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7章因青苔
向璎儿跟着崔括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想追着过去,眼前却忽然伸出一个手臂。
崔抚伸手拦住向璎儿,皱眉道:“我大哥是去房中休息,你莫非也想跟过去不成?″
向璎儿虽骄纵,但到底还是个女儿家,知道那是别人的寝卧,自己再过去确实不像个样子,于是面色难看地停住了脚步。“你叫什么名字?"向璎儿神情嫌弃地看着眼前的崔抚问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崔抚。”
“行,我记住你了。“向璎儿冷冷一笑,也没有与崔道等打招呼,便扬长而去。
今日的家宴众人吃的战战兢兢,等向璎儿走了,众人才稍放松下来,却也胡乱吃了些,便都散了,各自回院中守岁。因为姚姨娘有子嗣,按惯例,崔道是去姚姨娘院中守岁。晚意自然乐得轻松,从宴厅中出来,冷风一吹,便已觉困意消散了大半。晚意与紫檀说着话,一路往桃夭院而去,冷不丁地却瞥见崔括站在那里。“大公子?“紫檀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晚意皱了皱眉,见确实是崔括,便道“大公子是路过,还是.……?””崔括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向晚意,“我在等你。”“等我?"晚意眉心越皱,“为何等我?”紫檀默默的退到了一边,颇有种替二人把风的架势,也确实得看着些,毕竞眼前两人的关系平白无故地站着聊天,是个人都会想歪。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晚意见崔括迟迟不开口,便拉了拉颈口道:“今日风大,大公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晚意眼神示意了一下紫檀,正要走开,却听得崔括道:“晚姨娘是什么时候认识崔抚的。”
晚意的脚步顿住,“崔抚?.………今日第二次见。”“原来你们二人早已相识。"崔括冷冷道。“我知道他是西崔府的二公子,这可能算是相识吧。"顿了顿晚意又道:“大公子为何问这个?”
“那今日之前,他可知道你是东府的姨娘。"崔括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看向晚意的时候,带着浓重的寒意。
“方才他在家宴中说到过,我见过他,他未见过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升迁宴的时候,匆忙一撇罢了。”
说完此话,晚意心中越发奇怪起来,这崔括到底是要问些什么,不惜在这路边吹风等她。
“听姨娘口气,似乎很可惜?”
“嗯?"晚意方才心心中思忖,开了个小差,崔括一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可惜什么?”
崔括没回答晚意的问题,只道:“若非相识已久,他怎会在宴上如此帮你说话。”
………这你该去问他。"晚意道。
“崔抚虽年岁不算小,但心性却仍是个孩子。”晚意依旧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只得听他继续讲下去。“虽顽皮却本性不坏"说着,崔括看向晚意,“不要引他误入歧途。”此话一出,晚意便瞬间明白过来崔括的言下之意,敢情是要觉得她在引诱崔抚!
晚意被气得笑出了声,只觉得荒唐地无言以对。崔括见晚意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无法反驳,眸色更是冷下来,“姨娘好自为之。”
“等等!”
崔括转身看她,却见晚意面色比方才潮红,只听得她说道:“我想大公子是误会了,我确实见过他,但从未与他说过话,今日他在宴上助我,我也觉得很是奇怪。还有,"晚意轻喘了口气接着道:“我的心中只有老爷一人,用情至深,再容不下别人,大公子只管放心。”
晚意说完,只想着自己这一番话,应该能让崔括消除疑虑。却觉得周身冷意越发重起来,抬头看到崔括的脸色,竟比之前更加难看。晚意皱眉,回想方才的话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只听得崔括唇齿中挤出两个字“很好”,说完便快步离去。
回到桃夭院,晚意还是觉得莫名,自己明明郑重说明了绝对不会招惹崔抚,为何崔括看起来依旧不悦的样子。
见晚意一直不语,紫檀便问道:“姨娘坐半天了,想什么呢?”…….没什么,就是在想他为何不……”
见晚意没有再往下说,紫檀又道:“不什么?”晚意忽然惊觉自己为何要考虑崔括高不高兴,这压根不是她应该想的事情。况且他如此质问于她,不悦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没有人质问他为何招惹向璎儿扰了家宴,反倒怪起她来。晚意越想越来气,哼了一声,索性睡觉。紫檀小桃见晚意睡了也没特意叫她起来守岁,和几个小丫环一起烧了炉子备了干果瓜子,聚在一块边吃边聊天。
难得有这样的悠闲时光,因着又是大年三十,府中一些管事等等都回家去了,整个崔府管的便没有平日严。
几个人正你一句我一嘴的闲聊着,却见成山从桃夭院门口进来,笑着道:″姐姐们聊着呢?”
