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抓娃娃机的诀窍是什么吗？”
“蛤……什么？”
“哼哼，我来教你，看好了！对付这种带标签的，就要用钩子抓起它的标签吊起来，这样的成功率才是最高！”
“意外的很厉害。”
当抓娃娃机的钩子落下，精准无误的吊起标签，丘比特的小布偶随之上升，那是被机械手臂抓住的奖励品。
羽川真希单手操作着腰杆，另一只手放在红色的下抓按钮上，春海澈手插口袋站在旁边看着她玩，人来人往的影院二楼，这里大多数都是想留下某些回忆的人。
抓娃娃机、大头贴机、餐厅、奶茶店——电影院的一楼堪称小型的娱乐中心，二楼则是观影的隔间。
当丘比特玩偶落在出货口，羽川真希蹲下身将其拿出来，两只手捏着玩偶的手臂，然后装模作样地模仿着丘比特的口吻，像是不着调的大叔：
“嚯嚯，我是爱情之神丘比特，现在我要拉弓射箭，射中你的心了——”
“piupiu～”
丘比特玩偶在她的手中作出拉弓射箭的动作，羽川真希又很快将玩偶举下，露出自己的面容，嘿嘿笑着带过。
“怎么样怎么样，声音像吗？”
“还好。”
“听上去有点敷衍，不过是你的话就算了。”羽川真希早就有所料淡定说，将玩偶放在抓娃娃机的操作台上，“靠过来点怎么样？”
“要做什么吗？”
“拍照啦，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这种事情要留下照片纪念的。”
羽川真希示意他靠过来，让开身旁一半的位置，中间是那个坐在操作台上的爱神丘比特布偶。
春海澈听完很配合，倒不如说只要有理由的事情他一般不会反对。
“再靠过来点？”
“再靠过来就要碰到你了。”
“这么介意吗？虽然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我的手机摄像头没那么广角，你不靠过来只有半张脸在镜头里，看上去很呆欸。”
羽川真希把手机举着，伸直离着胸口远远的，就像是大多数人自拍的姿势。
于是春海澈尽量靠近，将那只布偶举起在二人中间。
很快，随着快门闪过。
照片定格下来，那是两个人的合照，羽川真希面带笑容，扶着中间的丘比特布偶，虎牙闪闪，春海澈像是被迫营业的艺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他单手扶着丘比特布偶的另一端，这也许是最近一次的距离。
在后面是抓娃娃机里成堆的丘比特玩偶，只有拿在手上的那个能看清爱心，名为丘比特的弓箭40°朝着上空。
但合照拍完之后，很快就被吐槽。
“为什么不笑啊好呆哦。”
羽川真希看着手机屏幕，看着拍出来的照片有点忍俊不禁，手指戳着照片里的他。
“大概是我笑点比较高。”
“这个理由先前已经用过了，说123茄子的时候就需要笑啦，你没和别人拍过照吗？”
“很少有过。”
“呜哇，这么惨，那看电影呢？”
“第一次。”
“哇哇哇哇哇……”
羽川真希忽然感觉手中照片的份量不对劲起来，手机像是变得烫手，在她的两只手上来回倒腾，好悬没有掉在地上。
抱紧！——
“……真的假的。”
半晌后，羽川真希将手机拿稳，艰难说出声音抬头看去。
春海澈这次倒没说更多的话，只是简单示意时间不早该回家，不然的话会被找麻烦吧。
“时间不早了，该送你回车站了，不然你家里人会担心你。”
“这一点倒是很善解人意。”
走出电影院，二人重新来到街道上，看着车水马龙的马路上，车流来回穿梭。
擦肩而过的行人，越来越日渐西沉的黄昏。
电线杆上站着几只候鸟。
春海澈走在前面，羽川真希两只手拿着手机跟着他走，身旁人潮涌动，但却意外不担心走丢，只要跟紧就好。
羽川真希还在看刚刚在娃娃机前拍下的照片，仔仔细细，稍微情绪多变。
放大——
裁剪——
哦哦。
刚刚好足够的尺寸，把春海澈那一侧的照片裁剪出来。
只是……
叮叮。
「line有两条新消息」
点进去一看，是名叫佐川悠花的女孩发来的消息。
她是羽川真希的同班同学，交情不错，经常一起在中午吃便当。
至于内容为…
八卦。
「中午的时候，C班的浅田君告诉我你和男生在一起，真的假的？」
「喂喂，不要这么冷漠～我刚刚好也在三丁目附近，我要去逮捕你了哦哦哦哦！」
羽川真希顿时脚步停下，如临大敌的连忙回复「不用过来」。
对方却又是秒回。
「哼哼，我已经到三丁目车站了，还有你不告诉我的话，我等下就把这个消息告诉铃木、美理她们，你也不想这个秘密被公之于众吧？」
羽川真希：“……”
“那个，春海——”
忽然被羽川真希叫停。
春海澈回过头，看见的是双手拍掌道歉的羽川真希：
“那个，虽然要求有点任性，能不能不去车站，走回家算了？”
”……”
