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三合一)(1 / 1)

第39章反击(三合一)

“少,至少现在还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薛元娘掏出三万两给她,又将庄子和铺面的位置一一给她记录下来。

“你先不慌,慢慢去买院子和下人,今儿务必快一些扯着我林家的旗号,接管这些个地方,让她们关门整顿,过几日查账查人,这会子她们不会为难你,也会听你的安排做事,你把所有自由身的留下,非自由身的放走吧。”“然后还要去花这三万两?薛姐姐,我才刚…”“你就说干不干?"薛元娘战略性后退,“啧啧啧,有些人想改头换面可真难呐。”

“我干,我没说我不干,你先给我几个人撑场面,我再慢慢支棱起来。“柳氏欲哭无泪,美眸全是一股被迫上工的脱力感,“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个人守着,像样子吗?”

“行,我待会儿留五个庄户给你用,铺面今日第一时间关门,关不了门给我砸了,银子你务必给我尽快花干净,花完了再找我要,懂?”“几天为限?”

“两天。”

“这么快?!“柳氏震惊,“你真拿我当驴使唤呢。”“就两天,第三天事情就烟消云散了,你应该懂我话的意思,你中午去置办行头,把落脚地弄好,买几个撑得住场面的管事和嬷嬷,下午给我赶紧去打听他们抄家后的产业怎么个卖法。”

“行,算你厉害,我就是这两天不睡,也给你办妥。“柳氏迅速开始用饭,吃完这顿,下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吃,她哪还有时间去拖沓。命苦啊,十来天劳碌奔波心惊肉跳,总算对上头,两天又没得睡。唯一高兴的,就是有所期待。

黛玉眼睁睁看着她从一脸苦相,慢慢变成含泪笑个不停,整个人恍若新生般绽放,心中触动可想而知。

柳氏是个美人,更是个明艳多情的美人,身价挺高的那种。“就该是这样,多精神,比刚刚瞧着有福气。"薛元娘高高兴兴拍拍她肩膀鼓励,她家顶级牛马合伙人又打上鸡血,未来多么可期,再不缺银子花咯。门口林笙家的送了宝儿的吃食来,宝儿一看见酥酪,吃得格外欢实。“有我在你后头撑着,你尽管大着胆去干,我可不是吝啬的上峰,要得也不多,只想做条富贵咸鱼,万事不用搭理的那种。”“我信你拿捏住了林大人。“柳氏没头没尾一句话,“我刚刚问了外头人,说林大人昨日深夜审讯,天没亮抄家两个时辰,现在还在盘点资产,大狱和府衙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和货,下午得确定将人如何处理,将资产清理干净上交朝廷,两天一夜没得休息,所有人陪他一起熬。”林黛玉一听,冷着脸放下碗,来了句:“就不能缓一天?”“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薛元娘翻着白眼,“我就出来买个东西,再接个宝儿,我跟林老爷连个哈哈都没打过,我冤枉。”还在外头呢,有些话小点声说。

“行,跟你没关系。"黛玉竞然也学会了翻白眼,撇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一想到府衙有那么多东西要清理,正房还空荡荡的,太太不伸手捞点?不会回去后又要安排她干活吧,她才五岁。“本来就没关系,我哪有那本事。”

“吃完了,你叫五个人跟我走。“柳氏放下碗,最后再看一眼宝儿。薛元娘点点头,冲着林笙家的道:“你去叫五个庄户护着点她,她干什么不用管,由着她去,等她稳妥下来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再回来。”“行。“林笙家的即便心中有气,这档口对宝儿的干娘还是敬重的,“您跟着我来吧,他们都在下面,您要自己挑吗?”“还是我自己挑吧。"柳氏忍着泪意出去,在大堂挑了五个瞧着憨厚些的庄户,回屋将行李收拾完,很有眼力见的店小二笑眯眯上前,将剩余的房费主动交还,一路送她离开。

柳氏一走,宝儿明显有一些低落和不舍,黛玉端起碗,就着宝儿娇嫩的小脸下饭,未来有个健康的弟弟,再不用被人算计身后事,笑得眉眼弯弯。吃得最欢实的薛元娘有些撑得慌,揉着肚子思考起张县令的事。那姓张的竞然真想摘她的桃子,原本只是打个预防针,没承想还真成了救命良方。

