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04.05/三次猫

“阿.….…?“黎雾发出的几乎是气音。程清觉隔着一米多，沉而缓的眸色注视她，目不转睛，对着她的视线。1虽然知道就是单纯的画师和模特，但黎雾还是非常紧张，紧张到心尖都在打颤。

她磕巴了一下：“不然还是先侧面吧。”

“正面不用画？”

“也不是..……”

“那还是先从最难的来吧。“程清觉语气平和，不带旖旎。黎雾攥紧右手的笔,缓了两秒,再抬头：“也行.……“嗯。“程清觉已经完全放下手中的东西，凝神瞧着她。黎雾看了两眼他的眉眼，垂眸，细细勾勒。“要我往前坐点吗？“男人拉了下椅子。

“嗯？”

因为要专注脸部细节，次卧光线暗，刚刚确实有些远。黎雾屏息：“谢谢。”

程清觉：“没关系。”

一小时后,几张粗糙的素描图终于画完，黎雾后颈都浸出汗。1收拾了东西起身：“可以了.就这几张就差不多，我之后再自己添加细节。

“嗯，"程清觉微微点头，坐在座位上，仰头看她，“添加细节不需要模特了？黎雾抱着平板：“不用了，我对着照片画就可以。”再像刚刚那样来一次，她实在吃不消。

“你有照片？"程清觉又问。

黎雾顿了一下，掩饰：“我可以从网上下载。”程清觉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过两秒：“嗯。”黎雾看他垂眼重新拿起曲谱，想要不要把自己是他粉丝的事情告诉他，但想到自己找他签名的那两张裸/照。

还是算了，承认是他的粉丝就要承认私藏他的裸/照。“还有事？"男人见她没走,抬头又看过来。“没了。"黎雾赶紧摇头。

她刚坐在房间里侧，往外要绕开程清觉，程清觉不动，有点挤，她也没办法出去。

刚伸手想点他堵住路的椅子提醒他，忽然听程清觉说。“能教我画画吗？”

“什么？“黎雾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平板，反应过来，“这个？”程清觉扫了一眼，面目平静，似乎在想事情，片刻后：“嗯。”黎雾不知道程清觉为什么会突然好奇画画，但他穿了深灰色的T恤，腕骨清瘦而白，搭在桌面上，眼眸半垂，身上的气质莫名阴郁又脆弱。<2这是她当他的粉丝这么几年，从来没在镜头里看过的一面。沉沉光线下，他这个模样明明是有点危险的，但又让人看了有些心软。黎雾不自觉地往前半步，缓下声音：“可以，你想学什么？”程清觉右手从桌面垂下，轻扫她的表情：“都行，你刚刚的素描就可以。”“哦，好啊。“黎雾抓了抓发梢，拉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黎雾跟他隔了点距离，小心捏着笔，摆正他的姿势：“这林，.……先从这边到这边……力度不要大大…….”

程清觉想试试画画好像是认真的。

她教他，他就在认真学，让他怎么握笔，怎么摆姿势他都安静听着，也去做，低眸看着手里的画笔，神情专注。

画了一会儿，黎雾精神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偏头，看向身旁的人。他的骨相几乎完美，从眉骨到眼眶，再到鼻骨都像精心心雕琢的，睫毛很长，但不算密，这么垂眼真的看起来有些阴郁。黎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都没办法把程清觉和偏执联系在一起，忍不住多盯了两秒，又把自己看得脸红。

“看我干什么？"男人突然问。

“嗯？没事"黎雾不确定程清觉是不是抓住了她在偷看他，瞥开眼神，去看画，“看你的画稿。”

他画的是脚边的咖啡豆。

他貌似有点绘画基础，短时间内寥寥几笔，虽然称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太差。

黎雾惊讶，接过平板时夸了一句：“你以前学过画画吗？”程清觉貌似回忆了两秒，片刻后回了一句：“我母亲之前画国画。”听他提到母亲，黎雾止声。

追程清觉的大粉都知道，他刚出道爆红那会儿母亲去世了，不过公司捂得严，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她当时还在上大三，私信给他发过消息，是一些安慰的话，不过当然是石沉大海，没有人回。

看程清觉状态不佳，黎雾没再多留，把平板上的画稿保存：“我等下从微信上发给你？”

“嗯。”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给我做模特。”

“嗯。”

隔天白天黄铭过来时，黎雾没在。

程清觉插兜堵在门口，皱着眉，看了眼黄铭的脚下：“先别进来。”“怎么了？"黄铭疑惑，他有重要的商务合同要拿给程清觉看，不然也不会在黎雾不在的时候，贸然过来。

程清觉：“她早上刚拖过地，别踩。"3

黄铭.