还真是任性的要求。
……
……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夜晚降临，街边路灯亮起。
春海澈沿着海边的石砖路走着，靠步行走回羽川真希的家，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沿路的车流越来越少，遇见的行人零零散散。
天空泛着暗青色的光。
身后跟着的羽川真希时不时拿着手机，似乎是在跟谁聊天，应该是她的家里人在担忧，毕竟晚上七点还没有回家堪称夜不归宿。
湿咸的海风拂过脸庞。
春海澈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大海，这这片沙滩似乎是要建造休假酒店，结果时隔今日，只留下废弃的建筑和未开发的红牌。
这里的经济似乎并不发达，与新宿或银座相比像是深山老林，可这里相应的地租一定也会便宜不少。
看着时间，已经走将近30分钟。
还剩下半小时。
“那个，走到前面的车站就好了，等下我坐电车回家吧。”
走着走着，羽川真希突然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要坐电车，但春海澈并没有反驳。
他只是转过头，点点：“我知道了。”
“谢谢你愿意送我。”羽川真希笑了笑。
“今天的辅导辛苦你了。”春海澈说。
“不辛苦不辛苦。”
她几步跟上，并肩走着。
晚风轻轻氛围有些安静，偶尔从身旁疾驰而过的轿车，车灯明亮。
二人在夜幕下静静走着。
与其说是没有话说，更像是折腾一天后只想静静散步，无话可说也好，这样就足够。
只是羽川真希偶尔会偷看。
“你想听我唱歌吗？”她问。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春海澈说。
“因为我唱歌很好听的。”羽川真希哼哼道，“去卡拉OK的时候大家都让我压轴登场。”
“……”春海澈想了想，却难以想象出来那种画面。
海风渐渐变大。
晚上的东京看不见星空，只能远远看见东京塔上的灯光，那是繁华的夜景，和不知不觉变冷的温度。
其实羽川真希更想问的是别的问题。
刚刚和朋友聊天，佐川说羽川真希这样的行为虽然叫做补习，但是又看电影又一起吃饭，还抓了纪念娃娃，完完全全可以算是约会。
羽川真希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事实上，回过神的羽川真希看着旁边的春海澈，他那读不出表情的脸上永远是那么平静，虽然他人不坏啦，但是总感觉好像对自己并不感兴趣。
要是问出去的话一定会吃闭门羹。
不过，不问出去的话……
憋着也很难受。
所以现在，羽川真希轻轻哼着，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很温柔的感觉。
然后——
“有奖问答！请问刚刚哼的是什么曲子？”
“猜不出。”
“欸，你完全就没想猜吧。”
羽川真希吐槽着他，用肩膀撞撞，像是开玩笑，随意的模样只是让春海澈怅惘，他难得追加解释。
“我很少听歌，而且你哼的只有曲调没有歌词，正常人都回答不上来。”
“好，好严谨的回答。”
接着又默默结伴走着。
逐渐向车站靠近，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多，24H的便利店灯光明亮，已经无法再看见暗青色天空下的大海。
想了想，羽川真希把丘比特的玩偶举起来：“你想要它吗？”
“这是你抓的。”春海澈意思很明确。
“那我现在送给你你要吗？”
“只有这一个，而且你会不舍吧。”
又是失败的攻势。
所以说朋友的建议都是失败得不能再失败吧？
羽川真希默默抱着丘比特，看着越来越近的车站前，在不问出口的话，说不定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
那这样干脆、干脆！
“春海你觉得我今天打扮的怎么样！”
“和平时不太一样。”
“哦哦哦哦，这又算是什么回答！”羽川真希差点跌倒，气鼓鼓抱紧布偶，“你是全身上下都是钢铁和螺母制作成的机器人吗！”
“……”春海澈反而不太能get到她的含义。
总感觉让她很失望了。
需要说抱歉？
“抱歉。”春海澈说了。
“这个时候想听到的根本不是抱歉好吗！”
听着羽川真希的反驳，春海澈感觉反而更加引火上身。
那么干脆不说话好了。
春海澈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只是，只是——
