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老郎中伸手捋着胡子,沉思不语。

谢怀砚疑惑问:“是什么绝症么?还能活多久?”

“这倒不是......”

“那你为何沉默不语?”

谢怀砚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老郎中立刻摆了摆手:“公子,你莫急,你且说说你可还有什么症状?”

谢怀砚歪了下头,在认真思考着自己的症状。

“好像还有些心烦意乱。”

老郎中试探着又问:“那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这些症状的?”

谢怀砚想起当时的情形,少女馨香好似还依旧萦绕在他鼻尖,脖颈处仿佛还有时妤的余温,谢怀砚感受着心口剧烈的心跳声,全身又开始燥热起来,他脑袋有些晕。

“是、是她......”谢怀砚少有的结巴起来,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是她伸手搂住了我。”

老郎中看着谢怀砚脖颈升起的红晕,无语道:“你!”

谢怀砚一只手按着胸口,声音有些恐慌:“郎中,又开始了。”

“又开始心跳加速,全身燥热,头脑发昏了吗?!”

老郎中恨恨道。

谢怀砚点了点头:“嗯。”

老郎中伸手要给谢怀砚一个爆栗,却在触及他充满寒意的眼神后悻悻收回了手,叹息道:“这病我可治不了。”

谢怀砚以为老郎中不愿意给他治病,他猛地抽出长剑。

老郎中被吓倒在地,他惊恐地盯着剑尖,瑟瑟发抖。

那名少年也惊倒在地,呜呜哭着。

时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只听见谢怀砚寒声道:“这病你治是不治?”

老郎中被吓得瑟瑟发抖,颤颤巍巍道:“不是不愿,只是......”他豁了出去,叫道:“此病我也治不了啊!!”

看着谢怀砚变幻莫测的脸色,老郎中叹息道:“公子,这个病你还是叫里头那位姑娘给你治吧。”

时妤顿时震惊不已,她根本没听清他们方才的对话,怎么这个病就只能她治了?!

他是郎中还是她是郎中啊?!

谢怀砚唰的收回了剑,老郎中吓得手脚发软,往后倒去,少年立刻搀住他。

谢怀砚长指一勾,提着药朝时妤走去。

时妤看着绕过屏风走来的少年,他神色冷淡,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时妤心底一凉,莫非老郎中所说的病症便是谢怀砚口中的魅术么?

她根本不会什么魅术。

然而,谢怀砚却没再追问,他声音冷淡:“你还能走么?”

时妤缓缓点了一下头。

“那就走吧。”

时妤刚要起身,便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力气。

谢怀砚赶忙伸手扶住她,才叫她不至于跌下床。

他思考了一会,在时妤面前蹲下,“上来。”

时妤没有拒绝,要是他不背她的话,她不一定能走出这间屋子。

即便已经背过她了,但当少女发烫的身子贴上来时,谢怀砚还是顿了一下。

老郎中看见谢怀砚要把时妤带走,不禁恨铁不成钢道:“别急啊!外头那般冷,你娘子受了风寒岂不更难好!”

谢怀砚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谁是我娘子?”

老郎中闭上了嘴,他决定还是先顾一下自己的死活吧。

时妤想搞清楚谢怀砚的病症,想好应对的对策的,但她今夜烧得太厉害了,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之后便趴在谢怀砚肩头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时,已到了次日中午,她一睁开眼便见谢怀砚正背对着她坐在窗户下,阳光洒了他满肩,使他一半隐于阴影下,一半沐浴在光明中。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怀砚抬眸朝她看去。

他肤色极白,眼下一直笼罩着两团淡淡的乌青,好像一直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你看我做什么?”

谢怀砚有些厌恶时妤的目光,她赤/裸/裸的目光叫他不由得双颊生热,心跳加快,那种头脑发昏的感觉又再次席卷而来,要将他淹没其中。

时妤瞥见谢怀砚微红的耳尖,默不作声地移开了眼。

却见一片陌生——这里不是落英楼。

想来是追兵太多,他们在落英楼已暴露了,她身体又还没恢复,得好好修养,所以谢怀砚就重新找了个小客栈。

房中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时妤想了想率先开口:“我觉得,”她又有些犹豫,怕她接下来所说的话会使谢怀砚愤怒。

谢怀砚轻撩眼皮,“说下去。”