几人见了成山,也笑道:“快过来快过来。”小桃抓了一把瓜子放到成山手里,“吃吧,今天老爷那边不用伺候吗?”成山嘿嘿一笑道:“崔管家在那呢,不会有事,我溜出来玩玩。“话说完,偷偷看了一眼紫檀,又马上撇过头去。
这举动逃过了别人,却没逃过小桃的眼,只听得小桃指着成山笑道:“你哪里是溜出来玩玩,你怕是溜出来看看吧。”其他丫环听了忙问小桃,“什么玩玩看看的,你说的好糊涂。”“你们糊涂,他可不糊涂,我这话,就只有他二人能听懂。"说完掩嘴笑起来。其他的小丫环推拉着小桃,要她讲明白,紫檀的一张脸却从头到脖子红得彻底。
“好了好了别问了,再问下去,有人要逃了。"小桃被推得前呼后仰地,忙求饶道。
其他几个丫环哪里肯罢休,见小桃求饶也依旧不放过她。成山的脸也红起来,小桃终于道“哎呀呀,看看谁脸红了就行了。”众人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紫檀又看看成山,哪还有不明白的,都笑起来。
成山怕紫檀不开心,将手中的瓜子放了回去,挠挠头道“我看,我看我还是走吧。"说着,就要往外去。
却被小桃一把拉住,“你可别走,都怪我话多。"说着抱歉地看了紫檀一眼,“我原也没多想,只想着大家总要知道。”紫檀依旧红着脸,听小桃这样说便道“就你爱起哄,本来也就没有的事,被你说得像如何了似的。”
小桃讨好地给紫檀剥瓜子,“好紫檀,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大家都是姐妹,也都知道成山为人,其实我心里是想撮合你们来着。”紫檀知道小桃只是爱玩,人到底没有坏心,也不是真的气恼于她,便道:“成山比我小好几岁,哪里与我就合适了。”“我与成山是在崔府一同长大的,他的为人我也还算清楚,从来没见他对谁这样过,唯独对你,我觉得年纪相差几岁也不算什么。”其他丫环也附和道“是啊,紫檀姐,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成山,你会对紫檀姐好的吧”
成山听到这话,忙站得笔挺,拍着胸脯道“那是必然!”紫檀听着越说越没谱了,忙打断道:“行了行了,都是一群小孩子,知道些什么"说着看向成山,“你也别瞎胡闹了,赶紧伺候你家老爷去。”成山方才还有些雀跃的心一瞬间又被浇个透彻,最后再看了紫檀几眼,只得乖乖回去伺候。
闹了半天,刚过子时几个丫环都开始困起来,于是都散了各自睡觉去了。今日初一,虽放元日假,但是东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一大早面圣参拜,崔道崔表都上朝去了,崔括则去了太子府。晚意昨日便送了信给陈阿武,趁着这几人都不在府中,打算将库房中整理出来不在账册上的东西偷偷运出府去。
紫檀扮做小厮模样,挑了两个水桶,新年之际,守门的小厮都松懈不少,见了紫檀问了几句,又掀开桶布看了看,见里头就是一些泔水之类的,便放行了走过大厨房边上的小路,便是最后一扇门。这门的小厮只有一个,不苟言笑,却比方才那两个难缠不少。只说不是放泔水的时间,不给开门。
紫檀好说歹说,只说的自己嘴皮子都快干了,对方也不为所动,这类人又不好拿银子贿赂,正在发愁,只听得身后传来成山的声音,“这位大哥,崔管家叫你过去一趟。”
紫檀心中一惊,忙低下头去不让成山看见自己的脸。守门的小厮认得成山是崔管家的人,也不怀疑,拱了拱手道“是成山小哥,不过我这走了,谁看门呢?”