欺负她薛元娘实在需要个孩子,拿他没半点办法?没有搞定林如海之前,她还会在意张县令的家世,现在搞定了,让荣国府去折腾张家吧,不是要做林府继子的生父吗?行啊,荣国府正有气没处发呢,可不能让荣国府冲着她薛元娘的家人去撒气。

她们还得留下给她挡灾,一旦出事用她一路供养着的家人要挟,总比费尽心思给她下毒要挟强吧。

到嘴的鸭子飞咯,荣国府总要垂死挣扎一下,或者要点赔偿,张家现在应该还抗衡不了荣国府,早解决早安心。

对待敌人,就得春风扫落叶,杀他个措手不及,你不仁义想独吞好处,别怪我翻脸无情。

舒舒服服用完这一顿,薛元娘抱起宝儿,带着黛玉打道回府。店小二忙前忙后,将马车都牵出来等候着,二两银子都没要,送她们上马车。

后头两驾马车上放着巨额的东西,好些个壮汉守着,比来时更夸张。只是此刻,路上行人已不再好奇,从今早开始,陆陆续续有不少马车带着东西路过。

被抄的那几户人家屋里头东西实在太多,将府衙堆得半满后,带不回府里的就在门口当场卖掉,衙役们识货的少,捡漏的机会大,附近铺面的掌柜大多带着人去收了些回来。

那边卖的下人更是一串串的,抓走的主子和她们身边亲近之人将大狱塞满,剩下无关紧要的丫头婆子小厮护卫随便拉出来一溜好几百人,这会儿还热闹着呢。

当真是一鲸落,万物生,到处在蚕食那三家人的好处。薛元娘特意让马车往那几户人家的院落走一遭,远远望去,人满为患,黛玉眼尖,瞅见已经换了身装扮的柳氏混在里头,挑挑拣拣选了好些人,老气沉稳的装扮,仿若大户人家的管事媳妇。

她什么类型的都要,老的少的壮年的男女都买了些,由官府出面,当场钱货两讫,才不过百来两银子。

门前的青石地板上,箱子家具木料摆件被搬出来丢在门口,种类不少,几个巡演御史府的衙役还在里头到处搜寻,一副绝不放过任何一丝好东西的架势。这都不过是剩下的东西,好东西放在库房里,早被一波带走。“看到了吗?"薛元娘示意黛玉多看看这个场景,“没有足够的能力,别拥有那么多银子,否则便是个活靶子。”

“嗯。"黛玉似乎想起自己的曾经,不也是个活靶子吗?往后若是不好生养,带着偌大的嫁妆,依旧会被人算计,怎么想都很艰难。留在林府才是最好的,有太太压阵,她不怕事。“所以,你应该时刻警惕自己,该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考虑清楚之后,出了事也知道该如何善后,不至于愤怒懊恼,慌不择路。”说到这里,薛元娘嘿嘿笑起来,弹了下她额前秀发。“而且这样会显得很帅气很沉稳,看起来聪明可靠,上头有啥事就会让你去办,带来的隐形好处也多。"薛元娘挑起她尖尖的下巴,“你长那么漂亮,走不了小富即安的路。”

黛玉沉默着收回自己下巴,微微点头:“懂了。”“你懂个什么。“薛元娘好笑,“你仔细看,那群穿得不错的仆人往日铁定嚣张,跟他们主子一个样,今日各个瞧着老实本分,那是没了指望,耗着等着不如早点卖掉寻个人家重新过日子,如果主人家还有指望,有人帮忙善后,态度不会是这般。”

黛玉又细看一些,叫卖之声传来,的确没有人在大批量地卖,也就有几个标致丫鬟被人哄抢,瞧着颇为可怜。

“她们可怜吧?"薛元娘神情凝重许多,“长这么标准没有相应的脑子,到哪里都危险,你也是,等你爹没了,你就知道这世上有多邪恶。”“你再看我,我好好过着守寡的日子,有银子房子有孩儿有靠山样样好,在林氏宗族也算说得上话,荣国府一个决定,不需要跟我商议,被打包送进林府受人羞辱,我跟她们有区别吗?你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再看柳氏,她本是翰林院六品清贵人家的嫡长女,因为母亲身亡,父亲攀上好靠山,要娶高门贵女,不知怎的她便流落在外,成了贱籍回不了家。”“你母亲呢?顶级勋贵人家的闺女,活到今日儿女全都任人宰割,自己含恨而终,你说脑子这个东西,它重不重要?我若是她们,肯定想恢复自由身,有个正常的户籍再筹划,她们嫁人比小户人家的闺秀嫁人还容易,现在这样被发卖,指不定要到什么肮脏的地方去。”

