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五十七章
张婶娘特地来找林杏月,想让她做给徐叔做些吃食。徐叔要外出去给府里的几个姑太太送节礼,这一趟出去怕又是好长时间回不来,想着路上风餐露宿,徐叔在家里就有些发愁。以前倒是没怎么觉得,毕竞在哪里对他来说都差不多。府里的那小厨房做出来的吃食,还不如他在外头吃的好呢,最起码不是奇奇怪怪的味道。
可林杏月的手艺这样好,连带着把小厨房做的各种吃食也好了起来。更别说徐叔在家这些日子,可是经常能吃到林杏月做的饭菜。那些好吃的东西,一下子就把他的胃口给养刁了。张婶娘和徐叔也是半辈子的夫妻,哪里见他这样,不由就笑话起他来。徐叔任由她笑着,张婶娘笑完就说。
“我说咱家老大怎这般贪吃,多老远都能闻到味了。上次黄婆子还说,府里小厨房里做了什么,就她和咱们家勇子能闻出来。”张婶娘还心说她也没这样的本事,原来都是徐叔给传下来的。徐叔也跟着笑了几声,凑到张婶娘跟前问:“我也不拿月姐儿当外人,这回走之前说什么我也要去问问她,可是有什么能带走路上吃的东西,好歹拿上一些,路上能解解馋。”
张婶娘接话:“那不是有很多个腌菜,带上一些,个把月也不会坏。”“我自然知道,腌菜肯定是要带上的,只是除了这些个腌菜,要是有别的东西,那不就是更好。”
张婶娘就过来和林杏月说,林杏月想了想就笑着说:“正好馋那炸丸子了,回头我做些来,路上正好给徐叔带着。”这炸丸子和红烧狮子头不一样,红烧狮子头吃起来口感更要丰富一些,尤其是那酱汁让整个菜的味道变得浓郁醇厚。炸丸子外面经过油炸之后变得金黄酥脆,内部的肉质却很是紧实,口感虽然没有那么丰富,却也是好吃的。
张婶娘听林杏月这么一说,就点了头,说就给徐叔做这个。“叫我说就是随便做些吃食糊弄他,他心里也肯定高兴的很。”虽说是这样,可林杏月心里惦记着徐叔,愿意给他费劲做些好的,这让张婶娘心里也是高兴的很。
她帮着林杏月一块儿把肉切成小块,用刀背进行锤打。林杏月一边做一边说,“锤打要比直接切要更适合做丸子一些,能让肉变得更加细腻。张婶娘本来学做吃食就快,林杏月教的又巨细无遗,这做了头一次,往后的那些炸丸子,全部都是张婶娘得了空做出来的。封永来找林杏月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炸丸子,是罗老汉特地找了张婶娘要的,送给自家罗三娘。
封永尝了那炸丸子的味道,一下子就喜欢上,拍着大腿和章亲家说罗老汉不地道。
“这样香的肉丸子,竞然藏着掖着,等我走了才拿出来,哪里有这样的人!”
封永那样子,就像是险些错过了多少吊钱一样。章亲家面上得意,心里却有几分滴血,每次他都想充大方,可偏偏回回看封永吃得那样的香,他就后悔给了他吃。
再有这样好吃的,说什么也不给!
