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变成这样(1 / 1)

众人不回话,竹双无奈翻了个白眼:“他们跟甄家有仇,我们家大人要银子,最好一个个都抄家,今年的盐税就完成得圆满,单拎出来一个,百万两家私肯定有,凑一块千万两白银都有可能,只是我家大人心善,不想要他们全家的命,只需要银子。”

“哦,对了,还想顺道把府里听不懂人话的都赶走,一点眼力见没有,还得老爷亲自说出来才行,留他们何用?自己考量吧。”竹双甩手离去,留下一番令人质疑的话。

林如海名声如何?那肯定是兢兢业业查盐税的,几乎从未听说过草菅人命养敌自重这种说法,似乎也没到要杀鸡取卵的地步。

真有那么缺银子?秀才们面面相觑。官府衙门现在要银子都这么直白吗?

“你们认为,他说得有几分真?”

“我们如何知道,我们连扬州的官场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但甄家的确是个庞然大物,他们竟敢得罪甄家,不要命啦。”

“之前那群书吏肯定懂很多,他们能找出来得罪甄家的,我们也可以找一些得罪过其他大人的,到时候总归有个由头,能得一些庇护。”

“行,这事就这么干,我们不需要找那么大的盐商,没多大背景的最好。”

“不行,得有一点背景的,银子不能少,否则林大人不会满意的。”林大人明显要的是银子,几个盐铺的盐商可不够看。

“那就找差不多的。”中间档,抓到谁,谁倒霉。

秀才们摩拳擦掌离开,他们显然没怎么接触过盐商,不知他们已经完全勾结到同气连枝的地步,可能他们对付不了封疆大吏的林如海,对付几个书吏毫无问题。

也许他们要的,就是将林如海架空,再有一腔抱负,无人可用,也是徒劳,有足够的内应,林如海要抓到实证太难了。

也就忽悠一下不知政事的落魄秀才。

夜深人静之时,夜色渐深,林如海走进来时,大狱中已无旁人。跟随在他身后的林里将关在狱中的林双一家子拖出来,挂在审讯室的木头架子上。

被喂了药带出林府,一睁眼已在一个牢房中,手脚捆着嘴被堵上,阴冷漆黑的环境将几人的胆几乎吓破。

想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过的,便是会被老爷亲自审问。

林双一家子看着审讯室内挂满的刑具,一颗心瞬间拔凉。

原来一切都是老爷在背后操控,老爷想要他们说出过往的秘辛,可那些一说便只有一个死字,没有那家老爷能够容忍。

“还没开始审呢,就已经是认罪的架势。”林如海好笑,收拢披风坐在碳盆之前,“林里,给我抽,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说出多少东西来。”

林双小儿子还没看清楚形势,下意识叫屈道:“老爷,我们是冤枉的,我们什么事都没做错,就被太太送到这里来,啊……”

谁先开得口,林里就抽谁。

不需要问具体的问题,一人一鞭顺着抽,哪个没放过。

一道道血痕挂在身上,触目惊心,惨叫不断。

整个牢房仿佛都安静下来,再无人敢乱吱声。

关得近的几个盐商一下子聚集到一处,面色惨白到不行,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惊讶之色,林如海竟然也学会了逼供!学会了不择手段!

林里和林如海不擅长审问,但知道他们这群人都是软骨头,没一个有担当之辈。一家子被抓住,若是不招,往死里打就是。

反正抓得人多,总有一个会招。

就算招不出来,澄清此前府里的那些谣言也好。

林府下人堆里一直流传着十分离谱的谣言,什么珏哥儿养不大是因为下了药,敏太太生不了是因为下了药,甚至还说老爷也被下了药才生不出男胎。

谣言私底下几乎是默认的状态,没人敢闹出来,更没人敢跟林老爷说,连林笙管家都不敢,在老爷心里,所有人加一块不如敏太太一根头发重要,证据摆在眼前,抵不过人家一句话的狡辩。