时妤咬咬牙,认真道:“谢怀砚,你是好人。”

此言一出,谢怀砚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声音清润无比,却叫时妤有些害怕。

“时妤,”

谢怀砚忽然起身靠近时妤,他说话的气息喷洒在时妤脖颈上,痒痒的。

时妤僵着身子,却听他道:“我劝你,别妄下结论。”

谢怀砚紧紧地盯着时妤,他的目光仿佛是有形的刀刃,在她脸上来回刮着,叫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

时妤鼓起勇气道:“你本来就是个好人,你分明可以直接杀了老郎中和他的孙子。杀了他们,便无人会知道我们的下落和情况,就可以拖住追兵——可是你没有。”

谢怀砚冷笑道:“你不是都说了么,只是拖住。只能拖住片刻而已,就算没有他们,追兵也总会追上的。时妤,不是我不想杀他们,而是杀了他们也没用。”

“那我呢?”

时妤只能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她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几乎是冲动的吼出来后,时妤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死死地盯着谢怀砚,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若我没猜错,谢怀砚,你是南方人吧,南疆或是莲城青崖镇,你为何千里迢迢走到洛城?为何杀光了青楼里的人贩子?为何放了那些女孩?又为何带我走?”

这些问题憋在时妤心中很久了。

之前她一直不敢开口询问,因为谢怀砚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危险的。

可如今,她看到了他良善的一面。

她就想问个清楚。

谢怀砚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眼前的少女忽然变得模糊。

梦中的大片血红不断萦绕在他眼前,刺得他眼睛生疼,叫他几乎分不清是怀中少女的血还是她的衣裳。

他看不清她的模样,依稀只记得她断断续续的话。

“阿砚,待到下次初雪来临之时,我会回来找你的……”

“谢怀砚?”

时妤的呼唤声将谢怀砚陡然拉回现实之中。

下一刻,他欺身覆了过来,那只冰凉的手又再一次缠上了时妤的脖颈,窒息感不断放大。

时妤瞪大眼睛,谢怀砚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他身上充满着一股陌生的情绪。

他双目泛红,仿佛发了疯般的掐着时妤。

时妤不断拍打着他的手背,却没有半分作用,在她彻底止息前谢怀砚微微松开了手,他的声音寒冷至极:

“时妤,你别太自作聪明。”

时妤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可是,谢怀砚也分不清方才那一刻占据着他的内心的是杀意多一些,还是恼怒多一些?

从前,他厌恶她总是用那种畏惧的目光看着他,宛如他是什么豺狼虎豹。

如今,他更是痛恨她用那种澄澈的目光盯着他。

他是世间最阴暗的人,也是世间最不详的人。

父母不容,好友背叛,连唯一一个不嫌弃他,待他若亲儿的和尚也死于非命,凡接近他的人,皆不得好果。

所有人都嫌他、厌他,却又怕他。

他们叫他玉面阎罗,叫他魔僧,叫他天煞孤星,可是现在她却微笑地看着他,用认真而清澈的声音说,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

......

他谢怀砚才不是什么好人,他才不要被“好人”二字套住了。

时妤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

谢怀砚轻抚着她细弱的脖颈,覆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遍,时妤,你可是给我下了毒?”

不是魅术便是剧毒。

否则他怎么会因她的一举一动而情绪起伏不止?

又怎会病入膏肓,乃至老郎中都医不了?

时妤不敢再试图弄清谢怀砚的想法,只是如实道:“没、没有啊。”

谢怀砚垂眸盯着她,仿佛在思考她的话可不可信。

他在时妤身上没能感觉到任何一丝灵力,即便她是伪装的,那为何在她虚弱无比时也没能露出任何马脚?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怀砚对自己的能力感到十分的自信,他的剑术举世无双,修为也是世间罕有,自从丢失魔骨后,他没有了痛觉,几乎是百毒不侵。

而时妤不过是一个命苦的凡人,她会有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下给他下了剧毒么?

不可能的。

时妤见谢怀砚的表情有些松动,趁热打铁道:“即便,你不相信我,那你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么?”

闻言,谢怀砚心中的怀疑渐渐消失,他忽然抬起手轻抚着时妤泛红的眼尾,把她眼角的湿润缓缓擦掉。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宛若天籁之音,“时妤,你若敢骗我,我定会杀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