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云观(1 / 1)

李阳回到家时,天色已然全黑,昏暗的夜空中只零星几点光亮。

还未走进院子,就听屋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阳儿还没回来,几次三番叫你出去看看,你也不去,这黑灯瞎火的,要是磕着绊着,可怎么办?”一个妇人有些担忧的说着。

“哎!这才刚刚天黑,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阳儿也这么大年纪了,能有什么事?”

“我们住的偏远,周围也没个人烟,可不比镇子上,你别忘了那里正家的小子可是经常欺负咱们阳儿。”

李阳父亲犹豫了一会,微微叹了口气:“哎!你说的也对,咱们家毕竟是外来人,可不敢再叫阳儿被欺负了,我这就出去看看。”

说着话,李阳父亲站起身,将挽起的裤腿缓缓放了下去,又拍了拍裤腿里残留的土渣。

刚一出门,迎面就看见李阳,正满身狼藉的站在院子中间。

“阳儿,你这是咋了,怎么这么狼狈?”李阳父亲见状忙两步走到李阳跟前打量了起来。

李阳母亲这时候也闻言走了出来。

“阳儿,是不是里正家那小子又欺负你了?他们下手也太没个轻重了,啊吆!你看看,脸上好几处都肿起来了,他爹,你赶快去里正家评理去,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他没完。”

李阳母亲说着话已经开始哭了起来,忙又用袖口轻轻的在李阳脸上擦拭,试图将淤青与泥土一并擦掉。

李阳被母亲这么一擦,有些吃痛的往后缩了一下。

“阳儿,你快进屋,让你爹给你敷点药粉。”

几人随即进屋,让李阳坐在椅子上,李阳父亲又从药箱里取了了几瓶不知名的药粉。

李阳母亲忙用温水将毛巾打湿,先在李阳减少轻轻擦了一遍,随后才将药粉取出来加水和到一起,又用筷子轻轻的点在了李阳的伤处。

“阳儿,你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阳父亲将药粉敷完,才又轻声的问了句。

“我…我…没什么!今天我不是…不是去西山上挖芋头,自己不…不小心从坡上滚了下来,才摔成了这样!”李阳终究是怕给父母惹事,选择了说谎。

“傻孩子!这时候了你还骗我们,你这伤一看就是被人打的,哪有摔跤摔的满身都是脚印的?”李阳母亲有些哽咽。

李阳见谎言被戳穿,索性也不隐瞒了:“那王胖子也没好到哪里去,鼻子上挨了一拳,骨头都被我打断了,他回到家估计还要挨他爹的打。”

李阳颇有些得意。

“你得意什么?那小子比你高了一个头,你怎能打断他的鼻骨?别胡说了,明儿个我就让你爹去他家里找里正去。”李阳母亲见李阳的样子,有些生气。

“娘,我这伤不碍事的,从小到大干农活,一个不小心不也经常受伤吗?今天我反正也没吃亏,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下次那王胖子再敢来欺负我,我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哼!那敢还有下次,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门了,听说先前教你读书的那位杜先生在隔壁镇子上又办了个私塾,等忙过了这一阵,我跟你爹就送你到隔壁镇子上继续读书去,也省的跟那小子再有摩擦,将来有个功名在身才是正理。”

李阳不以为意。之前溪无镇上也有个学堂,李阳曾经跟着杜先生上过几年学,因为镇子上的人都是庄稼汉,也不懂得让孩子读书识字,学堂里总共也就六七个学生,开了几年也就开不下去了。

李阳的父亲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后来家道败落,两人这才搬到了溪吴镇,自然跟这里人的想法不一样,都希望李阳能好好读书,将来有个功名,好光宗耀祖。

“阳儿,你饿了吧,炉子上有给你热的饭,你快去吃了,就早点休息吧!”李阳母亲见李阳呆在原地,才想起来刚刚顾着说事,李阳连饭都没吃。

李阳见床边的炉子上架着一个铁盒,里边正咕噜咕噜不知道煮个不停,蒸汽从盖子缝隙里不时冒出,也想起自己腹中空空,忙跑过去伸手便拿。

“你垫个东西,小心烫着手。”

