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从前
靳行简压着声线,语调慵懒,“舒服"两个字从舌尖轻轻吐出,听在姜茉耳中却被放大、加粗,再加上下划线。
重点标的清晰明白。
她无力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这话,脸红得要滴出血,耳孔直往外冒热气。靳行简真该庆幸司机不懂中文,不然一定会发现他老板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冷淡禁欲,而是个37度嘴能说出73度骚话的家伙!姜茉羞愤地想着,抿起唇,强迫自己坐正,尝试将这件事掩耳盗铃地揭过。可偏偏有人不放过她。
余光中,那双黑色长眸仍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两片嘴唇轻启。怕他又说出什么她无力承受的话,姜茉忙开口:“小嘴巴闭起来好吗?!不知道哪个字戳在了靳行简神经开关上,他唇瓣轻轻一碰,撇脸笑开时吐出一个“好"字。
之后,胸腔里闷出一声笑。
愉悦极了。
姜茉缓缓呼出一口气,手指握成拳,心里默念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随后撑开唇角,转过脸笑着去看靳行简,夸他:"真乖。”本以为这下能找回场子,让靳行简尴尬,谁知道他转过头来,只轻挑了下眉,狭长眼眸意味深长勾住她“那太太有奖励吗?”果然年纪越大脸皮越厚,还越贪心。
“有啊!"姜茉咬牙,“晚上一定让您洗个好澡!”回到公寓时间还早,靳行简一进门便接了通国内电话,姜茉偷瞄一眼走进书房的高大身影,轻呼一口气,先进了浴室。双人按摩浴缸旁放置着一小篮红艳的玫瑰花瓣,姜茉拿起一片放到鼻尖轻嗅,浅淡香气中,脑子里闪过昨晚的某些零星画面。昨晚靳行简磨不过她,打算带她冲个澡就睡时,她坚持要泡澡,撒了满篮玫瑰花瓣进去,被靳行简淡漠的一句“生理期不能泡澡”制住,被他带进淋浴间。再后面的回忆便不再清晰,只是本能的,姜茉不想踏进去。当然更不想给靳行简洗澡。
姜茉抱臂,蹙眉站了会儿,将浴缸放满水,一篮玫瑰花瓣撒进去,又打了半瓶中性木质香调泡泡,狠狠打了个喷嚏后赶紧转身出门。书房门没关,已经没了电话声,靳行简靠坐在皮质沙发椅里,垂眸,撑着额,冷白腕骨上的银色表盘闪着碎光,面前的电脑扬声器中有讨论工作的对话声姜茉揉了揉鼻子,扒在门缝边,唇角撑起甜甜的笑,扬着调子喊他:“靳老板,您点的玫一瑰一牛-奶-泡一泡一浴准备好了,请前来沐浴吧。”她带着轻微鼻音,嗓音又捏得细,听起来柔美婉约的女儿腔,电脑对面高管们的讨论声戛然而止,落针可闻的静默中,有人呛了水般疯狂咳嗽起来。靳行简在咳嗽声中抬起头,正对上姜茉抬着下巴朝他扬眉。久久的沉默后,手指扣住表扣,靳行简起身,将腕表摘下,“咔哒”一声放在桌上,目光一直锁定姜茉,勾了下唇角。“太太年纪小,性格调皮,各位见谅。”
他朝姜茉走来,嘴上吩咐:“林源,主持会议。”“咳咳咳…好!"林源应声。
姜茉一看势头不妙,连忙往房间跑,身后脚步声逼近,手刚握住卧室把手,腰上就被一只手臂勾住。
敞着的书房门中传出议论声。
“靳总真的结婚了?”
“婚了,你没看到靳总手上戒指吗?”
