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雾散【二更】
姜茉垂下眼眸,收拢好衣襟从另一侧下车,心跳在簌簌春风中归序。最近翻阅无数恋爱手册的林源在心中默想,靳总成功踩中了一次错误答案。已经进入节后复工阶段,民政局大厅内只有几对新人。姜茉和靳行简进去时,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将墙上的爱心装饰取下,姜茉这才想起,昨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领证流程和姜茉小时候在电视剧上看到的不同,没有颁证仪式,也没有宣主丘
他们被中年模样的主任请进办公室,不过客套闲聊几句的功夫,已经将印有二人合照的结婚证制作完成。
从民政局出来,甫一上车,林源就将手中电脑递给靳行简,里面刚接通一场视频会议。
姜茉往旁侧稍移,拿出手机,开机。
程虞大概是从沈怀京那确认了她和靳行简领证的事,发过来的消息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刨根问底地关切,姜茉怕她担心,隐去和靳行简的协议婚约,将昨天发生的事和她简单说了。
程虞那边大概在忙,没回。
姜茉将手机收起,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靳行简双腿交叠,笔记本放在腿面上,听着耳机中的汇报声,目光不动声色地落过去。
上午拍好登记照片后,姜茉换了一套更为舒适的春装。宽松的浅蓝色直筒牛仔裤,上搭一件粉短针织衫,原本挽在脑后的长发被她放了下来,歪着头时遮住小半边脸颊,从侧面看过去,鼻尖和下巴微翘至好看的弧度。
轿车驶过大片楼宇,阳光不时从阴影中脱身,光斑跳跃,穿透车窗落到她脸上,覆上一层暖意融融的柔软。
拓落在脸颊上的睫毛影子轻轻颤动一下。
没多久,轿车滑入一家商场地下车库,停稳,车上的人却没动。腕表指针精准地移动着,姜茉手掌移上胃部,轻轻按住。靳行简微不可查地皱眉。
又过了五分钟,对面的项目经理才汇报完毕。靳行简收回目光,言简意赅地抛出问题。
他姿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声音很低,语气不疾不徐。林源却知道,自己老板话越少,事越大。
这是他发火的前兆,如果回答不上,就要面临更为犀利地提问。项目经理暗道一声糟糕,哆哆嗦嗦捡着要点回答,到中途时,才发现一处明显的错误。
他抬起头,对上靳行简冷漠如冰原的眼眸,后背唰地渗出一层汗。整个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其他人低着头,十分专注地盯着眼前电脑。要完蛋了,项目经理想。
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僵凝的气氛,靳行简拿起来看了一眼,滑动静音,丢在真皮座椅上。
铃声惊动了姜茉,她睁开眼睛,视线微垂,自己的手机全无动静,倒是她和靳行简之间空位上的黑色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老爷子"三个字起起落落,一直到自动挂断。
“回去重做,明天上午汇报。”
项目经理闻言松一口气,抹了一把鬓角上的汗。他知道,在靳行简这,一个项目中途换人也不是没有的事。靳行简做完指示挂断视频,长指一勾叩上笔电,正要说话,又有手机震动声响起。
驾驶位上的林源忽地挺直脊背,接通手机后恭敬地回答一声“是”,转而回身,递向靳行简。
屏幕上显示一串北城固定电话号码。
靳行简垂眸瞥了眼,接过后拿在手中。
对面老人音量高,声音一字不落地透过听筒传进姜茉耳朵。“臭小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指尖点着腿面,靳行简懒懒回声:“这不是有舅舅会告诉您吗?”“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
那边像是骂了句,一阵咳嗽声后,对面缓了缓,又问:“你想清楚了?”点着腿面的手指像被按下暂停键,指尖还悬停着没落下去,靳行简侧眸,原本注意这边的姜茉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爸爸”。“嗯,改天带她回去看您。"“靳行简回复。“做什么改天?今天晚上就回来!”