“春海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为什么会引到这方面上？
春海澈看着抱着丘比特布偶的羽川真希，她的粉发垂落好似遮过眼眸，低着头看着地面在慢慢走，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并不讨厌。
“并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她倏忽抬头，一副期待回答的表情。
“也不算喜欢。”春海澈说。
“啊…我就知道……大失败。”
羽川真希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氛围好像有点奇怪起来，看着将要走到的车站，路灯和街边的光源像是重叠，将人照得明明白白。
“那是哪里不让你喜欢？”
她追问道，明明垂头丧气却还能问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勇气可嘉。
春海澈想了想，他没有讨厌羽川真希的点，这个回答实在难以回答。
假若说为什么不喜欢的话，大概只有一个原因。
无法确定是否能留下来的世界，截至目前为止都是危险和麻烦，给予回答的话最终也只会辜负，就像是死亡，即使有所交流和了解产生感情，但因为他人的死去所以世界变得空洞起来，无论是对自己而言，还是自己让他人而言，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既然如此，这样就好。
“没有不喜欢的。”春海澈说。
“没有不喜欢的点，却又不喜欢我…”羽川真希的表情五味杂陈起来，“要是有偷听心声的能力就好，就能听见你在想什么了。”
“到车站了。”
春海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好好…我知道啦，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送我到这里。”
羽川真希嘟囔，走出几步，却又回头看他：“那这样的话，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春海澈少见的愣住，他思考片刻后，给出现在和羽川真希完全相反的标签：
“成熟的……女性吧。”
其实是随口捏造的喜好，春海澈明白，自己和她的距离感已经有点太近，尽管是因为任务而接触，但下次，还是试着找其他人吧。
希望不要再出类似的恋爱任务。
他也不想做这种事情。
听完的羽川真希表情更加凝重，深深思考着：
“成熟的……女性？”
她眉头蹙起，看上去春海澈不出声的话，她会站在车站入口思考十多分钟。
“现在已经很晚，早点回去吧。”
春海澈示意道别。
“啊……哦……成熟的女性……”
话虽如此，羽川真希还是边想边往车站搭乘电车走去。
不算太僵硬的分别，归根结底也没有直球，只是侧敲旁击的询问，分别的还算融洽，今天也终于结束。
春海澈转头离开，轻轻抛着那枚黄铜光泽的许愿币，接住在手中。
如果可以遗忘记忆就好了。
……
“成熟的……女性？”
车站的月台内。
羽川真希苦思冥想，歪头思考这句话符合的特征，一般来说成熟女性首先是气质成熟，然后是年龄，最后是……
“嘿！”
“呜哇！”
可接着，突如其来的拍肩膀吓到羽川真希一跳。
她回过头看去，是在line上出谋划策的好朋友佐川悠花，她笑眯眯的表情一看就来者不善，不知何时竟然到来。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特地坐电车过来找你啦，让我瞧瞧，那个男生在哪里？”
佐川悠花左顾右盼踮脚尖，急不可耐想要看见对方。
“吓死我了…他回去了啦，要不要这么阴魂不散！”羽川真希没好气。
“我可是为你好！我们善良可爱唱歌又好听的真希，我可得好好把关！”
“喂喂别乘机蹭我吃豆腐哇哇哇！”
月台上的两位年轻漂亮的女子高中生在打闹，让周围下班的年轻人眼睛都直起来。
“叮咚～竹茷站到了。”
随着电车缓缓停下，打开的车门，羽川真希没好气的推着佐川的脸，走上电车。
“抱歉抱歉啦，谁让你身上这么香。”
“走开，我在想事情。”
坐在电车的椅上，冰凉的触感像是让人冷静下来，羽川真希抱着包和布偶脸色难以猜测。
佐川悠花坐在她的身旁，以至于一副好奇的表情询问道：
“想什么事情。”
“……”羽川真希不想告诉对方，尴尬地避开视线。
“拜托，告诉我好不好，不要这样吊着我的胃口啦～”佐川悠花又开始抱着她的手臂蹭蹭，“你身上真的好香喔，是樱花的味道欸。”
“投降投降！”羽川真希大喊求饶啦。
佐川悠花哼哼：“那就快说。”