“我昨天出差刚回来。”
“没想到靳总冷冰冰的一个人……”
议论声戛然而止,书房内静置的电脑屏幕上显示,“您已被主持人移出会议。”
“没想到靳总冷冰冰的一个人竟然洗鸳鸯浴。"姜茉被靳行简揽住腰往浴室走时自动补充完后半句。
男人手臂铁一样硬,捞她像捞小鸡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唇角还挂着笑,转眼间就把她带到浴室。
推开门,刺鼻的香气袭来,姜茉狠狠连打两个喷嚏,靳行简脚步稍滞,继续抱她往前走。
距离浴缸越来越近,姜茉手脚并用扒上他,紧紧缠在他身上,生怕自己被扔进去,赶忙拿出绝招:“靳行简我还在生理期,不能泡澡!”小姑娘体型纤细,不胖,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含糊,胸脯软软贴着他,脖颈上淡淡的馨香,轻易盖过满室浓艳。西裤有绷紧趋势,靳行简俯身,按下按键,潺潺流水声中,浴缸内水位下降。
斜位使得身上人手臂缠得更紧,两条腿紧夹着他腰,靳行简慢吸一口气,直起身拍姜茉腰,让她下来。
“谎报军情啊靳太太,”他目光略过水流,“哪里有牛奶。”察觉到暂时安全,姜茉从他身上下来,心想真放进去牛奶也是浪费,她没回他问题,退开八尺远,“是你自己不洗的。”撇开责任,姜茉说完就想走,被靳行简一句话定住。“肩膀有伤,不能泡澡,也不能洗背,"靳行简走向淋浴,回头看她,轻飘飘地看罪魁祸首的眼神,“需要太太在这儿帮忙。”姜茉窘迫得脸上一片绯色,又往后退开两步,“靳行简你是不是变态?让人看你洗澡!”
“又不是没看过,"长指微曲,他笑着去解衬衣纽扣,动作慢条斯理,下巴朝浴室门口一点,言之凿凿,“昨晚就站在那儿,说站远了看不清楚。”姜茉完全没有这段记忆,她只记得靳行简的好,没记得自己这大的的…色胆包天。
靳行简睨她一眼,褪下衬衣,“别怀疑自己。”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他身体上,蓬勃的力量感呼之欲出,肩膀上的伤口似乎没处理过,只牙印浅显部分结了一层薄痂,胸口上她昨晚写上去的名字还在。姜茉慢慢吞咽下嗓子,恍惚间想起她昨晚似乎确实站在淋浴间外盯着靳行简,只是目的是,不让他把胸口的名字洗掉。当然,他身体也很漂亮。
很,壮观。
解开皮带的咔哒声惊醒了想起来事件经过的姜茉。她毫不留情地转身,跑走,开门。
眶一一
将靳行简的闷笑声阻在门内。
大骗子,自己洗不到就一一臭着吧。
拿上换洗衣物,去另一间浴室洗过澡,姜茉出来时,靳行简正穿着睡袍等在沙发那,长腿搭着,腿面上放着一份文件,手边茶几上是昨晚就摆在那的医药袋。
摸了摸自己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良心,姜茉慢吞吞过去,俯身挑开医药袋,拿出里面的碘伏,沙发宽大,她单腿跪上去,膝盖顶在他股骨处,往后挪了两寸,示意他拉开衣领。
肩膀上的伤口和刚刚看到的差不多,姜茉捏住碘伏,小心地点上去,目光留意着男人表情。
靳行简只在她膝盖往后挪的时候看过来一眼,这会儿又耷着眼皮,目光聚在文件上,脸上丝毫没有疼痛的表情。
姜茉放下心,靠近些,碘伏棉球抵到伤口深处,稍用力时,里面液体被力道挤压而出,顺肌理下淌,大约是疼了,靳行简肩膀一动,冷白皮肤上一道蜿顿棕褐。
担心心碘伏流到衣服上,姜茉把他睡袍往下一扯,整个上半身几乎都露了出来,包括他胸口上的名字。
姜茉目光挪过去,等到一张纸巾抵住流下来的碘伏时才回神,她从靳行简手中接下纸巾,小心擦掉皮肤上的痕迹,嘴上状似随意地问他:“名字怎么还在啊?”
“冲不掉,"靳行简将文件翻了一页,目光往名字上搭了一眼又收回到文件上,口吻戏谑,“看样子是想长在这儿。”姜茉脸颊上爬上淡粉,一颗心脏鼓噪喧嚣,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她垂下眼睫想。
她就是想长在那儿。
靳行简是不是看出来了?
是在撩她还是在逗她啊?