黛玉蹙眉听着,心中一片悲凉。

今日出门这一趟,涨了半辈子的见识,这些她父母永远都不会教给她,荣国府也不会。

“多看看,多想想,慢慢就会知道得更多,书也要多看,省得被说头发长见识短,连怎么反驳都不知道。不过近日不凑巧,回府一大堆事等着,来不及再去一趟书铺。”

马车绕过人群,回到林府门口,下人们正络绎不绝往里头搬东西。看到这些,薛元娘笑得满意,林如海开窍得很快,知道她想要什么。林笙管家站在门口指挥着,擦着汗上前迎接,瞅见他家媳妇垮着脸,欲言又止的架势,点点头悄悄道:“太太的事我跟老爷通过气,老爷说等他回来再处理,人平安就好,先把这些都处理了再说。”“太太那里也有好大几箱子。“林笙家的指着后面两辆马车,“都放哪儿?要退回去吗?”

“不退,这些也都放太太院子里,放不下的先放到老爷书房。老爷还是那个意思,让太太全权处理,姑娘要插手也行,必须经过太太的同意。”说到此处,林笙管家半点脾气没有,认命道:“所以你别管那么多,老爷不在意,注意下你的态度。”

“这都不在意?新太太这比敏太太做得更过分。"林笙家的还是觉得不好,“而且太太把哥儿就这么接回府了。”

“你说什么?哥儿?我前些时候刚安排人去接,住的地儿都没安排好呢。”林笙管家一个头两个大,“快,你赶紧让里儿去把找来的母羊接回府,正好别在太太跟前挂脸。”

林笙管家几个箭步跑过去,搀扶着薛元娘下马车,转头看见两岁多的哥儿站在马车上一跃而下,那身子骨灵活得,怎么瞅怎么康健。小孩儿的笑声,将林府下人们的心神全都拉扯住,一个个僵在原地,不可思议望过来。

宝儿被他们盯得抱紧薛元娘,害怕得不敢往前走,碍于他们眼神过于炙热,眼热着他肥嘟嘟的白嫩胳膊腿,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句:身子骨真壮实,应该养得活。

满府主子病恹恹的,把下人们的胆都给吓得小上一圈,根本不敢想府里还能有个康健的哥儿,连林如海幼年时身子骨都不算好。“林管家,晚上给我把正院的小厨房安置好,下午家具物件我挑好的摆进去,傍晚能住进去是最好的,宝儿的东厢房打扫妥帖了没有?”“早就妥妥帖帖的,清理了两日,边边角角都包住了,保证不会磕伤。”林笙管家那个笑意满满,更多的事已经吸引不住他的兴趣。“按您的吩咐,这两日让花匠和泥瓦匠挖地三尺地查,花盆土、池水里都没放过,开得不好的花草连土一起挖走,府医开了驱虫的药,各处撒了些,再没有不妥帖的地方,只差将家具摆进去。”

他便说,身子下意识护住宝儿,足见重视。黛玉是时候牵着林宝儿的手,林宝儿一手抓着薛元娘,一家三口和谐友爱走进府门,宛若亲生的一样。

林笙管家内心激动不已,同时也诧异非常。姑娘看着太太收下重礼,怎么毫无隔阂?悄悄后退一些,走到徐嬷嬷跟前小声询问。

“徐嬷嬷,姑娘跟太太似乎走得很近,今儿个出府发生那么多事,竟没闹过?"他家媳妇恰巧没看见整个过程,还得从徐嬷嬷嘴里探听一二。“我也不知,从金铺出来的时候姑娘还那么激动,估计太太在马车上将姑娘安抚好了。“徐嬷嬷哪知道她们怎么回事,到酒楼那会儿还不说话,回来府里又好得很。

薛元娘回到小院,看见满院子堆着的箱子和家具,突然有几分惆怅。“老爷又让我全权处理?”

