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北方洛城大雪纷飞,但南方地带依旧艳阳高照。

至少潮汐岛是这样子的。

越往南走天越热,时妤脱去了大红披风。

时妤跟着谢怀砚一路往南方走去。

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赶路,他们才到达离潮汐岛最近的朝夕渡。

两人到达渡口时,正是傍晚时分,残阳如血,给渡口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渡口上旁挂着一个旗帜,旗帜随风飘扬,猎猎作响,其上的“朝夕”二字缱绻缠绵,不似其他地方的字体给人以豪迈苍茫之感。

谢怀砚的外表极具欺骗性,他表面温良乖巧,就像现在,他正走近一个大叔,一口一个“兄长”,给那个大叔夸得笑容满面,因此他们可以和那个大叔的船队一起去潮汐岛了。

大叔率先登上船只。

谢怀砚笑眯眯地跟在大叔身后,他们交谈的声音一点点传入时妤耳中,“不知兄长怎么称呼?”

“我叫陈桂,小兄弟你呢?”

“原来是陈兄啊,我姓谢。”

陈桂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几人身后几步的红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艳,“那这位呢?”

谢怀砚捕捉到了陈桂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嘴角却依旧上扬,声音温润柔和:“她是我的妹妹。”

时妤:“……”

谢怀砚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编着:“我们兄妹二人家中忽逢大变,一夕之间只剩了我们二人,此番我们是去潮汐岛借住的。”

陈桂面上表露出抱歉的神色,他忽然一把揽过谢怀砚的肩膀。

时妤看见谢怀砚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他厌恶肢体接触。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陈桂。

然而,谢怀砚并未拔剑杀人,只是默不作声的躲开了。

陈桂没意识到,他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对不住啊,谢兄弟,我不是有意戳你们的痛处的……”

谢怀砚声音温和,眼中却冰寒至极:“没事的。”

“……”

陈桂和其他船员都是朝夕镇人,他们常年往返于朝夕镇和潮汐岛之间,进行贸易。

听了陈桂的述说后,其他船员也表示可以带时妤和谢怀砚一起去潮汐岛。

他们甚至给两人腾出来了两间房,谢怀砚也没有占他们的便宜,给了他们一些银两。

时妤和谢怀砚分别进入两个房间里,时妤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后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她打开门便见谢怀砚站在门口,他背后背着的剑鞘露出一丁点银色的剑柄,他嘴角上扬,眼底虽然毫无情绪,手中却拿着一块面饼。

“谢公子。”

时妤侧身要将他迎入房中,却见谢怀砚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

说着,他把手里的面饼递给时妤,“这个给你吃。”

时妤老老实实地接过面饼。

谢怀砚转身,他的高马尾在空中摇曳不止,时妤盯着他的发梢微微出神,又见他忽然回过头来,丢下一句,

“我们房间紧挨着,你无需害怕。”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疏远来。

时妤“哦”了一声,反应过来时,少年已走远了。

她只好在心底轻声道:谢谢你。

他们素不相识,承蒙他愿意带着她,照顾她。

时妤囫囵地吃了那块面饼后就和衣躺下,她回想起登上船板时陈桂眼中若有若无的情绪。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情绪,但她感到很不舒服。

想着想着,她思绪渐渐飘远。

在合上眼前的最后一刻,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谢怀砚为何要带着她?

时妤睡得很不踏实,夜间多次醒来。

最后醒来那次,她闻到了一抹淡淡的异香。

她后背一凉,忽然惊醒了。

此香铁定有问题。

“吱呀——”

房门被由外从内被推开一个小缝,时妤立刻闭上眼睛。

只听见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时妤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又发觉自己太过紧张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在装睡。

她放轻呼吸,心跳声却宛如鼓点般杂乱无章。

最恐怖的是,她竟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不断发热,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抚到时妤的脸上,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似的。

时妤的意识清醒了一瞬,一道粗犷的呼吸声自她耳边落下,时妤很想抬起眼皮看看是谁,可她的眼皮千斤重般的,竟抬不起一点。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上了我的船,总得付出些什么吧。”

是陈桂的声音。

时妤知道他们上船时,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他设置的陷阱里时的眼神。

时妤感到燥热无比。

与此同时,陈桂的手开始不安分地伸向她的腰间,将她腰间的衣带一点一点抽出。

时妤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浓浓的愤恨和绝望来。

正当时妤心中焦虑无比时,又听见房门被轰然打开的声音,而后便是咻的一声,一道剑气猛然砍来。

陈桂几乎是瞬间往一旁躲去,才堪堪躲过了那道剑气。

时妤用力地睁开眼,只见朦朦胧胧的月色下少年白衣纷飞,长剑在月色下闪闪发光,给少年增添了一丝出尘之味。

陈桂在看清来人时震惊得语无伦比:“你!你、你怎么没中迷药?!”

他在行动前给船内的其他人都下了迷药,尤其是谢怀砚,他更是下了足足两倍。

他当时沾沾自喜地想:任凭谢怀砚修行高深,定能使他沉睡一晚。

谢怀砚闻言忽然笑了,他的声音十分温柔,但在这样的情形下愈发的显得诡异瘆人。

“你那点药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哦,我忘了说,我法号清提。”

“你是清提!”陈桂指着谢怀砚,满脸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可能是清提呢,那活阎王不是个和尚吗?!”

时妤听出了陈桂声音里的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她想,谢怀砚还有一个名字是清提么?

谢怀砚跨入房中,他一步一步走近陈桂,陈桂则是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谁跟你说,我是和尚的?”

谢怀砚并没有着急着动手,他好像十分享受陈桂害怕的样子。

“江湖上都是这么说的,说你是个......”陈桂不想死,也不敢如实说,他怕他说出后谢怀砚会马上杀了他。

谢怀砚垂眸盯着陈桂,“说我是个什么?”