总不能是随意说的吧。
内心纠结了一会儿,姜茉换了一团碘伏,再度俯下身,去处理另一排咬痕,这次她收着力气,到深处时,靳行简肩膀还是动了下。姜茉忙收了碘伏棉球,又朝他肩膀轻轻呼气,原本静止下来的肩膀再度微不可查地一抖,姜茉忙又呼了一口。
手腕被突然捏住时,靳行简喊她名字,“姜茉。”碘伏被收走,她被拉坐到他腿上,有东西顶住她。“别再撩我了。”
她呼吸轻得像羽毛,一下又一下挠着他肩膀、心脏。好心帮他被硬说成撩,姜茉脸色粉红,缓慢地喘了口气,“靳行简你是不是没被女人撩过?”
她贴近他,手捧住他脸,唇在距离他一厘处停下,感受他扑在自己唇上痒痒麻麻的呼吸,忽而偏头,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吻,又向下,吻上他喉结,唇熟分开,含住,舌尖探出,正碰上重重滚动的喉结。手心下男人胸腔内的心跳很快。
腰被一双大手掐住前,姜茉从男人怀里溜出去,利落地转身跑回卧室,看他人坐在那没追过来,将他的枕头抱出来。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靳行简心口一跳,站起身直步过来,姜茉看准时机把枕头朝他丢过去,迅速关门,上锁。
背靠在门板上,在咚咚心跳声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种痒痒麻麻的感觉还在。
靳行简应该也是这样吧。
不对,他应该又被气到了。
姜茉括住心口笑出声。
咚。
门忽地被一敲,姜茉一个激灵,手紧紧握住门把。门外的靳行简抱着自己被“扫地出门"的枕头,看一眼关得严实的房门,怒极反笑,他又敲一下门,听着里面慌得错乱的呼吸声说:“姜茉,屁股不疼了是吧?”
姜茉唇角撇了下,见他没有要破门而入的意思,深呼吸几次,胆子又大起来,她松开门把,正要说话,听到靳行简又提醒:“你今天第五天。”这话说得不直白,暗含的意思却让姜茉心口重重一跳。她咽了下喉咙,骨气撑起脸皮,假装听不懂他意思地回:“对呀,所以为了睡眠质量分开睡嘛。”
“那还真是感谢太太为我着想。“靳行简气笑。哪次和他一起的时候,她睡得不是香香的?姜茉自己也知道这回事,忍住笑往里走了几步,扑到大床中央,声音闷在柔软的床褥里,隔着门喊:“靳行简,你真是活菩萨!”“你真是小祖宗。“靳行简低嗤一句,抱着枕头去了次卧。*vy*
Hayden差人来接接姜茉是两天后,Aria这天上午正巧没课,跟着司机一起过来,又和姜茉一起上了四楼。
姜茉戴上一只口罩,拿只软毛笔,在画面上轻掸,Aria搬把凳子坐她旁边,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问题。
手下不紧不慢,姜茉为她解释,“要掸去画作表面的浮尘和霉菌,这种霉斑要化学处理……”
姜茉年纪不算大,从十五岁跟着李南桥学习,自己也有实操经验,处理这些得心应手。
Hayden这副画破损严重,耗时时间久,她这次出国请假时间有限,要在休息结束前尽量往前赶工,在回国前完成主要修补,后续阶段她再过来。前三天,她扎在四楼埋头揭裱,靳行简过来后便在楼下等她,与Hayder闲聊,到深夜时带她回公寓。
修复古籍书画是一个很枯燥的过程,长时间埋头循环同一个动作,姜茉肩颈酸痛,体力也透支,累得上车后倒头就睡,靳行简把她抱上楼,有时叫醒她洗澡,有时看她困得难受就那么放任她睡,第二天走的时候也没叫她。因此,连续几天下来,两人只在从Hayden家回家的路上偶尔能聊上几句。到做新命纸阶段,姜茉稍闲,这天将新命纸染好色早早下楼,靳行简和Hayden正坐在会客厅中。
Hayden家的项目马上就要启动,和靳行简聊的也正是此事。靳行简上次过来时,给Hayden带的伴手礼有中国茶叶,此时两人每人面前一杯。
“Jin,你的公司有把握吗?"Hayden问,又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姜茉帮了我大忙,我想我会重点考虑和你的合作。”姜茉收回即将踏上楼梯的脚尖,凝神听着。从楼梯间隙,她能看到靳行简倚靠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极为舒服的坐姿。
他笑着摇头,“不必。那是我太太的价值,你不能借此利用,要肯定她,支付酬劳给她,郑重感谢她。”
他端起茶喝一口,雾气氤氲间,眉眼深邃英俊,“而你选择和我合作,那一定是我的价值使然。”