“我找家政给她扫行不行？"他往前，作势要挤开程清觉，却被男人移了下步子，再次挡住。

抄着口袋的人眉心竖得深，脸色冷淡：“黎雾的房子，她人不在。"<1黄铭：“你这会儿这么礼貌？？？死皮赖脸呆在人家家的时候怎么不礼了？？？”

程清觉眉心跳了一下，不置可否，没答话。<1黄铭举了手机给他看：“我给黎雾打过电话，她让进！我提前征求过同意了！你给我让开，这是你家？？”

程清觉眉心又跳了跳，往旁边让开，又蹙眉：“换鞋。”黄铭真是服了：“知道了，祖宗。”

说到这里，黄铭按着鞋柜换了鞋，皱着眉又扭过来：“对了，你到底为什么天天往黎雾家跑。”

程清觉在蹲下，右手抬起，揉了两下猫咪的脑袋，慢腾腾：“咖啡豆在这里。"<1

黄铭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猫：“咖啡豆长胖了？"1程清觉撩眸，淡淡：“这是旺财。”

“不撸自己的猫开始撸黎雾的猫了是吧，"黄铭走到茶几处，把胳膊下夹的合同拿出来，“还有我得提醒你，你对黎雾没意思吧？”他紧蹙着眉，转头看蹲在客厅中央的程清觉：“你还有三年合同期，不是说不能谈恋爱，但你别给我找事..…最好还是别谈，就你这性格疯起来我可管不.”

黄铭拧头看到他还在撸那只猫：“你听到我说话没！”程清觉右手从旺财头顶撤下：“听到了。"<2黄铭看着他走过来拿合同：“你别成天一副要死不活，合同到期就不干了的样子，积极点行不行？”

程清觉貌似有点累，从茶几上拿起合同书：“我不会耽误公司的安排。”黄铭：“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从出道那件事到现在，程清觉一直有精神焦虑和轻微的抑郁倾向，这两年反反复复，心理上的疾病很难通过某种医学手段根除。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开始因为咖啡豆要住在黎雾这里，黄铭也直接同意的原因。

在可控范围内，黄铭都尽量给他最大的自由，带他这么几年，是真的希望他过得好。

黄铭走过去：“这合同你先看看，没什么问题，过两天去公司一趟签了，另外巡演从下个月就开始了，最近都不会在北城呆，你也收拾收拾东西，从黎雾这儿带着你的猫赶紧滚吧…….”

四月上旬，黎雾一直在忙音综插画。

手握程清觉的独家专访，文枚对这次的四月刊尤其看重，虽说销量不用愁，但还是要尽全力做好，有口碑，才有和雨与再合作的机会。<1纸媒衰落，如果不结合其它的流量推广，销量只会一直惨淡下去。因为上级的要求，几张人物形象插画，黎雾改了又改，细节处也不知道已经打磨了多少遍，但细节的配色方面还是不符合上面的要求。在黎雾再一次熬了一个通宵修改画稿，顶着两只大熊猫眼来上班时，七七终于看不过去了。

七七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太欺负人了吧！美术部新来那个副总原来是做广告设计的，根本就不懂插画，还一遍遍让改，纯折磨人是不是？？”黎雾连着三天睡眠严重不足，昨天更是只睡了三个小时，现在坐在工位上，脑袋一点一点，人都想睡过去。

七七在位置上坐下：“咱们组从这个月开始，绩效也减半了，你的钱还够交房租不够？”

七七是本地人，上班后也一直住在家里，但黎雾不一样，家在临市，在北城上班是租的房子。

从毕业开始就不再管家里要钱，杂志社发的这点工资，一直精打细算地花。文枚这两年效益不好，去年调整薪资结构，工资中的大部分本来就来自绩效和奖金，现在绩效再缩水，基本都在叫苦连天。特别是黎雾这种底层画图的，属于食物链最底端社畜，花时间最多，拿工资最少。

“你还有没有做自由画手的打算？"七七看她。做自由画手就意味着有很长一段时间收入不稳定，所以尽管有这个想法，黎雾还是一直在杂志社干着。

本来想着拿到程清觉的采访，保住工作一直好好干下去，但现在工资越来越低，公司压榨人也越来越严重，做自由画师这个想法又从黎雾脑子里冒出来。她毕业前经营过一段时间微博，是某个圈子小有名气的同人图太太，但因为那时候刚起步，流量无法变现，最终还是决定找一个稳定的工作。黎雾揉揉眼睛："再说吧，有点这个打算。”七七看着她的黑眼圈替她鸣不平：“杂志社给这点钱都不如你去给程清觉做饭。”