陈桂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他也拿不住主意,又见谢怀砚缓缓地抬起了剑。

长剑银光闪闪,剑尖抵在他的喉咙处,不过一瞬便渗出一丝猩红的血。

陈桂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大声嚎哭道:

“说你是个魔僧!是活阎王!是天煞孤星!”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时妤耳中,在她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原来谢怀砚如此有名。

“求求你别杀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起色心,若早知道爷你就是清提,我怎么会不怕死的动你的人......”

谢怀砚撩起衣摆缓缓在陈桂面前蹲了下去。

他垂眸盯着陈桂的双手,笑道:“说吧,你拿哪只手碰的她?”

陈桂哭叫着,“别杀我,大爷,别杀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谢怀砚伸出食指抵在唇边,轻声道:“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大喊大叫了。”

陈桂的声音霎时没在了喉间,他瞪大眼睛看着谢怀砚,一股刺鼻难闻的骚味忽然传了过来。

谢怀砚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他手中的长剑亮堂堂的。

陈桂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左手,“这,我拿这只碰的——啊!!!”

只见剑光一闪,一个东西砰的落地,陈桂的左手已被齐齐削去,无数鲜血喷涌而出,房间里只剩下了他杀猪般的嚎叫声。

谢怀砚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真吵啊。”

话落,陈桂被强行按下了开关。

一剑封喉。

啪嗒一声,尸体落了地。

他死时还瞪大双目,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时妤微微长大了嘴巴。

谢怀砚则是不急不缓地从怀中掏出那块洁白的手帕,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剑身。

他低声呢喃道:“终于安静下来了。”

等他细细擦干净宝剑后才将目光放到床上的少女身上。

时妤想,她应当是害怕的。

可她现在只感觉口干舌燥的。

谢怀砚看着少女泛红的脸颊,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了?”

时妤努力压下喉头翻涌而上的呻.吟,咬了咬牙,“我被下了春.药。”

说罢,她的脸愈发的红了。

“春药啊......”

不知为何,时妤竟在谢怀砚脸上看见一抹一闪而过的嫌弃。

谢怀砚缓声道:“那真是个令人恶心的东西啊。”

话音一落,一阵噗嗤声此起彼伏——

谢怀砚手持长剑在陈桂的尸体上狂捅着。

暗红色的血源源不断的从尸体上流出,汇成一泊,浓重的血腥味涌入鼻尖,时妤顿时清醒了一瞬。

“劳烦......”

鲜血从谢怀砚才擦干净的长剑上往下落,他歪头看着时妤,眼中是无边的阴翳。

时妤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继续道:“帮我寻解药。”

“哦。”

谢怀砚转身朝陈桂面目全非的尸体走去,他捏着鼻子找了许久,陈桂身上哪有什么解药。

他只好道:“时妤,你等等,我去楼下找找。”

谢怀砚走了一会儿,时妤的身体终于可以行动如常了,但她昏昏沉沉的,仿佛被置身于熊熊烈火中焚烧。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想去船板上吹吹夜风,使自己清醒清醒。

时妤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在跨过门槛时,她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猛地摔倒在船板上。

身上的痛意使她恢复了些许意识。

片刻后,那股燥意又再次袭来。

身上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啮着她。

时妤坐在船板上,迷迷糊糊间,她看见白衣少年朝她走来。

见她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他罕见地皱了皱眉。

时妤见他走近,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无意识地跑近他,毫无预兆地猛然抱住了他。

谢怀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跑向他时带着一股冲击力,加之他从未与人这般接触过,只得往后退去。

时妤几乎是挂在了谢怀砚的身上。

谢怀砚不断往后退去,直至——

两人齐齐栽入海中。

刺骨的寒意迅速袭来,时妤陡然瞪大双眼,她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了。

她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想的是:完了,我不会水。

时妤呛了好几口水,双手双脚乱七八糟地扑腾起来。

然而只是徒劳。

她整个身子被冬日的海水冻得发麻,不过片刻,她就往海中坠去。

谢怀砚飞身而起,却见海面上空无一人。

他只得重新潜入海中。

只见红衣少女不断下坠,她微闭着眼,口中汩汩冒着气泡,红衣墨发与她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谢怀砚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时妤只觉得自己即将窒息时,一双手忽然托住了她,将她往上托。

她下意识地扑腾着,抱住了离她最近的东西。

时妤紧紧地抱住了谢怀砚的腰,谢怀砚顿了一下,忍住想要把她扒拉开的冲动,继续把她往上带。

“扑啦啦——”

海面上突然冒出两颗头颅。

谢怀砚脸色很冷淡,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时妤则是在大口大口呼吸。

她有种劫后逃生的感觉,此时觉得可以呼吸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她偷瞄了一眼谢怀砚,却见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想起了方才的事。

她不仅抱了他,还把他带下了海中。

完了完了。

她在认真地思考该如何从谢怀砚手中逃生时,谢怀砚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飞身而起,把她带到了船板上。

时妤看着谢怀砚很难看的脸,打算先开口打破僵局,“谢、谢公子,我......阿嚏——”

夜风吹来,时妤冻得直打喷嚏,

谢怀砚淡淡地看了一眼时妤,时妤心下一凉。

完了完了。

他定要找我算账了。

下一刻,却见白衣少年指尖灵力闪烁,时妤身上的衣裙被缓缓地烘干了。

谢怀砚烘干了时妤的衣服后顺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烘干。

在时妤再次开口前,他率先道:“回去休息一下吧。”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多了几分磁性。

时妤抬眸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房间里有具尸体......”

她不要和尸体为伍。

谢怀砚沉默着,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要如何处理。

半晌后,他才轻声道:“你跟我去我房间吧。”

说完,他先朝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