封永似乎看出来了,立刻端了酒杯,叫了一声老哥哥:“咱们以后就是拜把子的兄弟,有个什么事情呢,你只管来找我,绝不让咱们自家人吃亏!”封永好歹是个管事,章亲家哪里被他这样对待过,那点不高兴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立刻眉开眼笑。
“以后封老弟想吃什么,只管同我说,我那儿媳你也知道,就在那林小娘子家门口,方便得很。”
宫里要在中秋节前一天来人,李妈妈她们一早就过来了,想着今儿个早上事情多,说不定柳娘子和林杏月忙不过来,到时候也好搭上一把手。来了却看见之前和林杏月比试的那个郑念慈也在。郑念慈被杨宏娘带到厨房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懵,不知道她怎么就入了杨宏娘的眼,竞然说要收了她当徒弟。
郑念慈虽然没进大厨房,可是人却跟了杨管家,正经的名分是没有的。杨管家的大娘子只知道吃斋念佛,一点事也不管,光那大宅子里像她这样的小丫鬟,就不知道有多少个。
那些个小丫鬟见郑念慈进了杨管家的门,一个个的也都是打量和戒备的目光,那眼神看得郑念慈心里很不得劲,一直惴惴不安。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杨管家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一想起自个儿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郑念慈想起来这件事,除了哭就是哭。
才没两天,身形就比先前消瘦了许多。
要真说起来该怨谁,郑念慈也不知道。
郑妈妈被革职,失去了在大厨房的差事,全是因为董顺家的挑唆,郑妈妈自作自受,郑念慈也说不出来个什么。
表姐对她那样,也是因为这么些个年,她比表姐更像是郑妈妈的女儿,那一手的手艺全都交给了她。
要是换做自己,这么些个年也不知道有多憋屈。再说路都是她选的,郑妈妈当时还劝她来着,让她千万不要凭着一时的冲动做事,可那时候她已经执迷不悟,谁劝都不听,非得要找一个更有本事的人来给她铺路,再不管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就连对林杏月,郑念慈也恨不起来,事实就是人家手艺好,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她技不如人。
可杨宏娘过来,不知道同杨管家说了什么,杨管家就同意了杨宏娘说的,让她进了大厨房跟着学手艺。
名义上还是杨宏娘的徒弟,这怎么不让郑念慈心里激动。就算是晚上还要回杨管家那里,可白天她确实不用再面对那些人了。厨房的人看见杨宏娘这样,都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偏偏杨宏娘还十分的得意,看见林杏月就和她说。
“实在是我和郑妈妈也有几分交情,看念慈天资不错,就这样埋没了很是可惜。就是不知道你心里得劲不得劲?”
林杏月对郑念慈没什么意见,可杨宏娘这样分明就是把人领过来恶心她的,当场就回怼了过去。
“妈妈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样做,咱们大厨房该高兴才是。怪不得这些天杨妈妈总是看我不顺眼,合着是我当时把你徒弟给打败了,倒是我不懂事了。柳娘子在不远处听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杨宏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那时候她可还没有要收郑念慈当徒弟的意思,只是恼怒林杏月让她吃了挂落,这才有了这样的心思。谁知道林杏月反而把这话拿出来说,倒是显得她既没有度量,手艺也是个不行的。
李妈妈怕杨宏娘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赶紧打圆场:“咱们大厨房这边也还是缺人,既然宏娘你收了徒弟,就让她好好地跟着你学手艺,别埋没了人才是。杨宏娘哪里是真心地想教郑念慈,不过是想把她带过来恶心林杏月。谁知道人是没恶心心到,郑念慈还砸到了她手里。杨宏娘才懒得教,干笑了两声说:“我平日里早和晚不在大厨房,还有一堆事等着我。不若就让她一天三顿的先在大厨房呆着,多看看,总能学会的。”柳娘子长了张嘴,刚要说话,那边的陈妈妈抢了先说:“这可是不行,咱们的那些个手艺个个都是不外传的,没得让她既跟着这个学,又跟着那个学,到时候全都学会了去,回头把咱们几个给饿死了。”陈妈妈倒不是向着林杏月,只是不愿意杨宏娘这样吃相难看,口口声声说收了徒,却是想让她们来教,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杨宏娘这下只觉得是憋气的很,直接把杨管家给搬出来:“不过就是一个学徒,什么时候咱们大厨房成了这样挑剔的地方?回头我哥哥知道了,指不定要说咱们大厨房什么。”
谁知道她这样搬出来杨管家,把李妈妈也给惹恼了:“大厨房可是不归杨管家管,咱们历来是管采买的和管那库房的一块儿撑着,什么时候杨管家也能过来说三道四了?”