Hayden哈哈大笑地端起茶,和他的碰了一下。姜茉站在楼梯间,等两人开启下一话题才下楼。她内心滋味复杂难辨,既有靳行简对她的正视、肯定、甚至为她骄傲的激动,又有疑问和一股难辨的涩然。
如果他真的不需要她来帮她,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再专程为她请假带她出国呢。
一路上她都垂着眼皮没说话,前几天她累得狠的时候也是上车后不发一言,眼皮沉着沉着就睡过去了,靳行简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低头处理着国内公司的事,下车时习惯去抱她。
姜茉闭上眼,佯装睡着,身体软软地窝进他怀里。一连两天姜茉的情绪都不算高,Aria没课时跟她一起扎在四楼,以为她是累的,中午时开车带她去了一家中国川菜馆,里面中外面孔参半。“茉,你不要那么急,我爸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再多等半年。我听说你后面计划和朋友去滑雪?"Aria被辣得端水狂喝。“对,”姜茉笑,“我们约在五天后。”
这次请假刚好能和清明节假期连在一起,她过去和程虞苏迈玩几天,回国刚好是节后第一天。
“那刚好去放松,Jin陪你一起去吗?”“他送我到洛杉矶,然后飞香港处理工作。”“那好遗憾。”
是啊,那好遗憾。
姜茉也是这样想。
她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出国这段时间,应该是她和靳行简交集最密集的一段,等到回国,她大概长期住在学校,而他也要辗转几个城市工作。和Aria相处是一件极其愉快的事,她脑子的问题层出不穷,让姜茉无暇去想其他。
Aria下一学期要去A大学习,对北城和A大充满探知欲望,姜茉将自己知道的部分如实告知,又说:"其余的部分需要先问我朋友。”她将问题发送出去。
Aria幸福得恨不得当场抱住她,想到什么,小声跟她说,“我们学校里有一些关于Jin的传闻,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靳行简从麻省理工毕业,Aria在哥大上学,两座城市相距虽不算远,但是靳行简能在哥大有传闻,仍然勾起了姜茉的兴趣。“是哪一方面的?"姜茉问。
“Friendship? "Aria笑,“是说Jin有两位好友在哥大读书,Jin周末经常过来,他长相英俊,被很多女孩子记住。那时大家都爱投资些有的没的,Jin也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开了一家咖啡厅,他和他的朋友都很帅气,有女生每周末去咖啡厅蹲守,不过后来他们毕业,Jin没再来这边,咖啡厅也没再做,到我入学时,那家咖啡厅转手给别人,就是现在的Blue Dreams。”应该不是转手,姜茉心里冒出这个想法。
Blue Dreams的“猎春"和北城西郊山顶的“猎春"重合度过高,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她印象里,沈怀京确实是哥大毕业,那另一位朋友是,那天见到的霍予珩吗?
“Jin带你去Blue Dreams,说不定也是怀念以前的学生时光。你要看Jin的照片吗?"Aria忽然问,“之前有人推给过我,是他和朋友们的合照。”“好呀。"姜茉笑。
“我发你。"Aria操作手机。
正这时候,一通电话进来,餐馆内并不安静,Aria拿起手机,示意要出去接听,姜茉的手机里跳出她刚发来的照片。这里的网络并不算好,姜茉等了一会儿,图片才打开。她拖动图片放大。
那是一张三人合影,以大片绿地和哥大标志性建筑low Memorial Library为背景。
学生时代的靳行简和沈怀京站在两侧,相仿的身高,一个站姿懒散,脸上同现在一样没有过多表情,眼皮微压,并没有看向镜头,一个扬着手,脸上阳光灿火烂。
两人中间站着一个女孩,中等身高,齐耳短发,笑容明媚地看向镜头。是姜茉没见过的面孔。
她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名字,黎冬。靳行简看的,正是黎冬方向。
姜茉心脏像被人握住,血液慌乱地向全身流去。靳行简和黎冬,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