“今天没空。”
靳行简说完利落地挂断电话,“先吃午餐。”又看向将手机静音不打算接听的姜茉,“下午一起去姜家?”姜茉抬眸,错愕地看向靳行简。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下午搬家。
靳行简却笑:“不是还有东西落在那吗?”时隔不到一天,再回到姜家,姜茉竞有种时过境迁之感。到达姜家时,祁静云含笑从里面迎出。
黑色车门开启,靳行简先一步下车,祁静云正要上前寒暄,却见他回身,一手掌在车顶为里面的人护住头顶,一手平摊开,一双白净细腻的手从车内伸出,搭在他掌心。
姜茉低头从车里下来,无名指上的粉钻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祁静云心里一凉。
昨晚靳行简外出接电话后没再回来,她问起时,沈怀京解释说是带小女朋友过节去了,走得急,没来得及同她打招呼。她虽然诧异于没听过靳行简有女友的消息,但也能理解,毕竟4.2亿港元拍下的粉钻结结实实挂了一天一夜热搜,说不定不久后就要传来婚讯,她旁敲侧击没问出是哪家千金,只知道两人交往已经有一段时间。等到了晚餐时间成元东仍旧没出现,又得知靳行简带姜茉从后院离开,祁静云心里咯噔一声。
靳行简今天是冲着姜茉来的。
姜茉从来没提过和靳行简在一起的事,而她对姜茉又一直算不上好………想到这一点的祁静云如坐针毡,做客的沈怀京倒是气定神闲地揣着明白装糊涂,祁静云想再多打听些消息,沈怀京每次都巧妙避过,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空运来的海鲜也食不知味。
一直挨到晚餐结束,送走沈怀京,祁静云又听说成元东酒驾的消息,忙去打听。
得知成元东出事的路段,再联想到晚餐时沈怀京的电话,祁静云忽然不确定,这是靳行简的手笔吗?
也太轻了。
和他往日的雷霆手腕相去甚远。
或许成元东倒霉,被不相干的陌生人报了警。而靳行简对姜茉也没那么看重。
这种侥幸心理一直维持到刚刚看到姜茉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看着亲密站在一起的两人,祁静云唇角的笑僵到要挂不住,仍要故作无事地迎两人进门。
姜商元出门不便,杵着拐杖站在中厅,目光扫到姜茉和靳行简牵在一起的手和手上的戒指时愣了一愣,“你们两个一一”被握着的细白指尖轻轻一颤,靳行简不动声色地将她握得更紧,绵密的力量稳稳支撑住她。
“伯父,茉茉和我结婚了。"靳行简答。
客套的称呼,轻而易举地替姜茉划清界限。意外的称呼、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姜商元瞳孔骤缩,他将目光移向姜茉。姜茉唇边挽起笑,轻轻点头。
也没有纠正称呼的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太开口。
祁静云心里翻江倒海,可不得不硬起头皮给靳行简递话。偌大客厅里的四人,只有靳行简姿态最为松弛。他闲靠进沙发里,没再牵着姜茉,只目光时不时拢向她,时刻关注她的感受。
这使得祁静云更加小心翼翼,怕牵扯出更多嫌隙,她没敢探问两人的过去,只问些家里长辈最关心的婚嫁问题,既不出错,又能在字里行间一探虚实。“和茉茉商量过,她现在还在上学,暂时不准备大肆操办,一切等她毕业,以她的意思为主。”
“外公早年见她时就很喜欢,那时还说讨来给他做孙媳,今天还喊我带她回家,只是茉茉更惦记伯父身体,就先让她带我过来。现在知道伯父身体没事,她也就能安心了。”
“婚房暂时定在天樾,那儿离学校很近,方便茉茉回来住。”靳行简回答的滴水不漏,祁静云一脸欣慰,垂在一旁的手心快被指尖掐肿,心里更是焦急。
姜茉不可能没告诉靳行简成元东的事,只不过或许是忌惮成家,靳行简没有直接撕破脸。
那姜家呢?有了姜商元的这一层抚养关系在,能抵消吗?越是这样想,祁静云心里越是不安。
这一场三人煎熬一人独秀的家常闲聊一直进行到靳行简提到姜家对姜茉的养育之恩。
“茉茉是个知恩图报的性格,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是看望伯父,另外听说姜家在津市的项目并不顺利,作为对茉茉养育恩情的报答,如果姜家需要,凯信资本可以助姜家一臂之力。”
祁静云没想到峰回路转,错过成家,搭上了更高枝的靳家,她望向姜商元。姜商元的状态从姜茉回来时就不对,见他神态疲乏,怕错过时机,祁静云忙自己做主,客套几句,才委婉将困境托出。靳行简没错过姜茉眼中一闪而逝又悄然隐藏的错愕,他握上她指尖,安抚地捏,等到准备和祁静云详谈,才侧过头说:“不是说还有东西要带走吗?上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谈完后我们回家。”
姜茉安下心,起身上楼,还没进门就被姜商元叫住。“茉茉,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姜茉已经很久没有踏入姜商元的书房,这里和之前变化不大,姜家四口的全家福和她的获奖画作照片并排放在书桌一侧。全家福是姜桐两周岁生日那天拍的。
姜茉印象深刻,那一晚她在老师那上完课出来,等了许久家里的车都没来,后来是祁靳来接她,把她带往医院,他给她带来一块蛋糕垫肚子,路上告诉她,切蛋糕后姜桐玩闹时不小心磕到头,全家人都在医院。以前没有细想,她只当那是血缘关系最为亲密的一家四口合照,上面没有她,也没有祁靳,她还为只有自己的获奖作品能摆上爸爸的书桌而自豪。现在才知道,原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能拼凑出一个事实,她和姜家从一开始就泾渭分明。
姜商元转到书桌后,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递过来,“保险柜最下层有一份文件。”
说完坐在转椅上,闷咳几声。
铜质钥匙沉甸甸地压在手心,冰冰凉凉,姜茉拿着没动,“您昨天检查怎么样?”