杨宏娘被怼得哑口无言,恰好那路管事从外头进来,听了一耳朵。想到当时被郑念慈戏耍,差点就着了她的道,真要把她带进了门里,不仅爹娘不高兴,顺娘那边也定然要闹起来的,最后能落个什么好。且这郑念慈竞然见他没有利索地答应,转头就去找到杨管家,实在是没有个定'性。
路管事觉得自儿个被伤害了!
要是让她进了门,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外头多少个瓦子勾栏的,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没的因为一个郑念慈惹出这样的麻烦。
路管事想明白之后,越发看郑念慈不顺眼。见她还在那边站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当初他不就是被这样骗了来。冷笑一声之后,路管事就对杨宏娘说:“你可得擦亮眼睛,画皮难画骨,谁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样的心。”
说的是郑念慈,杨宏娘却觉得是在打她的脸。再看那边的林杏月,已经在那边揉起面来,两只手不知道怎么的一扭,那面就听话的变成了麻花的样子,再排排放到一旁,摆放整齐。那些帮着打杂的丫鬟婆子,一个个的都盯着林杏月的手看,恨不得站在跟前把眼珠子也放在上面。
就连在说话的几个妈妈,也都看到了林杏月的这一手绝活,一个个的也不再和杨宏娘拌嘴,都围了过去:“这可是要做那油炸桧?”林杏月点点头:“刚才和柳娘子商量着,今天早上就做油炸桧配着豆浆吃。”
豆浆早就交给了下面那些干重活的婆子们,帮着在外头磨起来,一会儿再把磨好的豆浆放到锅里煮上一会儿。
喜欢加其他果仁枣干的,的,顺带着一块儿就都磨了出来。林杏月做油条的动作一气呵成,从揉面、切面到下锅,每一步都是恰到好处。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经过炸制的油条就都变得蓬松膨胀了不少,呈现出一种诱人的金黄色。
和以往的油炸桧不一样,林杏月没有做那麻烦的样式,只是扭成了麻花样式,两端略细。
这样做起来简单,不大一会儿就炸出来好几个。李妈妈先伸出了手拿了一根油条放在嘴里咀嚼起来,这油条咬下去一口,能听到那声咔嚓的清脆声响,外皮酥脆可口,里面却是柔软蓬松的,又不会觉得很是油腻。
李妈妈吃了一口就开始点头,特地转身叫杨宏娘过来:“一大早的就来,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快来尝尝林小娘子做的这油条。”杨宏娘耷拉着一张脸,不知道李妈妈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和林杏月关系不好,还要这样让她过来尝林杏月做的吃食。哪怕知道林杏月手艺好,杨宏娘说话的时候也有几分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说:“不过就是个油炸桧,说得像是多么稀奇一样,外头的摊子上卖这个的不知有多少。”
说完就看向郑念慈,问她:“你可是能做出来?”郑念慈一抬眼,恰好对上了林杏月的视线。自打上次郑念慈把清蒸羊肉做坏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做梦梦到的都是在做清蒸羊肉。
可不管怎么做,肉都是发黑的,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腥味,压根就不能吃。每每到这时候,林杏月就不知道从哪里出现,随便动上两下,那清蒸羊肉就重新变得美味起来,周围的人都在对她喝彩。郑念慈总会被惊醒,如今看到林杏月就在眼前,她双眼里辨不出什么情绪,心里却先慌张了起来。