更何况还只是猜测,没有实证,搞不好还会被倒打一耙,承受无妄之灾。

可这会子不同,是老爷自己察觉到不对,认为是贾家人害了太太和哥儿。

可林里依旧不敢询问,不敢做任何引导,默默无言重重甩鞭子,只让他们自己吐出来,毫无审讯章法,因为不知道他们到底要问什么,想要知道什么,才更令人绝望。

林双一家除了他媳妇外,本都是林家的家生子,这回首当其冲抓来审讯,林双挨了十几鞭子,愣是什么没敢说,抽到口吐鲜血神志不清,依旧只喊冤,没多说一个字。

他这硬骨头的架势,非但没让林如海觉得他忠诚,反倒更觉得他问题最大。

像他几个儿子一被打吐得很快那才算正常,连怎么算计旁人、偷拿太太东西、跟荣国府通风报信一一言明,被打晕过去之前,哭爹喊娘说着再没有什么可以招的,求老爷饶过他们。

林如海本不想信,林双的架势摆在眼前,气到说不出话来,不自觉捏着手腕上的佛珠,努力压抑愤怒的心情。

最终,林双也没能撑过几鞭子,林里乖觉得将林双单独关好,让狱吏坐在他狱前看守,随后将林家送来的人一一招呼个遍。

王嬷嬷家的人更不顶事,吃酒赌钱样样都来,甚至还偷拿了黛玉的肚兜小衣去外头抵债,人家也愿意收,一件十两银子,前前后后起码送出去十几件,气得林如海恨不能将他们活剐了。

想想他家姑娘的小衣流落在外,即便没写任何身份标注,依旧膈应到不行。

那几个赌坊他林如海记住了,等着吧。

之后就是王嬷嬷有意在敏太太跟前抹黑黛玉,让敏太太认为黛玉一无是处,只能嫁到娘家去。

唯一失算的,便是黛玉根本不在乎外人的抹黑,她自有想法,无事看看书写写字,不喜欢的不去搭理,旁人要抢她的东西,她烧了都不愿意给。

既说她小性,她便真的小性给她们看。

敏太太说她,她也不改,反倒不好拿捏。

林如海听着,两行清泪忍不住滴落下来,心中愧疚难安。

想起过往,贾敏总跟她说黛玉性子刻薄寡恩,对照顾她的人都如此,往后该如何是好,他没怀疑过,一一信了,时常劝解,没想到竟是如此。

他林如海唯一的姑娘被人欺负到这份上,生母还帮着隐瞒,这到底是为什么?敏儿怎得如此糊涂。

曾经的敏儿,万众瞩目多才多艺,品格更是少有的出众,母亲与她不睦,也只是因为她是个真正的贵女,金尊玉贵长大,不怎么将旁人看在眼中,恐为林家招祸。

可如今,怎得昏聩至此?他不管后院是想给敏儿最大的体面,而不是想让后院一团污糟。

一直在挥鞭子的林里揉了揉酸涩的肩膀,能抽他讨厌的人固然开心,抽到后面也是麻木了,看见竹双又扛进来的周氏和王氏,翻个白眼认命般将人又挂在木架上。

后院之事,哪还能逃过这两位的法眼?

“老爷,林府又送了正房伺候的婆子过来,说是没有规矩擅自做主,跟姑娘顶嘴倚老卖老,姑娘一个不留给全退回来,府里想着可能她们知道的多,就给连夜送了过来。”

林如海恨毒了的视线扫向昏睡中的周氏和王氏,敏儿和黛玉都被她们磋磨已久。

“给我狠狠得打!”林如海咬牙切齿道,“若是开不了口,去把胥吏叫来,无论如何撬开她们的嘴。”

“是。”林里扯下她们堵嘴的棉布,一顿鞭子抽下去,哭爹喊娘的尖叫声接连冒出来,林里也是个心狠的,完全没有停下,人被抽醒了依旧没松手,直把人抽到额头冷汗森森,疼得说不出话来,这才开始问话。

“你们自己招吧,别逼我叫来酷吏,让你们把这牢房里的刑具都用一遍。”

“老爷,我们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审我们……”周氏死不承认,一张惨白的脸虚弱至极,“小人从小跟敏太太一同长大,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敏太太的事,老爷,你莫要听信谗言,小人对敏太太的忠心日月可鉴。”

“是吗?可惜你家那口子已经全招了,说都是你拾掇的。”林里冷冷勾唇,“你肯定跑不掉关系,他嘛……老爷说还可以考虑他主动招认的态度,免他死罪。”

“他在放屁,我什么时候干过对不起敏太太的事。”

“说了就能从轻处理吗?”王嬷嬷突然冒出来,带着哭腔大喊道,“我说,我都说,别再打我了。我什么都没做,府里的事一向是她做的,跟荣国府的往来也是她去做的。”

“你……你血口喷人,我只是听从敏太太的意思,去给荣国府筹备节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二太太的人,你一家子都被二太太安排做了管事,你前阵子还说去了荣国府,已经有主子预留了管事的位置给你。”

“你……你这完全是……”周氏怎么可能承认,她根本没法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