……

李阳吃完东西躺到床上,又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打架的事他早都抛到脑后了,只是后来遇到的乞丐爷孙二人让李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那二人离开时的情形太过诡异,起初李阳还怀疑他们是鬼怪一类的,可是转念又想到,如果他们真是鬼怪,那自己兴许早都被吃了,怎么还能安然回到家。

他们既然没有害自己,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人,离开时又让去什么白云观找他们,难道他们是神仙?可是李阳的认知里神仙都是住在天上,这凡人的世界怎么会有神仙?李阳想破脑袋的想不出来,索性也就不想了,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往后的日子,家里忙着收割庄稼,穆林经过几日的休养,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就帮着父母一起忙地里的活。

转眼已过了霜降时节,家里所有的农活也都忙的差不多,庄稼收割完,该播种的也已经播种完毕,庄稼人也就迎来了短暂的空闲。

一天夜里,李阳忙完事情,打了一盆水准备泡个脚然后休息,忽然听到母亲与父亲正在屋里说话。

“他爹,往年都是你一个人去,今年我跟阳儿也都跟着去吧,正好也让阳儿出门涨涨见识,回来以后就可以送阳儿去杜先生那里读书,时间上也来得及。”

“带上你们两个也不是不行,只是山路崎岖,我怕你们两个吃不消啊。”

“我们庄稼人,什么样的山路没走过,什么担心的,再说,阳儿都这么大了,我一次都没去过,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自从那年你怀了阳儿,镇上的大夫诊断说这孩子命搏微弱,恐怕是个死胎,就是顺利生下来也活不过三岁,我们才到白云观许了宏愿,只要阳儿能顺利出生,并且长大成人,我们夫妻就年年上观里布施还愿,不知不觉已经十四年了,也罢,这次咱们一家三口都去吧。”

李阳听完父亲的话,才知道自己能长这么大,还真是个奇迹,后来又听到白云观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那乞丐爷孙说的不正是白云观。听父亲的话,这次去要带上自己,正好到时候乘机到后山走上一趟,那爷孙若真是神仙,拼写性命不要,也要求着他们传授一点法术窍门之类的,看他王胖子以后还敢欺负自己!”李阳心里想着,不由的有些期待。

白云观位于五桦山的北麓,距离溪吴镇有一百四十多里的路程,由于山势高峻,常年被雾气笼罩,更显得白云观神秘异常。

白云观的观主名叫做玉衡子,相传这位玉衡真人是已经一百多岁,道行高深,在附近几十个镇子上颇有一些声望。

有人说这玉衡真人已经成仙,所以才会长生不死,引得一些不知底细的人争先恐后的去山上求道,希望被玉衡真人收做徒弟,从而也学个长生不死。

玉衡真人每次遇到这些求道的人,都是婉言拒绝:“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俗人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

去的人被玉衡真人这么一说,也就悻悻而归了。

有一些不愿相信的,依然坚持留在山上,一待就是数个月,见玉衡真人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加上道观里的生活异常清苦,最后也不得不离开了。

这一日,李阳父母打包好从镇子上买了一些香烛灯油等物品,又从家里的粮仓里装了一麻袋粮食,又带了些干粮跟水,一家人便出发往白云观而去。

这一百四十里的路,他们一天是走不到的,从早上天亮出发,一直到晚上太阳下山,亏的他们庄稼人能吃苦,也只走了不到一百里,加上李阳父亲还背着整整一麻袋的粮食,期间李阳想替换父亲一下,都被其拒绝。

“这一袋粮食少说也有八十来斤,你怎么背的动!”