苍老的唇角向上弯起,姜商元勉力笑道:“没事儿,养一段时间就好。”“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来和我商量一下?”他问得越来越轻,像不忍心苛责,也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他对我很好,"姜茉垂下轻颤的眼睫,“一直在帮我,护我。”书房气氛沉滞下来,少顷后,姜商元报了一串密码,“去拿吧。”背过身时,姜茉仍能感受到姜商元的目光,她将钥匙插进锁孔,滴滴的按键音后,咔哒一声,保险柜打开。
姜茉从最底层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股份赠与协议。
赠与方,姜商元。
受赠人,姜茉。
这不是姜茉第一次拿到赠与协议。
十八岁那年,她也曾拿到过这样一份协议,当时为庆祝她成年,姜商元将公司股权1%赠与她。
同样的,姜檬成年时,也获得了1%股权。而现在手中这一份赠与协议,赠与的股权数值为15%。姜茉不参与姜家企业的事务,可也知道,这15%的分量。她倏地转头,看向姜商元。
姜商元面色平静地递过一支笔,“茉茉,靳家门高户大,远不是姜家能比的,家族内纷争多,也更复杂。靳行简现在在和他舅舅争权,争到手了,整个勒家都是他的,争不到手,恐怕连闲职都捞不到。”他把协议翻到签字处,在赠与方签下自己名字,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黑卡,连同笔和协议一同递过来。
“这些原本打算等到你毕业时再给你,现在的时机更合适,拿着吧,这是爸爸欠你的。”
原本不该听懂的话,却因昨天的意外,让姜茉懂了。她知道姜家靠着妈妈沈云笙的嫁妆和沈家的帮衬起家,这一声“爸爸欠你的”,实则是欠沈云笙的。
沈云笙死了,再也没办法给她母爱,于是姜商元把她领回家,给她父爱,而这一份沈云笙拿不走的财产最终交到了她手里。事情轻而易举解决,却比她亲自夺回还让她难受。拿着协议的手腕轻颤,姜茉的眼眶瞬间湿润,她不敢眨眼,生怕眼泪会掉下来,清了下喉咙,还是决定问清楚:“我想知道,为什么在知道我要去做亲子鉴定时给我样本?”
姜商元脸色灰败,慢慢低下头,“我欠你妈妈太多。”像是陷入遥远的回忆,他沉默不语,很久后又说:“我也欠你云姨的。”“孩子,是爸一一”姜商元将下一个字咽回去,“是我对不起你。”姜茉狠狠咬住下唇,在协议上签下字,丢开笔,拿着卡转身。原来姜商元的一切行为,都是在为自己偿债,为自己赎罪。欠沈云笙的,所以将她带回家抚养。
欠祁静云的,所以在知道祁静云已经知道真相把她赶出姜家时,顺从祁静云的意思,给她样本,让她知道她不是亲生。就连发生这一切后,他让她再住回姜家,恐怕都是为了他自己的那一份心安。
姜茉不禁怀疑,他给她的那份父爱,是她以为的真实吗?脑子里一片混沌,耳朵里像涨了潮,潮水退去,留下一层透明的膜,将外界声音都隔远。
周遭如有一张无形的网,将空气兜住、压缩,用力推向她,视野内的物品逐渐散乱、变形、失真。
有道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孩子,那不属于你。”
她最渴望的,一直未曾得到。
胸口闷得要喘不上气。
姜茉埋头向外走,在握上门把时,被叫住。“茉茉,"姜商元声音老迈沙哑,“爸爸希望你嫁给他,不止是因为他能帮你,能护你。”
“婚姻里如果只有一方付出…”
没等他说完,姜茉拉开门出去,“咽"的一声关上。站在门口没再动。
耳朵里的膜破了,那张空气的网也破了。
姜茉听到自己犹如坏掉的手风琴般破败的呼吸声。她屏住呼吸,制止那声音,五脏六腑却抗议着造反,有气流奔涌向泪腺。在眼泪落下的前一秒,姜茉听到有人叫她。“姜茉。”
熟悉的男声。
姜茉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是靳行简。他站在一楼客厅,仰头对上她视线,利落地转身,踏着大步上楼。不过几秒,他出现在二楼,带着风朝她走来。眼眶几乎在那一瞬间发烫,姜茉咬唇,用力绷住即将崩溃的情绪。靳行简满脸阴沉地站到她面前,躬下腰,指腹揉过她唇角,促她松开唇,又碰了下她眼眶,才轻声问她:“怎么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缠绕住姜茉,心脏一寸寸地疼,她压抑着哭腔开口:“靳行简,我想走了。”
“好,"靳行简没再多问,牵上她的手,“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了吗?”“房间里没有要带走的,还有东西在一一"姜茉眸光扫向楼下。“我知道。"靳行简摩挲了下她手指,牵着她下楼。祁静云和林源正等在下面。