“料想也不会很久,我帮你站一会吧。"成山道。那人道了谢,便赶紧去了。
“紫檀。”
紫檀身躯一僵,却见成山渐渐靠近,知道再也瞒不住,于是抬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成山想了想回道“我也说不好,反正我就知道是你。”“你怎么扮成这个样子?”
等了片刻,却见紫檀不说话,便也没再多问,“快出去吧,一会他该回来了。”
“……你不看看我桶里装的什么嘛…就这么放我出去还有,那人是被你证骗去的,崔管家要是知道了……
“我没骗他,崔管家是让我叫几个小厮帮忙抬东西,我只不过多叫了一个罢了"成山道。
“那…”紫檀却有些犹豫,唯恐牵连到成山。“哎呀,没事"说着帮紫檀打开门催促道:“一会快来人了。”紫檀见成山如此说,道了一句“多谢”便挑着水桶出去了。将桶交给门口不远处等着的陈阿武,紫檀便又匆匆返回。依旧是成山开的门,紫檀怕耽误晚意的事,也不敢与成山多说,只道“今日之事……”
“今日我只是看了会门,什么也没看见啊。“成山说完,笑眯眯地看着紫檀。…那…多谢了”
“谢什么,我什么也没帮你,也不认识你。”紫檀抬头对着成山感激地笑了笑,便赶紧走了。成山望着紫檀的背影,想到方才她的笑容,一时间只觉得心花绽放,美得冒泡,为了她做什么事都甘愿。
这边紫檀回了桃夭院赶紧卸了小厮的装扮,穿戴整齐后去回晚意。晚意正在榻上看书,见紫檀回来了,便问“还顺利吗?”“已经交给他们了。”
晚意颔首,“我今日原本只是想让你试一试,因不知晓那条路上守门小厮都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今日便成了。”
“本来今日确是不成的,幸好……”
晚意却皱眉道“莫非有人帮忙?”
“是成山。”
晚意有些惊讶,忙问“成山怎么在那?”
“……他应该是正巧路过,不知怎么认出了我,就帮了个忙。”“他没有看桶,也没问什么,应该不会有事。“紫檀接着道。成山是崔管家的人,这事他帮了忙,如果透露出去,对他自己没有好处。更何况他并不知道紫檀是在做什么,即便是说于崔管家知晓,晚意自己也能想法子圆过去。
见紫檀还紧张着,便宽慰道:“东西顺利运出去了,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紫檀。”
紫檀忙摆手,“不辛苦,能为小姐做点事,我很开心。”“到时候换来的钱,一半存在我师兄那儿,一半你帮我保管。”“为何要这样?小姐不如都自己保管。"紫檀道。晚意摇摇头,“放你们那儿我更放心。”
晚意不得不为他们考虑。
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至亲,新门瓦肆与紫檀,便是她现在的家人。万一将来复仇翻案失败,至少她们拿着这些银钱,可以安稳地过完余生。春节元日假有七天休沐,过了初一,崔道就真正到了放松的时候。初二早晨来晚意这里用了早饭,便拉着崔表一同出去喝酒去了。章恒年前就问了晚意关于胭脂铺元日假期的事,本来章恒建议值休,因为元日假逛街的人不少,胭脂铺能迎来一波客潮。但晚意想着铺中的伙计难得放假,又是春节,便索性将铺子关了五天,让他们初六再来。
晚意也试着别将自己绷的太紧,趁着春节,也稍稍轻松一些,便每日跟着紫檀学打络子,跟着小桃学打牌,日子也这么过了两三天。这天晚意络子打得不免腰酸,便想去园子中逛逛。见紫檀小桃都忙着自己的事,便也没有打扰,自己出去了。
崔府这几日下人没有那么多,逛园子的时候便格外幽静。昨日下过一场雨,园子里的石子路还有些湿滑,下台阶的时候,晚意尽量扶住树枝假山,避免滑倒。但眼前的台阶青苔格外的多,晚意即便抓住了树枝,也不免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小心!”