李阳无奈也只能听从。

晚上在离目的地四五十里的地方,一家人凑合在野地里就着水吃了点干粮,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走走到临近正午,才来到了五桦山的山脚下,这白云观建在五桦山北麓,从山脚走捷径上去,少说还得两个时辰,稍作休整,便开始攀山。

这五桦山果然名不虚传,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去,只见山腰处被一层浓雾遮蔽,有些地方的巨树未被白雾遮挡严实,露出了黑色的树影,在白雾之中好似一块块巨大山石。

因为李阳父亲走的是偏僻的捷径,所以一路上并没有看见其他人,一直走到半山腰才与正路汇合,这时再往下望去,只见正路上行人甚多,由于上路太窄,行人自觉的一个跟着一个,好似一条长蛇沿着盘山路前行。

每年到了初冬,来白云观还愿布施的香客都数不胜数,一来庄稼人闲了,二来这个时节,五桦山上的云海美景更是一绝,也吸引着不少人。

李阳父亲也不管这些人,埋头往山上继续行走,不大一会的功夫,就远远看见深山巨树之中隐约有砖墙瓦砾的影子,被树影遮挡的只能看见一角。

“爹,快看,那就是白云观吧。”

李阳有些激动。

李阳正要跟上父母,突然被一道肥硕身影挡住去路。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

“哟,这不是李家小贼么?”王胖子故意提高嗓门,引得周围香客纷纷侧目,“怎么,偷完西山又来偷神仙供品?”

李阳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他瞥见前方父母远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把涌到嘴边的怒骂咽回去。

“让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王胖子却抬脚踩住李阳的草鞋尖,俯身在他耳边低笑:“你这粗布衣裳都打补丁了,不如我借你点银子...”

话音未落,李阳猛地抽脚,王胖子踉跄着撞到山壁,松动的碎石哗啦啦滚下悬崖。

“有本事等回去了单独约个地方。”李阳凑近他涨红的脸,“记得带跌打药。”

围观香客的窃窃私语中,王胖子推开要来搀扶的跟班,指着李阳背影大吼:“你要不来就是王八生的,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吼声在山谷间荡起回音。

李阳忙追上父母的脚步,几人来到白云观门口,游客与香客已经熙熙攘攘起来。

李阳父亲唤来了门口的道童:“这位道爷,玉衡真人可在观中?”

“原来是李施主,师傅前几日云游刚刚回来,正在后院禅房中打坐,请随我来。”道童好似跟李阳父亲很熟,说着就唤来另一名道童,接过了李阳父亲身上的麻袋,与其余香烛等物品,这才领了三人直往后院而去。

李阳跟在父亲身后,不时的到处张望。

外边虽然人声嘈杂,一到后院,顿觉身心一阵清凉,只见左右两边有两棵参天柏树,枝叶茂盛,将整个院子遮蔽其中,树身上满是粗细不一的裂纹,如同老人的手背,树底下是两口装满水的大缸,清可见底。

“无量天尊,是李施主来了吧!快请进来。”

几人在道童的引领下,走进了禅房,只见正中间一个蒲团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头戴道冠,身穿一件青色长袍,身材矮胖,双目炯炯有神,正打量着李阳。

“见过真人!”李阳父亲先是行了一礼。

“这位就是令郎吧!算来今年已经十四岁了。”玉衡真人起身摆了摆手,示意道童退下,然后将李阳三人让到了旁边的禅桌前。

“这多亏了真人大恩!”几人坐定之后李阳父亲又向玉衡真人行了一礼。

“不不不,这都是令郎自己的造化,当年贫道只是举手之劳,何谈大恩啊!”

这时刚刚离去的道童端了四杯清茶走了进来。

“李施主,请用茶。”

“真人请。”

“李施主,往年都是你一个人来还愿,这次怎么带上了令郎!”

李阳父亲瞅了一眼李阳:“阳儿,你先出去,我与真人要说一会话,记得别乱跑。”

李阳闻言,有些疑惑,也不敢迟疑,忙起身学着父亲对玉衡真人行了一礼。

玉衡真人微微一笑,点点头,还了半礼。

李阳走后,李阳母亲忙开口说:“真人,当年您说我这孩子一生劫难甚多,当初在您的帮助下勉强度过了出生时的一劫与三岁时的一劫,这些年虽说没有其他大碍,但我夫妻二人日日提心吊胆,今日带着此子前来就是想让真人再看一下,我儿的下次劫难在什么时候?能有什么办法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