“是的,姑娘年岁小,管家这事上太太还得多看顾一二。"林笙管家如实说。黛玉抬眸,望向他问道:“已经跟父亲说过了今日之事?”林笙管家点头:“是的,老爷说回来再处理,现在还是让太太全权负责这些东西的安置。”

“既然老爷已经知情,那你把这个送给老爷,让他趁早想个对策。“两张盖着薛家印章的订货单,林笙管家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花了多少银子买下的货?"这随随便便应该有上万两了。“一百两不到。"黛玉眉眼弯弯,“林叔,你赶紧送去给父亲瞧,别让他被蒙在鼓里。”

“小人这就去。”

“等等,还有这些。"薛元娘将那些铺面的地址一并交给他,“都是别人强行送来的,银票一大盒,人均给了几万不止,我拿着害怕,不如自己坦白,把银子一并上交,可能还好些。”

“好的,太太的话我一定带到。“林笙管家急不可耐跑出去,薛元娘回头,不紧不慢带着宝儿走进屋。

黛玉跟着进来,不解道:“您真的打算把东西都上交?”“看你父亲的意思,交上去也得赔我点,院子里头的东西都还没个数,时半会儿谁数得清,对吧。"薛元娘冲着她眨眨眼,“黛玉,你得长长眼力,值不值钱你都分不清楚。”

“您让我去帮你规整院子里的那些?"黛玉的脸拉得无比长,漆黑的眸子带着不满,“您不打算过问一下?”

“我要去规整正房,今晚得搬进去,还有关在马棚边的下人,我得一个个去审,多费工夫?你父亲的大狱人满为患,他是抽不出空来审的,所以,你得帮我,两日之内将这些东西都整理好,可别被你父亲搬来的救兵给摘了桃子。”“救兵?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黛玉苦着脸,“您就想着法子偷懒吧,以后宝儿是不是也得帮你干活?”

“那肯定的,都是我的儿女,我一碗水一定端的平平整整。“薛元娘露齿微笑,黛玉觉得她好生无耻,一个五岁的娃,一个两岁多的娃,迟早都得给她干活黛玉突然也想做个富贵咸鱼了,视线转头落到徐嬷嬷身上,脸一下绽放出笑意道:“徐嬷嬷,你觉得有什么人可以帮我一起分辨那些东西?”“呵~"薛元娘笑出声来,这小妮子有她几分真传了,可惜太过直白,“徐嬷嬷,给她露两手,你们荣国府来的人里头,还有不少卧龙吧,比我这等小门小户靠谱得多,我连好木料都分不清粗。”

“木料的话,肯定是木匠更清楚,账房的和采买的对珠宝首饰之类的定价更门清一些,我大概能分类装好,到时候再让他们估价,现在一次出手的话,价格肯定要跌三成,放一放慢慢清,越是好货价格越高。”徐嬷嬷一说到自个能力,自是侃侃而谈,谁能帮着做什么,都一一理清楚,没有考虑她自身的情况下,其实能力真的没话说。黛玉跟着她去办事,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她也是荣国府来的,也知道她有私心,太太却依旧放在身边。

转头又心惊肉跳着,徐嬷嬷若是要一直用下去,迟早得解决荣国府的问题,看王嬷嬷和周嬷嬷就知道,荣国府的富贵权势她们钦慕已久,这种念头很难改变,即便一家子身契都在林府,稍有不慎全家完蛋,都要一条路走到黑。外头街道上,突然多了不少关门歇业的旺铺,柳氏带着林府的下人来收铺子,摆出一副害怕被算计的架势,要先查账验货再决定铺子里人员的去留。总之一句话,东家换了人,怕被铺子原东家算计,什么时候再开,要查完再开,至于新东家是谁,只说是姓林。

平头百姓以为是那几家被抄之人的产业,还在感慨他们富贵无双,内行一瞅,能不知他们原本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如今姓了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全都一视同仁,各家还好想一些,只需想法子针对林如海即可。这会子又分了远近,再细打听她们出了多少,听闻除了被抓的人家,其余几家都没超过十万两。

甄家偷偷护下那么多家,旁人用尽手段,甚至连背后势力都抬出来,想求见都见不着,亲疏如此分明,剩下的就活该被彻底放弃?难道他们这些人都活该被林如海抄家?明明银子是一起赚的,出了事他们一概不用承担?