杨宏娘见郑念慈不说话,又推了推她:“问你话呢,怎生不说?”郑念慈咬了咬唇,心想自己也不会做,干脆拿起一根油条放进嘴里咬了一囗。
郑妈妈没教过郑念慈怎么做油条,她专做硬菜,在郑妈妈眼里,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也讨不了好。
郑念慈往日里也吃过油条,可她做出来的,都没有林杏月做的这样好吃。就算林杏月是她的对手,郑念慈在心里也是佩服的。见她这样没骨气的,拿了油条就吃,杨宏娘恨铁不成钢,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真是一点世面也没见过,以后跟着我可得好好学。”那边柳娘子也把豆浆做好了。平日里大家吃豆浆,主要是只放糖的甜豆浆,或者放入虾皮、紫菜的咸豆浆,再有就是什么都不添加的原味豆浆。柳娘子也做了这三种口味,又按照林杏月之前说的,把红枣、芝麻、杏仁这些磨碎一块放进去,做成了五谷杂粮口味的豆浆。外头陆陆续续有各房的小丫鬟们来提餐了,李妈妈赶紧让大家准备起来。他们这些人再怎么争吵,也不能让外头人知道看笑话。杨宏娘也知道,只得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下,见郑念慈还在那里咔嚓咔嚓吃着,没忍住也拿了一根油条。
从早到现在,她可是连口水也没喝呢。
咬了一口油条下去,果然很是酥脆,和外面卖的油腻腻的油炸烩不大一样,林杏月做的却是面香和油香之间达到了一种很微妙的平衡。杨宏娘吃了一口,倒是不再继续吃这油条,她主要是说了半天的话,渴得很了。
见桌子上不远处放着一碗豆浆,听刚才柳娘子说是五谷杂粮的,也是从前没听说过的,她也不拿勺子,端起来就抿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渴了,杨宏娘舌尖先尝到的是黄豆带来的那股醇厚的豆香,再然后才是燕麦的味道。
时下吃燕麦的人很少,倒是不曾想竞然还能放在这豆浆里。那边的陈妈妈已经说道:“林小娘子,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竞然还知道加入这燕麦,倒是让这豆浆滋味更好了一些。”林杏月笑了笑:“是呢,想着这燕麦放进去,能让豆浆更加粘稠,还能带着几分独特的麦香,这才想着放进去试一试。”除了这些,里面还放入了些杏仁、核桃仁,吃到嘴里,只觉得那股子坚果的香味一直弥留。
杨宏娘趁着没人注意,把那一碗五谷杂粮的豆浆就都给喝完了。刚放下来,就看到林杏月正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杨宏娘只觉得老脸一红,扭到另一边,却对上了郑念慈的视线。郑念慈正盯着刚才那碗喝没了的豆浆碗看,眼睛里全是渴望。没来由的,杨宏娘就是一股子烦闷,瞪了郑念慈一眼,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
本来抬腿想要走,却见正院里的念冬过来。李妈妈看见了,以为她是来找林杏月的,就见念冬朝着她走了过来。“妈妈,大娘子说快到中秋节了,到时候要往宫里送些东西,娘娘爱吃藕粉,咱们大厨房得快些做出来才是。”
李妈妈一听,知道这是正事,赶紧应道:“马上做,先前已经选好藕了,这就开始。”
中秋节,西府那边也是要过来的,哪怕两府的人都不愿意看见对方,可这也得做出个样子来。
周大娘子先前就吩咐李妈妈,按照以往的惯例做些吃食就行。不过是一顿饭,两府的人谁也没心情吃下什么,到时候还不知道如何暗潮涌动。
倒是这做藕粉的事,却是个大事,那是要给宫里的娘娘送的,一个不好是要吃挂落的。
李妈妈刚想交代下去,就听杨宏娘凑过来说:“我觉得这活儿可以交给林小娘子来做,她手艺不是好得很嘛,就一个藕粉而已,应当也难不倒她。”藕粉听起来简单,可要是做得不好,吃起来的时候就会过于浓稠,嘴里会残留着黏黏的味道。
