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确实没开玩笑。
要么是这个世界自发生长出了前世那款网游不存在的内容，要么就是她们没有活到游戏正式运营的剧情阶段，也即都死在了三年后魔族南下的战乱中。
阿莱娜和索菲的确死了，只是时间要更早些——没等到魔族南下，她们就都死在了丹特郡乡下废弃矿场的不死者手中。
而侥幸逃出矿洞的小修女，在交待了一些重要情报后也没能撑多久，很快死去了。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埃里克一开始也就完全没想过将眼前两位活生生的修女，与记忆中快要消散的封测剧情联系到一起。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他当然不会看着她们白白送死。
只是看阿莱娜的表情，显然觉得他又是在不怀好意地危言耸听。
“那么，我现在先去跟叔父商量一下。阿莱娜修女长有什么要求吗？衣食住行各方面城主府都会尽力满足。”
埃里克离开客房时，先前去寄信的小修女索菲依然没有回来。
信使的特征也很明显——几乎所有信使都是翼人，他们长有一对显眼的羽翼，并借此驰骋天野，快速往来于城市之间。
教会信使一般驻留在当地修道院，而且为了体现神圣性，只能由纯白羽翼的翼人来担任。
“少爷。”会客厅外，女仆见到他后低头行礼。
“罗伊神父去庭院里参观了。”女仆回答。
“伯爵在书房。”
他进去时，埃德加瘫坐在椅子上，正望着墙上挂着的一排画像发呆。
“你父亲的画像上，是不是沾了点灰？”
“书房的每个画框都施加了隔绝灰尘的魔法，不会沾灰的。”
埃德加低下头，捏了捏紧皱的眉心，“才看了一会儿，眼睛就花了。”
“这个纹饰……是木精灵送来的？”
从他十二岁起，埃德加就开始试着让他分担一部分工作内容，有意培养他处理领地事务的能力。
——这位伯爵早在二三十岁时，足迹就已踏遍大半个帝国，是一位真正的游侠。2
“这些木精灵怎么又在要求限制人类活动的范围，那么大一片森林划给他们还不够吗。”
“哪有兽人吵闹？”埃里克放下羊皮纸，“但精灵跟那些粗野的兽人关系就还不错的样子。”1
埃德加吸了口气，支撑着坐直身体，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其实是指这里。”
埃德加似乎想起了什么，也笑了笑，随后说道：
埃里克点头，“我明白，叔叔。”
他将精灵的羊皮纸递给叔父。
“打扰那些木精灵的，应该是弗里堡那边逃荒过来的一批难民。”他对侄子解释道，“这几天没听到消息，原来是躲进了北边的森林。”
“是要做点什么……”
“我的话……”
埃德加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阿莱娜修女长已经醒了？她答应了要过去？”
“埃里克也想一起去？”他又问。
埃里克强调自己的打算，“耶拉不仅告诉我那边出现了不死者，还让我看见两位圣都使者因此殒命，我必须救下她们。”
从广场回来后，埃德加本就想找个时机跟侄子聊一聊神迹相关的事情，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没错。”
他年轻时就走遍大陆，见多识广，又当了多年领主，洞悉人心，不会那么容易地就全盘接受侄子的说法。
……叔叔果然也看出来了。
“那道神术就是我施展的，名为『女神之守护』。”
“是埃里克施展的？”埃德加更加惊讶了。
“我原本当然没有施展的能力……”
“是耶拉赐予并教会了我，让我代她展现神迹，启迪世人。”
埃德加盯着眼前的神棍看了好一会儿。
——除非他说的就是真的。
后者也只能再次表示，技能太高级，施展条件太苛刻，还在冷却。
见叔叔还在纠结，埃里克赶紧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真正擅长的方面。
埃德加抿抿唇，沉默下来。
埃里克这几天的动向与接触的人，他全都一清二楚，瓦莱那边的动静他确信自己就是城主府最先知情的人——在正常情况下。
“……可是，耶拉为什么会选中埃里克呢？”
他就差直说侄子其实远没有虔诚到能让神明眷顾的程度了。
他轻咳一声，说道：“我想，这是因为艾琳。”
“叔叔不知道，艾琳从小身体虚弱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她天生拥有过于强大的精神力……”
“才导致身体负担不了……嗯？”
“居然是因为艾琳……”
埃里克很是诧异，他真以为埃德加对此毫不知情，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不送艾琳去学魔法，或者干脆为她请个魔法老师到家里？”
埃德加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画像，摇了摇头，“是你父亲临死前的要求。”
“具体原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埃德加深吸一口气，“你先告诉我，艾琳的天赋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吧。”
“在我看到的未来中，成为圣女的艾琳会因为魔法的天赋误入歧途，犯下攻破帝都这样的大错，那是整个帝国的灭顶之灾……圣女艾琳会变为魔女，最终死于非命，而我也会为保护艾琳而死。”
自从发现埃里克掌握了相当一部分他有意隐瞒的信息，他就已经开始相信和接受侄子的说法：那位创世之神，或许真的向他展示了未来的某种图景。
“艾琳会变成魔女？埃里克也会……死？”
埃德加眉头紧皱，“所以埃里克才要取代艾琳，成为圣女继承人……”
埃德加没说话，单手撑着额头，两眼盯着桌面，不知是在思索侄子话语的真实性，还是在考虑他的打算是否可行。
他已经解释了自己今天所有行为的动机——虽然是选择性地——主要还是为了让叔叔安下心来，不至于作出什么过度的反应，比如把他绑去修道院让神父修女给他驱邪之类的。
沉默持续了一阵，埃德加开口了。
埃里克有些无奈，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当时的选择有几分莽撞；
“我被耶拉所展现的那种未来吓坏了。”埃里克说的是实话，“我害怕失去艾琳。”
“那位圣都使者是怎么说的？”他问道。
“嗯？”
“圣女更不可能同意。”
“那基明诺家要扬名教史了。”埃里克笑道。
“如果圣女足够虔诚，她会打破陈规的。”玩笑过后，埃里克如此说道。
“我会证明耶拉对我的眷顾并非虚传。”
“我给圣女写了封信。”
“你有计划就好。”
埃里克明白叔叔的意思，“这不是还有艾琳吗，让她来继承家族。”
在德兰帝国，女领主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埃德加担心的是别的方面。
“啊？……是。”
“那你自己呢，有把握吗？”埃德加看着他。
埃德加颔首，哪怕埃里克不提，他也不会让他一个人过去。
“你希望什么时候？”
埃德加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下午就出发的话，天黑才能到那边了。”
实际上在封测剧情中，就是因为干预得太晚，才导致整个废弃矿场都被不死者占据，当地村民大量死伤。
埃德加欣慰于侄子对平民的关注，接着起身呼唤侍女，让她去找侍卫长过来，随后让埃里克也去做些准备，即刻出发。
埃里克笑了笑，“当然不会。”
“去准备吧。”
看着侄子略带兴奋地离开，埃德加站了一会儿，坐回堆积的公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