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的赦大老爷(1 / 1)

第42章发疯的赦大老爷

“奶奶,林姑爷送来的消息,说要送给琏二爷。”平儿姑娘将刚送进府的信递给琏二奶奶,“敏姑太太刚走没多久,府里帮着说了个继室,小门小户的出身,估计闹不出什么大乱子,这档口信也该送给老太太,怎么往二爷这里送。”

“估计是想让二爷去接林姑娘,开了春,天气好些,琏二那死鬼想去扬州的心,谁瞧不出来。“王熙凤满心不乐意,“别在扬州又摸了哪些个丫头,揣着种回来,当真羞死个人。”

“我的好奶奶,在外头又听见你在编排我。"琏二不乐意笑着进来,“这信哪来的?可是要给老太太。”

“林姑父给你的,十有八九让你去扬州接林姑娘。"王熙凤剜了他一眼,那什么破信丢到他怀里,“自己看去吧。”

贾琏嘿嘿一笑,撕开看,下一瞬,面色大变。“林姑父是开玩笑的吧。“贾琏捏着信的手在抖,“这让我怎么敢去接人。”“说了什么?"琏二奶奶好奇,接过来一看,“林姑父疯啦?竞然准备跟甄家闹?不是老亲吗?怎么会怀疑他们下手杀得人?林姑娘年后要来府里避祸,咱们要是收了,那岂不是……

可最后一句话,让琏二奶奶闭上了嘴。

林如海:我可以将你引荐给陛下,我这里抄来的银子,你帮我送入宫,没准能得个实缺。

实缺?就算是个九品县令,贾琏做梦都会笑醒。“你去吗?"王熙凤的手同样在颤,因为老太太和二太太绝对不会与甄家为敌,她们这些做小辈的,怎敢违抗。

“去,表个态也是好的。"贾琏抢过信,当场放火盆里烧成灰烬,“林姑父有意提携,咱们接着便是,若是有点阻力,咱们小辈解决不了,林姑父自会考虑,总得搏一把。”

“也是。“王熙凤点点头,“帮忙干点事,好处总不会少,给谁办不是办呢?只要银子到位,什么都好说。”

林府的信送到琏二爷处,金鸳鸯的父亲金彩的信一连来了两封。第一封,写着林老爷续娶之事已妥,那村妇支身抬进林府,自杀烧屋子,林老爷没有任何表示,对敏太太留下的人依旧宽容。看完这封,贾老太太心头满意。

第二封急急送来,自然出了大事,林如海发疯对盐商下死手不说,要过继新妇的儿子,将府里管家权交给那个村妇,还不知林姑娘要如何自处,更不知晓那新妇会不会对林姑娘下手。

“她敢。"贾老太太气得连连拍掌,“虚伪的林如海,还说对敏儿全心心全意,敏儿这才离开多长时间,饥不择食连个乡下丫头都不放过。”金鸳鸯将信丢火盆中烧掉,微微蹙眉小心道:“父亲急急将信送来,定是察觉到不对,若势态恶化,少不了又送加急的信来。老太太可要防备一二?”贾老太太拿着帕子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干嚎着:“我可怜的女儿,婚后没享过几日福,到头来被个乡下丫头压在脚下。”“老太太,快顺顺气,姑太太也不想看见您伤了身子。"金鸳鸯速速为她拍着胸口安抚,“此前不是说,那孩子是她前夫的私生子吗?一个私生子为何愿意带在身边?”

“生母呢?派人去查,若是没了,林老婆子一家不想养,那孩子可不就是她一人的,此前是谁探听的情况,速速让他过来。“贾老太太心口压抑着难受,“一个两个不给我把事情办好。”

给林如海选继室这事,必然是经过仔细考究的,赖嬷嬷匆匆被叫进来,一看鸳鸯飘忽不定的双眸,意会不是什么好事,身子弓着,老老实实进来候着。“你这老货,越大越不中用,让你儿子去探听薛元娘的事,你跟我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现在人家带着儿子准备鸠占鹊巢,你拿命来赔都不够。”一茶碗直接摔在她脚边,赖嬷嬷赶紧给跪下,可怜巴巴道:“是我那儿子不中用,没打听到要紧之处,让她们得了便宜,只是她们孤儿寡母的,如何能据动荣国府这颗大树,她难道就没有在意的人了吗?”“老太太,我儿说,她对自个亲哥和父亲极为上心,出嫁后时常接济,那家人吃她的喝她的,一家子懒汉等着她养,她竞不生气。”贾老太太听到这话,暴躁的情绪慢慢镇定下来。“这么说,她是个重亲情的?"自觉有了把柄,老太太冷哼道,“这次给我去打听清楚,那孩子具体是个什么来路,莫再要出错。”“这就去办,再不会有差错。"赖嬷嬷擦掉额间细汗,小心告退。“老太太放心,她们定逃不出荣国府的手掌心,更逃不出您的手掌心。“金鸳鸯嘴甜至极吹捧起来,“赖嬷嬷办事偶有疏忽,定能补救回来的。”宫里,忠顺亲王的密信已达,陛下打开细看,面目悄然松散下来,勾起唇角,笑着摇头。