有时候也会颜色太深或太浅,不够晶莹剔透,这些就都成了次品。以往这藕粉都是李妈妈亲自来做的,从洗藕到做成,每一步都容不得马虎。这杨宏娘分明就是想让林杏月出丑,承认自个儿做不好,吃个瘪而已。李妈妈本来想说杨宏娘几句,可是一想到林杏月最近势头这么大,眼珠子一转就不说话了,只看林杏月如何应对。
谁知道林杏月听了这话,倒是一点儿为难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应下了。李妈妈皱眉:“这可是给宫里的娘娘做的,万万不能逞强,不要意气用事。”
她想着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只要林杏月说上一声不敢造次之类的,这事也就翻篇过去了。
林杏月脸上日常带着笑,还有一可爱的小虎牙,人却是大胆的很,竟然一点也没有怕的:“既然杨妈妈信任我的手艺,我自然也是不能辜负的。”杨宏娘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先前说的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可是林杏月方才的话分明就是把她给攀扯上了。要是做得好也就罢了,别人会说她会看人;可要是知道前因后果,知道她是故意说出来的,杨宏娘就吃不了兜着走。除了林杏月要受罚,杨宏娘也讨不了好去,毕竞这主意是她出的。她这个心思一说出来,落在主子眼里,可不就是连宫里的娘娘也不放在眼里,都能成了她作弄人的法子,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这时候,杨宏娘比林杏月还要着急,也没了先前那些小心思,赶紧说:“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这给宫里的娘娘做藕粉自然还是要让李妈妈来做,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年轻气盛,不知道这里面有多要紧。”“杨妈妈这说的什么话,先前不是你说我手艺不赖,这才让我做做试试,如今又说我年轻气盛。”
杨宏娘见林杏月到这时候说话都不饶人,一旁的含冬偏偏一句话也不说,想起来前几次林冬来找林杏月说笑的样子,已经把她当成了林杏月的人,到时候出了差错,恐怕她也会添油加醋说上些什么。再不敢拖沓,硬着头皮朝林杏月福了福身:“先前是我说错了话,姑娘别往心里去,只是到时候吃了挂落,咱们大厨房可都讨不了好。”林杏月倒是没多为难杨宏娘,只是因为刚才她把郑念慈带过来恶心自己的事,小小的报复一下。
见她道了歉,就侧开身子避了避,认真地说:“说起来这藕粉我还真是会做,不过杨妈妈说的也对,毕竟是要给宫里的娘娘做的,我年纪轻,还是交给李妈妈来做便是。”
这事总算是圆了过去,杨宏娘再不敢小瞧林杏月,和郑念慈一块儿站到了最后面。
那边的念冬像是才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过来拉着林杏月的手说:“既如此,月姐儿你就也做些藕粉,不往宫里送,只是平日里给大娘子喝。”又看向李妈妈,“妈妈,这给宫里送的藕粉还得是您来动手。”李妈妈点头应了,看林杏月的目光也比先前多了几分耐人寻味,再不敢小瞧了她去。
念冬走的时候,还不忘拿了好些个油条和豆浆,这是给她们几个小丫鬟的,生怕到时候不够吃,还得再多跑一趟。何娘子一早起来,看到吃食是豆浆油条,那边王妈妈还说可以把油条泡到豆浆里蘸着吃。
何娘子一时也来了兴致,一边吃一边听着王妈妈说起来二房那边的事情。“一早上大老爷和二郎君就过去接人了,听说周大娘子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二郎君都没去和周大娘子请安。”
何娘子奇怪:“昨个回来的时候,二郎君不还去大娘子这边了吗,怎么今儿就生分了起来?”
