,我就会去。”没有人会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左手,更不会有人直接上来问他怎么没有手指头。

周渡野喜欢冬天,因为冬天可以戴手套遮住他的残缺。周渡野也喜欢起雾的天气,因为起雾的天气他可以随心心所欲地下去玩。胆子钟向暖讨厌冬天,因为冬天洗衣服不方便,而且她没有厚衣服穿,会得冻疮会生病。

但钟向暖也喜欢起雾的天气。

他们两个都喜欢起雾的天气。

“下次起雾的时候,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出去。”周渡野点点头,他没有一丝力气,连点头都困难。竹林被风吹动,山里的气温低,水汽氤氲,成团的雾气被风吹起。“起雾了,你看看。“钟向暖把周渡扶起,抹去了车窗上的水雾,让周渡往外看。

周渡野靠在钟向暖的身上,抬起眼眸看着外面的雾气,漫不经心低嗯一句。钟向暖却使劲拍了拍周渡野的肩膀,语气惊奇:“你看,雾是黑色的,但那边的雾气竞然是黄绿色的。”

周渡野掀起眼皮,看着外面席卷而来的黄绿色雾气。混沌的大脑一瞬间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去开车门,但是看着逐渐逼近的瘴气,没有犹豫,用力拉上车门,让钟向暖去检查车窗和玻璃是不是都关好了。“用毯子把口鼻捂紧。”

“这不是雾气,这是瘴气。”

瘴气是因为腐烂的树叶植物和无人掩埋的动物发酵形成的有毒气体,吸入瘴气过多是真会死人的。

钟家湾多竹子,竹林很大,平时哪家死了家畜就会往竹林里面丢,更有些养猪、羊、牛的外来商贩,会在畜生死后,把它们的尸体扔到钟家湾的山林里。这样他们就省了一笔处理费。

钟向暖闻言也慌了神,她拉着周渡野,看着逐渐逼近的黄绿色雾气,慌作一团。

“把车窗关好,有胶布的话用胶布把窗户缝粘严实。”可车里怎么可能会有胶布。

钟向暖和周渡用毛毯捂着口鼻,期待着瘴气能被风吹走。“高萍琴不会遇到瘴气了吧。"钟向暖有种身处末世的感觉,而且是等死的NPC。

“你管她干什么?”

钟向暖不是圣母心泛滥,她问起高萍琴,不是因为担心她,毕竟他们变成这样,也算是高萍琴一手促成的。

“可是她出了事,那我们怎么办?“钟向暖祈祷高萍琴能活着,少许的善心,更多的私心。

“她不会来救我们的。“周渡野果断地给高萍琴下了定义。钟向暖当然知道,因为高萍琴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自私、虚伪,总归不是一个好人。

“我们得自救。”

钟向暖把车厢内翻了个遍,但是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周渡野头越来越晕,他有些后悔刚才撞石壁的举动。这跟他六岁在教室为了陷害范敬诸撞墙不一样。那里有老师,有鞠阿姨。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荒郊野岭,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

面包车很破旧,车身碎裂的地方甚至被胶布简易地粘了起来,周渡野看着瘴气透过车窗缝隙溢进来,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他才上初一,他才十三岁,就算周渡野在成年时遇到了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跟大自然抗衡。

钟向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重新帮周渡野包扎了伤口,翻身来到了驾驶室。

她会开车,而高萍琴在走之前并没有把车钥匙带走。“你干吗?”

钟向暖把车钥匙拔出再重新插入:“开车。”她希望这辆破面包车能有点用。

不需要它跑多远,但是希望它能尽量逃离瘴气覆盖的地方。“你会开车吗?"周渡野不放心,大雾四起,周围的可视度很低,盲目地开车也很容易出事。

“会。"钟向暖很久没开车了,她上辈子学的是手动挡,所以自动挡的车她不熟悉。

周渡野看着四周雾蒙蒙的:“算了,别开了,容易出事。”瘴气扩散得越来越多,车厢里的腥臭味越来越重。钟向暖跟周渡野的想法不一样,她觉得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听天由命。

钟向暖反复打了几次火,在忍耐度到达极限,强忍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时,车子终于好了。

钟向暖本想一脚油门逃离这个鬼地方,但是她又怕前面的路段危险,只能像蜗牛散步一样慢慢开。

高萍琴往回走,她站在高处,向下看时却发现山脚被一阵青黄色的浓雾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