一天两千五，做两天够她一个月工资。

黎雾因为困反应也慢，手背搓着眼皮反应了一会儿：“他好久没来了。”七七：“我知道，他不是最近在办演唱会吗？”“在沪城连着开了两天，"七七道，“热搜一直挂着。”“热搜？“黎雾熬夜熬到有点想感冒，鼻音很重。七七看她：“你改图改得这么专心致志，连程清觉都不看了？”黎雾一边搓鼻涕，一边去拿手机，小声：“也不是.…”见过真人，再从网上看他的消息，总觉得距离他很遥远。特别是他从她家走，两人不联系，她又觉得他住在她家的时间像一场梦，再隔着屏幕看到他，总是会很低落。

但她又在工作，总不能让自己时常陷在这种情绪里，索性就屏蔽了他的信息，不去看。

没到真正的上班时间，还能摸鱼，七七见黎雾拿手机，也摸过来手机看消息。

程清觉的名字还在热搜榜上挂着，但名字后面已经跟了一个“爆”，刚在路上刷新闻时还没有，七七疑惑，点进去。

几秒后一一

七七：“黎雾，你快看手机，程清觉摔伤了！！”七七话音落，没听到黎雾的声音，转脸看过去，看到她拿着手机，拇指一直在往下拨，脸已经白了。

“阿雾。"七七担心，放下手机，晃了晃她的手臂。黎雾已经听不到七七说话，满眼都是刚刚刷到血肉模糊的图片。事情几分钟前才发生，照片也是现场外包人员爆出来的，雨与包括演唱会主办方都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公关。

程清觉流量太大，几乎在图片爆出来的一瞬间，热搜直接冲到了第一名，短短几分钟时间，实时广场粉丝已经把所有参与承办的主办方喷得狗血淋头。「到底是他爹的哪家黑粉！！！！！！！装工作人员混进去把升降机零件？？？？他爹的报警啊雨与！！！给老娘报警啊！！！！】「是从升降机上摔下来了吗？是升降机吗？？？我看动图上有两米多高。[全世界黑粉都死绝了，煞笔东西，报警把她抓起来啊，故意伤害罪，判刑啊！！！！！】

「我要哭死了，是不是已经去医院了，摔下去的舞台边沿都是血，我从刚刚看到消息哭到现在，能不能出来回应一下？][雨与死了，雨与没爹！！！到底要发生多少次这种事才能重视起来？？之是私生，现在是黑粉，雨与高层全部死绝了吗？？？？？你公司能发展到现在不程清觉是你爹？？？]

升降机的保护装置零件松动，导致今早彩排时，程清觉失足从升降机上掉下来。

没有人知道现场情况，只流出一张模糊的照片，甚至照片也在几分钟后被公关删除，程清觉的粉丝无差别的在各个平台首页发疯，雨与官博的第一条微博下被骂到了一百多万条。

黎雾一整个上午精神都是恍惚的，无论是给程清觉还是张扬发消息都没有人回。

她甚至在犹豫要不要也给发信息问黄铭，她实在是担心，甚至再看保存的那张图片，手都会发抖。

照片太模糊，看不出具体摔倒了哪里，只能看到舞台边沿确实都是血。从粉丝的不断骂战中大概能看出事情起因，是升降机保护装置的零件松动，导致升降机在上升一定高度时卡住，同时程清觉踩空从上面摔了下来。一直到晚上下班，从文枚的公司走出来，黎雾终于接到了张扬打来的电话。“黎雾？”

黎雾心一下悬起来，脱离人群，抓住手机几步往旁边走，语声急促：“张扬到底怎么回事？”

“对不起，如果不方便的话不用说，但能不能透露一下他是不是安全的，黎雾声音收紧，甚至带了极易察觉的颤抖，“我看到是两米多的升降....“没事，是外伤，小腿骨折缝针而已。”

“缝了几针？”

“有两处，最多那处缝了十三针，舞台边沿有做保护的缓冲区，清觉哥先掉在缓冲区上的。”

黎雾僵住，还是不敢想十三针具体缝在了哪个地方。张扬带着歉意开口：“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这两天方便不方便过来。“嗯？”

“咖啡豆在之前寄养的宠物店，你能带着它一起过来吗？”黎雾吸了口气，明白过来：“是希望咖啡豆过去陪他是吗？”“嗯，也不全是，"张扬顿了顿，“清觉哥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