王妈妈看着何娘子眼前冒着热气的豆浆,只觉得口水分泌起来,说话也比平日里快上不少:“肯定是知道了大娘子做的那些事情,心里也恼了她才这样。”以往周大娘子可是没少想法子对付何娘子,按说听了这样的事情,何娘子心里该高兴才是。
可偏偏何娘子竞然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要说周大娘子对吴娘子不好,那她还信上几分,毕竞她们这些媳妇都是外来的。可二郎君可是周大娘子亲自看着长大的,一应的事务每日都是要过问。周大娘子做这些,为的可都是二郎君。
“要是以后我家那位也这样,我心里可得呕死了。”王妈妈妈想到这层面,本想劝上何娘子几分,就听何娘子奇怪地问:“今儿个倒是奇怪,大郎君去哪里了?难不成也跟着二郎君一块出去接吴娘子了?”这几天一到饭点,大郎君可就眼巴巴地跑过来,今儿没来,可不就是奇怪得很。
王妈妈就挑了个机灵的小丫鬟,让自家干女儿小梅去跑趟腿,问问大郎君身边的小厮,大郎君是怎么了。
没多久,小梅就脚步匆匆地回来,凑在王妈妈的耳朵边说:“妈妈,不好了,大郎君昨个夜里不知道怎么闹起了肚子,到现在还不好,刚才问学已经去请了大夫,说怕是昨个吃的那碗皮蛋瘦肉粥的原因。”王妈妈眉头就皱了起来,那个什么皮蛋瘦肉粥,她昨天也吃了一碗,何娘子连吃了两碗,一点事也没有。
大郎君不过是用了一碗,怎么就拉起了肚子?别到时候再牵连到了那什么林小娘子,要真是这样,怕是以后再也没有那样好的吃食了。
尤其是何娘子特别喜欢吃那凉拌皮蛋,今儿个早上看见是豆浆油条的时候,还问了一嘴还有没有那皮蛋。
王妈妈怕她吃多了肠胃不舒服,这才拦着没让她吃。何娘子见王妈妈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放下了吃了一半的油条,好奇地问:“怎么了?你只管说就是。”
王妈妈就把小梅刚才说的话给何娘子说了一遍:“问学那小子说是吃了那皮蛋瘦肉粥的缘故,这才闹起来难受,听说一早就去请了大夫。”何娘子也蹙起了眉头,先把成蕊和迎荷叫了进来,让她们去大郎君那边看看。
出了这样的事,她无论如何也是要表示表示。想了想,到底还是起身换了身衣裳,朝着大郎君那边的院子走去。到了那边,大郎君半躺在榻子上,脸色变得煞白不少,看起来就不大舒服的样子。
看见何娘子过来,先是埋怨道:“真是害苦了我,定然是那黑乎乎的什么皮蛋,我说怎么吃起来味道怪怪的。”
原本何娘子过来是想安慰大郎君几句,可是还没说什么,大郎君先劈头盖脸地说是那皮蛋的事。
何娘子哪里愿意听,直接就说:“怎生别人吃了都没事,就你难受?再说那黑乎乎的颜色,可不是坏了。你昨个儿尝了一口,不也是觉得好吃,才把那一碗就都吃完了?”
大郎君的脸色一红,嘴里却不依不饶:“如果不是那皮蛋坏了,我怎么会拉肚子,总不能好端端的就犯了这样的病。”何娘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正巧问学从外面请了大夫过来。听说西府那边来的人,又有什么接吴娘子的事,他们就走的侧门,悄悄地请了大夫来,也没大张旗鼓,生怕被周大娘子知道了,觉得他们大房是故意的。大夫先给大郎君把了脉,大郎君见何娘子躲在屏风后面,还特意问大夫:“这可是吃了坏东西的原因?”