换作只是花钱消灾,他们可以接受,抄家灭族那绝对接受不了。既然上皇如此缺银子,甄家也做不到一视同仁,那抄谁家不是抄?谁家手里没点证据?

心思活络之人本就后手多,暂时没敢撕破脸,只悄悄让街头的乞丐将送礼的名单送到巡演御史府。

依林如海的牛脾气,妻女被如此迫害算计定然无法接受,绝对会逮着这几家不放。

为了能让林如海报复得更加顺畅,连人证都找来几个,如此,人证物证齐全,一抓一个准。

论理,百万两现银的赃款,谁拿了好处该知道收敛,低头认下,以后好处更不会少。

偏偏林如海那性子能按正常人去考虑吗?他能屈服的话,早就屈服了,还能等到如今家破人亡?

更何况抄家来的现银他没昧下分毫,清点登记完后,全带回他自个府中,说要自行送往宫中。

谁要想伸手,要么连他林府一起全干掉,要么一分别动。都送那么一大笔给陛下了,再多加一笔,告得了他贪污?谁能当着那么多银子的面,外加林如海的自证书,开得了这个口说他贪?就算是上皇,在国库空虚的事后,也是乐见其成的,顶多稍微惩罚林如海一二,让他下次注意点手段,不要太过激。要是能把林如海卸任,林如海可能还会更加高兴。那硬脾气和作风,早已人尽皆知。林太太回府没多久,林如海再按捺不住,反抗更加激烈。

林如海懊恼自个真命苦,明明困得不行,也早有预料,还得装出一副气得半死的架势,勉强装晕睡了一个午觉,爬起来继续硬杠。知道她们会乱来,没想到会这么乱来,到达毫无顾忌的猖獗姿态,也失了最开始的谨慎,铁板一块的局面,被硬生生划成两半。薛元娘捏在手里的货单,把本不相关的中立之人也给拉下水。薛二老爷、扬州知府,一个跑不掉。

前者明面上送贿赂,以达到要挟的目的,后者不需要双方当面,就能签下过户文书,说你没有跟盐商勾结?狗都不信,全是实打实的铁证。薛家这狗腿子帮甄家没少干活,知道的太多,他得把人赶紧抓回来审,以免被灭口,如此,敲山震虎,甄家内部就要乱起来。真是半点休息时间没有,样样都要亲自来。竹离和竹双两个贴身长随都熬得有点面色焦黄,一整晚都是精神紧绷状,大意不得。林里昨日休息了大整夜,将东西清理回府后,就要来跟他们交接。让旁人全权去做,没有自己人看着,林如海不放心,也就万方被叫走了,否则今日就是他跟林里全程跟进。

累死累活的林如海守在府衙闭目养神,逼着书吏继续查罪证,狱中人满为患,酷吏昨夜审完不了了之后,下午重新开始审问剩下的幸运儿。昨日抓来的,今日又送了礼的,非但不会放,林如海打着贿赂官员的名义,又去将人家当家太太抓回来,两罪并罚。不是很嚣张吗?要同归于尽吗?本身没一个好的,林如海抓人底气很足,绝没有一个好人被误伤。

薛家两个铺子的管事和薛二老爷夫妇被府衙的衙役抓回来时,灰头土脸颜面尽失,对林如海的做法深表震撼,他怎能如此不近人情?林如海不怕撕破脸,反正忠顺亲王一定会来收尾,他越是将天捅破,忠顺亲王办事越顺畅,来得也越快,收得银子也更多。她们在他这里沾得多少好处,回头得吐出来更多。薛二老爷夫妇被关在大狱时,披头散发被堵着嘴丢在污糟的牢房里,周围可还有不少人,被抄的人家看见他俩,眼眶几乎要恨出血来。定是他家给的证据,倒逼着林如海必须去抄家,最开始明明只要银子不要命的!

两张货单,直接让薛二老爷这个薛家话事人彻底下不来台。东西、出得银子和货单一对账,可不就原形毕露,谁先发作谁占先手。他们俩一被抓,甄大老爷这背后之人被吓得直冒冷汗,坐立不安跑到甄二老爷处破口大骂。

“瞧瞧你出的馊主意,说好不逼林如海,你自个又逼上了,薛二要是把我给供出来,你也别想跑。”

关乎切身利益,甄大老爷双目赤红,冷静不了一点。老二他不用怕,他不跟盐商往来,他这个做大哥的收了盐商多少好处,一供出来他还能有活路?