林如海不动则已,一鸣惊人,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想把贾赦也拉下水?现下的时机刚刚好,父皇刚说要仁慈为君,要他对勋贵多加恩赏,昔年跟随废太子之人大多惩罚太过,又想开始施恩,图谋一个仁善之君的名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废太子当年那场逼宫虎头蛇尾,闹到最后,以自尽收场,却将开国武勋之家全部折进去,仁善之君?不也变着法子废去功臣。顶多再过一代,这些武勋即将泯然众人,没了权势,自会小心谨慎得活下去。

偏偏要提起来一个毫无底线的王子腾,给他们胆子养肥不少。这个时候再加恩?是嫌弃死得不够快,还是觉得他们嚣张得不够久?要不是上皇拦着,他们犯下的那些事,早就得拉出去砍头。废太子的庶子也就是如今的义忠亲王依旧对皇位虎视眈眈,上皇由着他暗地里收拢旧部在平安州练兵,老牌勋贵想要从龙之功,左右摇摆着扶持,给人给银子,贾赦那厮更是将全副身家押上。

大把的银钱兵刃丢进去,收养孤儿从小练起,效果更像是纸上谈兵,只有匹夫之勇。王子腾找得带兵之人,水准着实有限。念起贾赦,陛下心心中多有忌讳,总不愿再提起。他的心思早已向他袒露过,他想要弑君杀亲,为废太子报仇,不配受封恩候,唯一请求他念在昔日情谊,能引贾琏走上正途。昔日闹腾璀璨之人,明明冲动又蠢萌,拉着忠顺到处使坏,在上书房帮他教训那些听不懂人话的皇子皇孙,是难得敬重他之人。问过他,为何要相帮,他说他铁面无私有做贤王的潜质,可以做太子的臂膀,像他这样的王爷连朝堂都上不去,不可能得皇位,但皇族宗室的确要有人排卫皇权。

话过于直白了些。

那时候他名声烂了大街,对兄弟不够友爱,不懂变通,母族妻族都不行,是个十足的臭虫,上皇厌恶他,当他不存在,再有孝心,也弃如敝履。贾赦便是太子的说客,在他最痛苦之时伸出援手。雪中送炭的情谊,他不会忘。

废太子五岁将他带在身边,两人之间情同父子。俱是娇矜之人,又备受疼宠,贾赦可以在废太子面前毫无遮掩,霸道也好、热情似火也罢,都是废太子教的。

尤其是贾赦的祖父母离世后,废太子被视作他唯一的亲人。天家无情,废太子被父皇打压到极尽崩溃,只留下贾赦从旁扶助。逼宫前日,他所有子嗣都在东宫,营造乖顺的假象,唯有常年游走宫廷的贾赦被他训斥打了板子抬回荣国府,因重伤不能下地,这才逃过一劫。那一晚死了三个皇子,父皇气到吐血,贾代善救驾伤重,没多久离世,贾赦的妻儿相继没了,东宫的子嗣几乎一夜间断绝,他犹如失了智般沉寂下去。他的处境跟现在的林如海差不多。

原本以为贾赦会靠上他和忠顺,重新振作,结果却不是这么回事。好似憋着股劲,非要挑战皇权,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想将当年的伤疤挑开,让上皇的仁义之名破碎。

陛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忠顺总说他蠢,却第一回不敢再提起他,怕坏他的事。

平安州这三个字是贾赦透漏的。

四王八公的旧部之中,可靠之人的名单在他儿子贾瑚死后,全副交给了他。如今这些人几乎全是他手底下重用的武将,品性过硬,收回来的边境重城交由他们掌控,暂时能稳住局面,再图谋后续。这份名单,定然是贾赦为废太子精心准备的,贾恩侯的从龙之功要从此处走出来。