“……”羽川真希又不说话了。
“好吧，那今天过得怎么样～约会？”
“不算约会。”
“好吧随便你，总之怎么样？”
佐川悠花摊手，关注她的内心活动是多么千奇百变。
“还好吧…吃饭，看电影，还有爆米花抓娃娃机，都是他请客。”
“我去，大款！”佐川悠花叫出声，“那他长得帅吗？”
“这算是什么问法？”羽川真希笑了笑。
“字面意思咯，你们一起看电影，总不至于连这个印象都给不出吧？”
羽川真希怔了怔，她当然知道春海澈很酷，但这个问题不是这样，如果是指今天的感受，在电影院里面的感受的话…
“嗯…侧脸很好看？”
“为什么是侧脸？正脸呢？正脸不好看吗？”佐川悠花困惑。
“没好意思看，只有看电影的时候，才能肆无忌惮的打量他。”羽川真希慢慢地说。
佐川悠花：“……”
“…我说你啊，这样会吃亏的。”佐川悠花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分开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甚至因为被你半路截杀出来，我还特地绕路散步了半个小时…就，就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羽川真希有点窘迫，像是怕被看穿谎言，捏着丘比特布偶掩饰真实情绪。
“哦…那告白了吗？”佐川悠花一针见血。
“没，没有。”
“那你刚刚在烦恼的事情又是什么？”
“……”
“关于……他喜欢的女生。”羽川真希的声音小下来，用丘比特布偶挡住嘴唇。
“？”
信息量跳的好像有点大。
好在片刻后，羽川真希撇嘴继续解释说：
“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说喜欢成熟女性，然后我就在想成熟女性有什么特征啦，就这样。”
“成熟女性的特征？”
佐川悠花若有所思着这个答案，看着羽川真希，上下打量她的身板。
然后很快明悟过来。
“那你肯定没戏啦。”
佐川悠花感同身受的沮丧般，挥挥手，看着羽川真希给予否认。
“为什么这样说？”羽川真希有点不爽。
“因为，成熟女性，和你完全不搭。”
说着，佐川悠花就捏了捏羽川真希的脸，然后让她低头。
低头？
“对吧，完全没有成熟女性该有的‘成熟’。”
佐川悠花说到这路反而有点自豪，昂首挺胸：“像我的话就能算做‘成熟女性’哦，毕竟有C，而你只是贫弱的B。”
“不，不会吧，成熟女性是指这个？”
羽川真希有点脸颊发烫，动摇起来看着她的C。
在高中生的确算波涛汹涌欸！
“怎么不会？所谓男生就是这种东西啦，倒是你想得太多。”
佐川悠花又开始欺负她。
“现在还不迟哦。”
可很快，被蹂蹑许久的羽川真希，忽然又听见朋友的声音。
“什么……还不迟？”
“表白啊。”
“……”
……
「叮叮叮」
「您的line有四条新消息」
电车外是斑斓的霓虹灯，春海澈站在窗户边，看着新宿外的城市景色，感觉到熟悉。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
手机的震动声让他回过神来，他从口袋里拿出，看见屏幕上是来自羽川真希的line消息。
点开看去。
「我从今天开始会喝牛奶的！！」
「会喝很多很多牛奶！」
「每天晚上都喝！」
「哦哦哦哦！等我几年！我一定会变成‘成熟’女性的！」
“……”
所以说为什么成熟要加两个回点号？
还有，成熟女性归根结底和牛奶也没有关系吧？
这莫名其妙的发言让春海澈有点疑惑，他看着还在接连响起的提示音，那是羽川真希正在继续表达对喝牛奶这件事情的决心。
但奇怪的是发送过来后，没一会儿又被撤回，像是人格替换一般。
紧接着，发送来的是今天的照片。
左边是自己，中间是丘比特，右边是虎牙闪闪的羽川真希，背影的抓娃娃机的粉色色调。
“不好意思，手机刚刚自己打字了…”
line发来的解释说是这样，跟着emoji的道歉表情。
“……”
如果羽川真希坐在旁边的话，一定能看见她想看见的画面吧，就算很难得的笑容在这样的胡闹下也会见到。
“没关系。”
……
“哦哦哦哦，这张照片！”
“这帅爆了好吗？”
“不给你看，去去去，刚刚还抢我手机…”羽川真希没好气地说，悄悄的设置着手机屏幕。
“欸，他回消息了，你不继续回吗？”
“不用回啦，就算回消息他肯定也是已读不回，他就是这样的人。”
羽川真希悄悄地说着，将手机的屏幕设置好，佐川悠花趴到她的肩膀上，看着她少女心懵懂的行为，只是露出神秘的微笑。
在电车车厢的摇晃声中，是落下帷幕的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