“不行,我得赶紧去把忠顺亲王请来,可再不能让林如海继续放肆下去,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先别急,等我想想,仓促之间……”

“等我死了,被他抓到狱中拷打,你才会急是吧?老二,我知你恨我无能,又生在你前面,可我为你牺牲的难道不多吗?我一家子儿女……“好啦,容我想想。"甄二老爷眉头紧蹙,“林如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那个去收铺子的女人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在跟你说林如海的事。"甄大老爷要被他扯东扯西给气得厥过去,“你能不能让我看到一点紧张的样子?”“我就是在说林如海的事,那个女人关了铺子,一下子把送礼的名单供出去,我们本想悄悄地做,只让小部分人知道,到时候配合倒逼林如海就行,她这么一弄,那群盐商也不是傻的,现在只怕恨毒了咱们。”甄大老爷一瞬间如遭雷击:“你说什么?就这么小个事情?能让他们炸得更厉害?″

“抄家呀,有势力的大盐商就那么几十家,咱们保下来十几家,剩下的二三十家搞不了我们,难道还搞不了那十几家?随便一点证据,林如海一定会去拟家。本来都是我们甄家的人,现在跟我们离心离德,忠顺亲王一来还有我们什么事?”

“甄家甄家,全都是甄家,忠顺亲王不来,我怎么办?那群盐商动不了你而已。"甄大老爷突然呵呵笑起来,“要银子的时候找我去拿,出了事我顶着是吧,老二,我告诉你,你要不去弄死薛二,要不去把忠顺亲王请来,否则我一定跟你没完。”

“你敢!"甄二老爷被他这直面而来的威胁气到,“母亲也不会同意的。”“我管她同不同意,我都要死了,我都要死了!!!“甄大老爷愤恨无比,着脚又气又不甘心,“就今天,今天你不给我解决,我就自己去请。”说完,转身就走,压根没准备在甄府待下去。这是防着甄二老爷困住他呢。

“你个蠢货,林如海他敢吗?他敢抓你吗?他手里一共才几个人,我们手里还有兵呢!"甄二老爷捂着脑门,真的受不了他一点。敢上甄家来抓人,他难道不会鱼死网破?把扬州知府丢出去,让他咬死林如海做事不公,林如海名不正言不顺,干什么都不会顺手的。之前能死一个林珏,带走一个贾敏,现在也能让他林如海变成孤家寡人,死在府衙他,还能给他上表功劳,歌功颂德他对陛下鞠躬尽瘁。可若是那群盐商倒向林如海,甚至是忠顺亲王,银子流向陛下,上皇一定会怪罪,他们甄家便全完了。

忠顺亲王到底是陛下的人,说什么都不能在这时候来扬州。真是下了一步臭棋,被直接反将一军。

若是按照薛家的意思,小心谨慎地送,没引起林如海的注意,选择合适的时间暴露出来,效果明显会好很多。

可这样绝对安抚不了盐商,林如海的名单是越来越长,他真是不怕死的。林如海再次来到大狱,狱吏将鼻青脸肿的薛二和几位剩下的老爷都抓出来。“各位,我林如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清楚,现在我手里有的是证据,多的是人想让我抄了你们的家。“林如海随意拿出来,“瞧瞧,你们贿赂的证据,人证物证齐备,再看这个,你们贩卖私盐的铁证正……”“林老爷,我什么都给,只要不抄家,我愿意奉上家财。”一个盐商实在扛不住,声泪俱下,“我们只是商户,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求林老爷放我家一条生路。”

被抛弃之人,唇亡齿寒,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给个数。"林如海冷哼一声,“现银现货田庄铺面我都收。”“我出一百万两,外加一个盐铺两个百亩田庄。“这一出口,便是绝大部分家私,林如海满意微笑。

“可以,交了东西,你就可以离开。”

“谢林老爷,您能帮忙叫我儿子来一趟吗?”“等着。”

林如海的和善笑容又对准其他人:“你们呢?”“我出。"其他几人又能有多少底气?一个被击垮,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说了差不多的数字,比他想象中要多一些,他本只需要八十万两一个。等人都被带下去后,薛二突然笑道:“你真的有证据?”“当然是假的,你看着不眼熟吗?这就是你送来的证据。“林如海好整以暇坐着,眉眼青黑,“我的目标一直都是你薛二老爷。”“我?"薛二老爷愣了下,“你还是想知道贾敏是怎么死的?觉得她的死不正常?”