这些人他一个没交给王子腾,王子腾手里只有吹嘘拍马之人,除了刚开始跟着老荣国公立下的战功外,边境战事几乎插不上手,徒有上官之名,没有掌控之实。

之后更不知为何,拉拢一些名单之外的人,瞧着便是一路货色。本事不大,利欲熏心,吹嘘拍马,不择手段。

废太子逼宫失败,在于王子腾的泄密,让上皇提前有所防范,孤身犯险设下兄弟阅墙之局,在最后也只是想将太子圈禁,没想过要杀。废太子杀了两个兄弟,在失败后自尽身亡,东宫子嗣全被他灌下毒药,不管告密之人还是跟随之人,全都讨不到好。不争不抢的他一直恪守本份,孝顺上皇,没有威胁好掌控,这才荣登大宝。贾赦应该是恨极了王家的,他最在意之人几乎全死在王家人手里,众叛亲离只剩一子,还受制于人,示弱装傻以求孩儿平安长大。陛下知道,他对贾琏有多重视,表面看起来贾琏是听贾政的调遣,实则犯忌之事贾政从不敢让他去做,也怕贾赦这滚刀肉闹开来难看。舍了银子,舍了身份地位,将四王八公一齐拖下水,去扶持废太子所谓的庶子,那庶子在宫外长大,未得人教导,不善权谋,又无名士相帮,被上皇拉出来跟他对着干,整日沉浸在可以当皇帝的梦中。那份名册交给了他,人员变动逼得王子腾在边境无法立足,想方设法归京,不得不对父皇唯命是从,从而谋夺京畿大营,毁掉父皇手里唯一的筹码。老荣国公手里的京畿大营可以怒斩三王,王子腾手里的京畿大营,俱是酒囊饭袋,勋贵后嗣偷奸耍滑吃空饷,足矣溃散整个大营的军心。御林军培养得当,全在他手。想弑君?他们不行。如今万事大吉只欠东风,一旦林如海憋屈致死,朝堂文臣归心于他,盐政暴露,甄家覆灭,上皇颜面无存,王子腾暴毙,勋贵一个不留,皇权即可稳固。此时若再把平安州的事抖出来,他贾赦身先士卒,带着所有勋贵一起造反下地狱,为废太子陪葬。

他自己给自己定好的结局,只留了荣国府不知事的小辈们一条性命。狠是真的狠,运筹帷幄,学到了废太子至少一半的能力。林家多出进士,荣国公将贾敏嫁给林如海,便是想让他帮助贾家改换门庭。本为贾瑚多添一笔助力,最终便宜了贾珠,间接导致贾老太太萌生取代之心,王家一朝得势,太傅张家被连累罢官,贾瑚这才死在自家花池子里。长子对贾赦而言,分量终究不浅,他能对贾琏置之不理,对贾瑚这个疼爱多年的嫡长子却绝对做不到。

荣国府里无人敢提贾瑚,便知这是贾赦的逆鳞。如今林如海不想死,想直接接手盐运,顺道将甄家胃口养得更大,对贾赦而言,是个好事。

一个两个都恨死了王家。

贾琏吗?看顾一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恩候的爵位贾赦不要,还可以给贾琏。

并非是他吝啬,而是贾赦想要给他施恩之人,是成功登基的废太子。上皇的恩赏旨意一直放在东宫,他是废太子唯一放过的亲人,上皇心里想好过一些,赐下恩旨,他将其留在东宫,自领一等将军的爵位。那封旨意如今放在他这里,未曾动过,他本来便是名副其实的恩候。唉,老而不死是为贼,图名图权更是糊涂。喝得酩酊大醉的贾赦摸着他手里的折扇,玉骨温润,只消握在手里,神情有礼再桀骜些,定是好一个翩翩公子。

“赦哥儿,想要变英气些,不让别人说你是个姑娘,你得学着点桀骜不驯。“太子笑着高抬下巴,摇着纸扇,大冷天冻出一生鸡皮疙瘩。那是,他笑得在地上打滚。

折扇被他放在演小生的戏子手里,看他舞动起来,与那旦角或闹或笑,浑浑噩噩仿若梦中,只有在梦中,太子登基成功,他跟张氏美美满满地生活下去。这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贾代善,他若不救驾,太子就赢了。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他若当初坚持不离宫,贾代善必不会相信王子腾的话,布下那个局。什么想让太子安分一些,不过是想扶持甄家的傀儡皇子上位,让皇权旁落,他贾代善好掌控整个朝堂。

距离权倾朝野,他只差扶持幼子登基这最后一步。到最后还想为上皇挡刀聊表忠心,为贾政出仕铺平道路,偏心至此,可不可笑。

可惜那刀上被他涂了剧毒,怕误伤太子,其实有解药的,只是被他全倒进了护城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