靳行简拉着姜茉停在祁静云面前,松开她手,自己站到一旁,手摸向口袋,摸空时眉头皱蹙,烦躁地蜷起手指。
“茉茉,对不起。”
祁静云一脸灰色,朝姜茉深深鞠上一躬,没挽住的头发顺着脸颊滑下,露出难堪通红的耳朵。
“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郑重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给姜家一条出路。”姜茉看着祁静云掌心托着的蓝丝绒锦袋,缓而深地呼出一口气,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向过往,直到面前的手臂因平伸太久控制不住颤抖,才将锦袋收入自己掌心。
随后朝外走去。
靳行简拿起两人大衣,跟在后面。
祁静云直起身,顾不得发酸的腰背,忙问:“那合同?”林源在见到靳行简脸色不对时已经将桌上文件收好,留下一句"靳总会再考虑”,越过她跟了上去。
回程路上,车上沉闷而安静。
林源安静地开车,等待指示。
快到丽璟时,靳行简忽然开口:“姜商元赠与你股权的事,祁静云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姜茉低着头,指腹摩挲过玉环,确认没有再受损后小心地将它放进锦袋。
姜商元一向求安稳求和睦,就像他最初没把她不是亲生的事告诉祁静云,这次也暂时不会把股权赠与的事告诉祁静云。靳行简脸上阴霾散尽,侧颈问她:“想要整个姜家吗?”林源飞快向内视镜瞟了一眼。
这消息太过震惊,姜茉惊愕住,侧额看向靳行简。男人面色平静,根本没把她签的那份赠与协议和姜商元给她的八位数银行存款看在眼里。
“祁静云和姜商元并不擅长经营公司,不如拿来放在你手里。你也不用操心,我帮你找一位职业经理人,你安心上学做你自己的事就好。”一件历时持久而繁琐的事情在他的轻描淡写下只寥寥数语,好像好办得很。姜茉张唇拒绝:“你帮我太多,我回报不了你。”靳行简眼尾上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了,“就当我送你的礼物。林源。”
林源应飞快应声。
“调查姜家股权分布,拟定一份注资协议。”“那今天下午谈的项目?”
“作废。直接注资姜家。”
…好的。”
还没容姜茉反应过来,事情已经被靳行简三言两语敲定。姜茉很轻地蹙了下眉,看向靳行简没说话,车子停下,Jan趴在门边,隔着一层玻璃门,站起来朝这边看。
靳行简侧过头,在她头顶轻敲了下,“不当礼物也行,就当一起赚钱。他想了想,又道:“先注资,把决策权拿到手,最后要不要姜家,你说了算,好吗?”
“你不会赔钱吗?"姜茉担心道。
靳行简轻笑,“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不会,"靳行简推开车门,下车后伸手给她,“姜家在祁靳手里时不是好好的么?闹到现在这种境况,管理层问题很大。”姜茉微愣,将手搭在靳行简手上,迈步下车。他掌心干燥温热。
早春的晚风一吹,将下午那股闷胀彻底驱散。两人一起踏进院门,地灯在脚下亮起。
靳行简走在姜茉身前一步,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姜茉,你可以不用这么懂事。该是你的,我会拿回来给你。”
心口像是忽然被人轻叩一下,没被牵着的那只手尖悄悄一缩,姜茉没说话。下午行程变更,这一晚没搬去新居。
吃过晚饭,姜茉在犹疑晚上要怎么睡时,靳行简已经带上电脑推开书房门。Jan白天玩得狠了,晚上不愿意出去,姜茉正巧也身心俱疲,上楼洗过澡,出去接水时见书房房门敞开着,语调平缓的美音从房间内飘出,偶尔又蹦出几句吊儿郎当的京腔。
态度松弛到像是与熟稔的人在通话。
姜茉握着杯子微愣,昨天说的不是英音吗?她没深究,也没道晚安,回房后扣了一颗感冒药吞下,想了想,关上门爬上床。
靳行简应该不会过来睡吧。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依旧很多,姜茉随手打开一部电影在昏色中放映,光影轮换,墙上忽明忽暗。
姜茉倾耳去听,仍没办法完全驱走脑子里的杂念。正准备看一会儿书,房门突然被叩响,靳行简的声音响起。“姜茉。”
“怎么了?“姜茉揪着被角回。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