“是。“林如海如实点头,“就算是正常的,拉个人陪葬也挺好,四王八公我动不了全部,动你一个商户人家错错有余。”“你……“薛二老爷隐忍着怒意,“你也只会挑软柿子捏。”“捏别人,人家会闹得不可开交,你不同,你很边缘化,完全依托着给甄大老爷办事,才有的地位。“林如海冷笑起来,“怎么不想着考科举?就算是个秀才举人,我也没那么好动你。”

“那也得我考得上。"薛二老爷泄了气,“林老爷跟我说这些,不会只是为了出口气吧?抓我,可是想要针对甄大老爷?”“是,让他不舒坦我就开心,我听说忠顺亲王要来扬州,他本是监军,闹得不好看他有权接管扬州军务,他总会给我个面子,让你们翻不了天去。”“忠顺亲王?"薛二老爷眉头深深蹙起,“你…你这是……“你是聪明人,翻身上位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想跟着甄大老爷把路走窄吗?“林如海的话,让薛二老爷不解到歪了歪脑袋。“我不明白,你怎得突然下此重手?跟你原先……“原先我没有妻离子散,我还有顾虑,现在我只想让你们都不好过,想看你们把手里的东西一一吐出来。“林如海非常高兴,精神头好了些许,“外头现在乱了套,盐商四分五裂,你要不要出来主持大局?”“你想让我主持大局?"薛二老爷不可思议,“为什么选我?”“你能干,也愿意干,更有机会能干成。“林如海挑了挑眉,“你手里有甄大老爷的罪证吗?他会不会跟甄应嘉一拍两散?”薛二老爷不说话。

“那就是有,甄应德有几分可能会主动拉忠顺亲王下水?即便甄应嘉不同忌。

“十二分。”

“做局把姑娘送给忠顺亲王呢?”

薛二老爷又沉默下来,直直瞪向林如海,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筹码不够。”

“再加一个正五品的盐运使,和从五品的漕运使,都是实职。”薛二老爷瞳孔颤抖起来:“你还要把漕运拉进来?正五品?正五品!忠顺亲王?”

“筹码够吗?“林如海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够了。“薛二老爷抬头,死死盯住他,“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你这分化挑拨的手段明明很不错,你此前完全可以用,甚至早就可以立足,为何现在出手?“时机不好。"林如海板着脸。

“时机不好?他们这几个盐商,你抓了就抓了,甄家也不会因为一两家就要你的命。"薛二老爷没想明白,“想让我帮你,你最好能一直这样聪明下去,否则我怕你把我也带沟里去。”

“贾敏……

“甄大老爷让下毒杀的林珏,贾敏是被荣国府老太太给弄死的,跟我有关系,但动机不在我,而在你。”

“岳母……“林如海深吸口气,“为什么?”“想要银子,还能为什么?金陵贾家完全不听宁荣二府的话,甄家跟荣国府有面子情,但不多,近些年荣国府的招牌不好说话,贾府的进账越来越少,花费却越来越大,一家子闲汉,你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让你难受,甄家会开心。“只是因为甄家会开心?”

“是的,宫里元春没有出头之日,只能依靠甄贵太妃,甄贵太妃已将她弄到皇后身边,最后一搏了。"薛二老爷平平淡淡将诸多污糟告知,也算是给林如海一个投名状。

“呵~"林如海捂着眼睛,颇为神伤,“薛二,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我会报复,至少我承受不住家破人亡的滋味。“薛二老爷直勾勾望向他,“我告诉了你这些,你能给我什么?我可以帮你,但能下多少注,得看你的诚忌。

“你有孩子吗?"林如海挑眉,“想不想进学?好好读,至少能教出来一个秀才。”

“真的?"薛二老爷缓缓喘着粗气,“你凭什么?”“凭我对学政的了解,和对书院的了解,我可以给你家孩子找一个很不错的老师,我有的是可以押中的考题。秀才试对一般人家很难,对咱们清流人家不难,难的是名次要高,能继续考举人秀才。只要你家孩子肯学,我保他十年内一定中秀才。”

薛二老爷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任何犹豫:“我信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