惊魂未定之际,不知是哪里冒出来一个人,将即将倒地的晚意一把扶住。晚意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见崔抚一双眼睛晶亮地望着她。晚意连忙整理了衣裙站好,垂目向崔抚福了福身,“多谢二公子。”“你叫晚意是不是?"崔抚见晚意要走,忙道。面对相救之人,晚意也不好假装没听见对方说话便一走了之,只得转身道:“是。”
“你是什么时候进崔府的,为何我之前一直没见过你。”“我是东府老爷的姨娘,二公子没见过我很正常。”等了片刻,见崔抚不说话,晚意正要走,又听得他道:“我怎么没趁早遇见你,倒让他遇到了。”
这个′他'当然是指的崔道。此话一出,晚意忙看了看四周围,见无人在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语气不免带上了一些愠意,“二公子休要再说这样的话。“顿了顿又道:“今日多谢相救,以后二公子还是不要再与我说话为好。”“为何不能与你说话?难道你讨厌我吗?"崔抚快步走到晚意面前,看着她道。
“谈不上喜欢讨厌,我与二公子本来就不该有交集。”“与我说几句话,又能如何。"崔抚急道。晚意只觉得一股无力之感压在心间,却只能解释道:“我是姨娘,你是二公子,难道我们不应该避嫌吗?”
“所以你并不讨厌我是不是。"崔抚恢复了眼中的晶亮。晚意不想让崔抚一直看着自己,便撇过头道:“二公子自重,我有事先走了。”
“等一等!”
崔抚一急之下慌忙拉住了晚意的衣袖,二人拉扯之际,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清冷却带着明显怒意的声线,“你们在做什么!”晚意心道:完了,这下被抓个正着,自己该如何解释。早知如此,今日便不该出来逛园子,徒惹是非。
晚意忙从崔抚手中扯过衣袖,心中盘算着,要不然直接走人算了,省的被崔括像审犯人似的审讯一番。
念头还未付诸实践,却听得崔括道:“看来我上次警告姨娘的话,姨娘根本没有听进去。”
晚意反驳道:“今日我只是出来逛园子,没想到凑巧遇上了二公子而已。”“凑巧?"崔括笑了笑,眼底却透着冷意,“偏偏叫姨娘遇到二公子。”晚意却不想背这个黑锅,“就是凑巧,我不也凑巧遇到了大公子你吗,不然你如何会在这儿审我。”
崔抚拦在晚意面前,对着崔括道:“真是凑巧,因着路滑,晚意差点摔倒,幸好我抱住了她。”
崔括眼底露出极重的愠色,几乎咬牙道:“抱住?晚意?!崔抚,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晚意几乎可以预见崔括极致的怒意,难得有人能让崔括这样情绪稳定的人发这么大火。
但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晚意忙拨开崔抚,对着崔括道:“没有抱住,只是扶住,还有,他自己擅作主张叫我晚意,不关我的事,我要先走了。”再这样扯下去,说不定一会更多的人会知道这事,到时候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姨娘要去哪?"崔括忍着怒气冷冷道,“姨娘既然做得,怎么没有胆量承认。”
晚意停住步伐,看向崔括,“我承认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都说了只是凑巧,为何你就是不信。”
“即便是凑巧遇见,那抱住是怎么回事,叫你名字又是怎么回事!”“我方才说了,没有抱住只有扶住,叫我名字不是我让他叫的,他不称我为姨娘我有什么办法!”
“那为何他说的是抱住!难道不能说明你们的关系已经越了雷池吗!”“越什么雷池!我压根没与他讲几句话!”“姨娘口中说的如此不熟,为何他却几次三番的帮你助你!”崔抚看看崔括,又看看晚意,只见二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眼中都充满着怒忌。
“我说你们…….”
“住嘴!”
“住嘴!”
崔抚被同时的两声住嘴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晚意气的面上潮红,只叹今日自己出门没看黄历,竞如此倒霉遇上这两个人。
“二公子,以后称我姨娘,还有,没事别与我说话。"说完此话又看向崔括,“大公子,该说明的我也已经说明,信不信由你。”然后不听两人再说,气得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