大夫把左右两个手都号了脉,又问了一旁的问学:“这倒是不好说,到底是吃坏了肚子还是因为夜里着了凉。这两天下了雨,晚上要是没有关好窗子或者盖好被子,拉肚子的也有不少。
只看其他人有没有同样拉肚子,要是有好几个人都这样,那定然就是吃坏的东西。”
大郎君一听,想起来刚才何娘子说的话。
等大夫出去写方子的时候,何娘子就从里头出来,冷哼一声:“刚才大夫都说了,我看是你夜里贪凉,没关窗子睡觉才这样。”说着还往那边的窗子撇了几眼。
大郎君脸上一红,何娘子说的倒也没错,晚上的时候他觉得有些闷热,这才开了窗户,不过是图个凉快,也没觉得有什么。那边的问学听说是因为这个原因,赶紧给大郎君赔罪,说是没有伺候好他。大郎君对下人倒是没有那样苛刻:“这也怪不得你,想着等会儿喝了药,方子见效了就好了。”
何娘子却不依不饶:“问学,以后可不能随意的乱说话,你那样信口开河,要是别人真当了真,去找了那林小娘子的麻烦,可怎生是好?”想起来林杏月做的那些好吃食,问学脸上也认真起来,心里很是后悔:“大娘子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大郎君顿了一下,也跟着开了口:“是我先这样说的,倒是没想着会给那小娘子在找来麻烦,亏得只有咱们屋子里这几个人知道,没闹出去。”何娘子没想到大郎君竞然还会这样说,表情微微有些错愕。大郎君却像是没在意,说完这个就问:“大夫说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吃东西?我刚才上了那么多厕所,肚子里早就没东西了,感觉稍微好一些,就又想吃东西了。”
何娘子可不敢这时候让他吃什么,赶紧说:“大郎君好歹让肚子休息一下,等好了,回头想吃什么不行。”
大郎君只能叹了一口气,想着这几天可是要难熬起来。念冬走了,林杏月就继续做起活来。
李妈妈想了想,对林杏月说:“既然念冬姑娘都这么说了,回头你也就做些藕粉来,别拘谨,该如何做就如何做。”李妈妈可以说是相当大度了,可不是人人都能愿意自己的活儿被人分走。林杏月福了福身,点头应是。
她不是个怕事的,就算李妈妈恼了,这个藕粉她也是要做出来的。李妈妈一走,那边陈妈妈就朝林杏月竖了个大拇指:“从前倒没看出来你胆子这样大,要是我,怕是早早地就避开了,不敢沾染。”陈妈妈以前只是把林杏月当成一个手艺不错的小娘子,可刚才当着李妈妈的面,林杏月也敢直言这藕粉她能做,可叫陈妈妈长了见识。陈妈妈看林杏月的目光也就和之前不一样,心里多了几分敬佩。她这留下来,也是想和林杏月多套套近乎,觉得这样的人日后能发达。林杏月笑了笑:“妈妈别取笑我了,我可没那么多心思,不过是胆子大些罢了。”
柳娘子又凑过来说:“咱们这些人,可是连那胆子大也不敢,做什么事都得规规矩矩的。要不是这样,陈妈妈也不会和你说这些话。”陈妈妈听到了也不生气,打趣柳娘子:“哼,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说你就看上了人,怕是早八百年就打上月姐儿的主意了。”说完又转头对林杏月说:“你可别上了她的当,她手里的钱可有不少,就是三四个我身上的钱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的多,我看她走夜路,都得掉到钱眼里。”
眼见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似的,不远处的郑念慈弱弱地上前,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林杏月。
刚才杨宏娘走的时候,可没把她带走,郑念慈追了两步,杨宏娘就让她留在大厨房这边,摆明是想让她在这里跟着学上一些东西的。陈妈妈不乐意,当没看到这件事,柳娘子就更别说了。上次她出手帮郑念慈,也是要掏钱的,郑念慈差不多把手里有的银钱都拿了出来,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柳娘子看见郑念慈,就生怕她又要钱。这么一圈看下来,也就林杏月看起来好说话一些,对她也没那样的厌恶。
郑念慈大着胆子上前说:“不知道我能不能跟着姑娘学一学?”林杏月朝她露了个笑,就在郑念慈以为有戏的时候,林杏月突然开口说:“怕是不行了,我已经收了好几个徒弟,要是让她们知道我私底下又把会的交给了你,她们一个个的可不会放过我。”
郑念慈一时间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哪有师父被徒弟管着的?可看林杏月说这话又不像是假的,左右她是被拒绝了,眼睛红了红,也不敢纠缠什么,急匆匆地走了。
柳娘子见没有其他人了,终于担心起来:“你可是知道如何做那藕粉?下回可不能再这样莽撞,回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杏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柳姐,你这样子倒是让我不习惯,我只当你满心满眼都是钱。”
这话倒是没怎么让柳娘子恼,知道林杏月是在说笑,轻轻拍了她一下:“这是跟谁学的,先前都还不敢这样说话,怎么如今胆子这样大起来?”说完这句话,林杏月正经地说起来:“别的也就罢了,藕粉我还真做过,回头我先在家里做出来给姐姐尝一尝。”
柳娘子高兴起来:“那这就说定了,可不能证我。”又告诉她要从哪里选藕,她这是怕李妈妈到时候不给林杏月藕,还得从外头买了来。
不过显然她们是想多了,李妈妈是个心胸大度的,说不怕林杏月做,果真把自己用的藕也给林杏月分了一小半过来。林金兰下了差回来,就看见院子里多了好些莲藕,好奇地问:“这是又要做那桂花糯米藕不成?”
想起上次那滋味,林金兰就觉得口水都快分泌出来了,上次她可没吃够呢。“倒不是要做那糯米藕,是要做些藕粉来。”林杏月就说了之前和念冬说的那话,林金兰也被吓了一大跳,埋怨林杏月胆子太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这样的性子,人人都说你稳重,我瞧这可不是。”
林杏月也好奇:“你这么一说也是呢,怎么偏偏一个个的就都觉得我是个稳重的性子,也可能是咱们这几个人里头,就我看起来不像是个会闹事的。”姐妹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林金兰就说起来今儿个吴娘子被接回来的事情。“一大早二郎君和大老爷就出去了,我们三个人可在外头看了好一会儿热闹。”
林杏月还不知道后头如何了,追问道:“吴娘子可是被接回来了?”“接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嬷嬷,说是郡主身边的人,看着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个厉害的主呢。”
林杏月好奇:“那戴妈妈可是跟着一块回来了?”“跟着呢,不过看戴妈妈那个样子,这新来的嬷嬷应该地位不低,她都是恭恭敬敬地在后头站着,先前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可能就是稀奇吧。”吴娘子原先还想使使性子,不想回来,在娘家这边多呆一些。可是大老爷和二郎君都这般兴师动众地来接,面子不能不给。且郡王爷出去和大老爷说话的时候,大老爷说话也是客气得很,摆明了不想和他们把关系闹僵下去。
要是吴娘子这边真的太过了,回头二郎君和大老爷也不过来,姑娘家又不能在娘家待一辈子,到时候再灰溜溜地回去,可就和如今这样风风光光地回去不一样了。
吴娘子趴在郡主的怀里,又哭了好大一会儿,气愤地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明明这里就是我的家,偏还不让我回来,才待了几日就又要赶我走。”郡主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阵酸涩:“不是我赶你走,哪个小娘子出了门不是这样,都要受婆家摆布。至于生不生孩子的事儿,你那公爹也说了,这事不是催出来的。”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他们不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公爹这样,还不如我婆婆,好歹是个敞亮人。再说我婆婆那样着急,还不是怕大房全都占了先头,到时候大老爷脑袋一热,全都给了大房那边。”“这些既然知道,多少就体谅你婆婆些,她也是没办法。”吴娘子在去见老太太的路上,还在想郡主说的这些话。一想到自己这样的年岁都出了门,有个什么事还要回去找郡主哭诉。郡主明明身子都不好,还要拖着病体为她排忧解难,心里就是一阵难受,眼圈就红了。
跟在轿子旁边的孙嬷嬷听到了,小声地劝道:“娘子先别哭,一会儿见了老太太,先好好地认个错。”
这些话在来的路上,孙嬷嬷不知说了多少遍,吴娘子也都听进去了。见了老太太,果然就先行了大礼认了错。
老太太亲自把吴娘子给扶了起来:“一家人说什么错不错的,不过是回家散散心。咱们这些人,难不成连回家也不能?下次想回,要是不愿意和你婆婆说,直接过来同我说上一声就是,左右都在汴京城,没多大功夫就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