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或多或少看出了Lia的异常。

尽管依然维持着高强度的训练，但休息的时候她总是常常走神。

或许这是每个练习生出道前都一定会经历的。

不断反复怀疑自己，既抓不住当下，也看不到未来。

大家都在尽全力向前奔跑，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去照看他人。

*

日子在她的纠结中往前推移。

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宝珩姐忽然通知练习生们周六晚上一起去梨泰院的餐厅参加公司的新年聚餐。

这是Lia来到韩国的第一个新年，公司的新年聚餐，那么出道的艺人也会一起参加吧。

想到可能会在聚会上见到权至龙，和他一起倒数新年，她的沮丧情绪都好转了不少。

收到消息后她回宿舍仔细地翻了一下自己的衣柜，才发现来韩国快一年了，自己竟然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买。

每天要么穿着校服去学校上学，要么穿着公司发的运动服去练习，周末偶尔外出也只是随便套上从家里带来的旧衣服对付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过自己了。

Lia决定约上宿舍里有空的人，一起去购置新年衣物。

结果宿舍里那天有空的，只有采琳一个。

于是二人挽着手，把东大门逛了个底朝天。

Lia挑了一件黑色的针织上衣，和一条苏格兰毛呢半裙。

是她一贯的风格，最简单、也最经典。

采琳对Lia的品味不是很赞同。

她给自己挑了一件鲜红色的小斗篷，搭配棕色的马丁靴。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两个人对自己的选择都十分满意。

*

到了新年聚餐那天，宿舍里的练习生们都兴奋不已。

大家纷纷起了大早，互相参考着妆容和搭配。

宝恩特意腾出手，给Lia也化了个妆。

当她站在镜子前的时候，宿舍的女孩们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惊叹。

比起刚来韩国的时候，镜子中的人逐渐褪去少女的稚嫩。

当那双沉静的眼睛望向你的时候，你总会忍不住被她吸引。

几个人说说笑笑，打闹一番，都对久违的集体活动十分期待。

等到公司的巴士把一车练习生送到餐厅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前辈艺人们都还没到，练习生被单独分在了角落的两桌。

大家自觉错开了男女，叽叽喳喳讨论着最期待一会儿哪个前辈会来。

女生们总体分成了两派，大部分人喜欢Seven前辈。

自从YG和JYP公司先后推出单人男子solo以后，两家之间就似乎在隐隐较劲。

练习生们也察觉到了这种形势，所以哪怕之前喜欢的是所属JYP的Rainn前辈，这种情况下也默契十足地一起变成Seven前辈的粉丝。

另一些人喜欢Bigbang。

虽然才刚出道，但几人实力强劲，又有所属同一个公司的情分加成，在座的练习生们也都一致觉得是很帅气的哥哥们。

Lia没有参与讨论。

她一边掏出小镜子照照脸上的妆容，一边忍不住抬头张望着门口。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权至龙，她感觉心脏快速跳动着，马上要蹦出嗓子眼。

餐厅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很快，Bigbang跟几个经纪人走了进来。

五人虽然出道了，但因为资历尚浅，所以也来得很早，几乎是紧挨着练习生们后脚就进了餐厅。

Lia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权至龙。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似乎是刚赶完通告。

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侧头和旁边的成员聊天。

似乎是留意到Lia的视线，他忽然看了过来。

练习生这桌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权至龙笑了笑，冲大家摆手，露出尖尖的虎牙。

Bigbang其他几个人也跟练习生们打了招呼。

没人注意的时候，权至龙迅速朝Lia眨了一下眼睛。

Lia也冲他笑了笑，心情又愉快了几分。

*

Bigbang坐在了练习生附近的一桌。

很快，YG的艺人们和主要的工作人员也都陆续到来。

杨贤石社长看起来兴致不错。

还没上菜似乎就喝了好几杯，站起来致辞的时候脸上已经开始泛红。

公司监事们和元老级的艺人围坐主桌，其余艺人和工作人员们不甚规矩地混合落座在其他桌上。

大家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很快圈里的八卦就在嗡嗡交谈中被传递了好几圈。

又过了一会儿，原本还坐在位置上的人纷纷开始走动交谈。

只是一晃眼，Lia就不见了权至龙身影，本来坐在手边的宝恩姐姐也不知去处。

她小小地叹了口气。

对于社交她一向是很懒惰，哪怕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能和平常接触不到的人打打交道。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放弃挣扎，起身去找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走廊里只亮着昏黄的壁灯。

她伸手拢了拢有些松散的头发，准备回去，却在转角的地方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撞上了视线。

权至龙靠在墙上，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随意翻看着什么。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Lia微微一顿，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

“前辈，好巧。”她轻声打了招呼。

难怪一眨眼功夫他人就不见了，原来是偷偷躲到这里透气。

权至龙懒懒地站直了身体，似乎并不惊讶在这里见到她。

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抬手指了指她的裙子：“你今天很好看。”

Lia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宝恩欧尼给我化妆了吧。”

权至龙被她的话逗笑了，“我是说，平时很少见你穿这样。”

他像是随口一提，但是又莫名很有说服力，让人觉得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Lia想了想，也称赞道：“前辈今天也很帅气。”

“嗯…可能是因为智恩欧尼给我化妆了吧！”

权至龙捧着脸，学着Lia的神情回答道。

Lia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原本还有点生疏的气氛一下就被打破了。

两个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权至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他举起手机，朝她晃了晃屏幕问道：“你电话多少？”

Lia一愣，没想到他会要联系方式。

“算上今天，我们是第三次见面了，可以比前后辈更亲近一点吧。”他笑眯眯地说道。

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随意地等待着她输入号码。

她想了想，还是接过他的手机，在通讯录里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她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平静。

如果现在把听诊器放在她胸前，一定能听到她内心的小人在大声兴奋尖叫。

权至龙低头看了一眼，随手存下电话。

“回去吧，我再打个电话。”

他笑着冲Lia摆摆手。

这个人好像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只要他想，就能轻易获得别人的喜爱。

Lia有些晕乎乎地回到座位上。

一直到那天夜里回到宿舍以后她才意识到，她是留了电话没错，可是权至龙没有告诉自己他的电话号码啊！

这算哪门子的交换电话啊！

*

当然，那天晚上，Lia也没能实现和权至龙一起倒数跨年的心愿。

似乎还有其他行程要赶，晚餐后没多久，Bigbang几人就钻进保姆车先行离开了。

剩下的艺人们跟着去了第二场活动，练习生们则被早早送回宿舍。

回去的路上，宝珩姐坐在了Lia旁边。

车内的灯光很暗，窗外的霓虹灯偶尔闪烁，映在车窗上，模糊成一片色彩交错的光斑。

Lia觉得，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对于自己未来规划上的苦恼，她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宝珩姐一直负责照顾练习生们的训练和起居，Lia对她有一种天然的依赖。

Lia轻轻拉了拉宝珩姐的衣袖，对方有些疑惑地望向她。

“宝珩姐，你觉得我…适合当偶像吗？”

李宝珩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她其实早就察觉到了Lia的状态，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意外。

这个孩子很有天赋。

不然YG不会大老远把她从海外招进来。

她的外形条件好，人也很聪明。

尽管练习时间很短，但在某些方面已经可以追上练习了三四年的孩子了。

可她偏偏似乎，没什么野心。

选拔艺人的标准从来不只是看外貌和实力，拥有强烈的被人看见的欲望也同样重要。

只有这种野心和欲望，才能支撑他们去抵抗成名后来自四面八方的流言和压力，也才能驱使他们去创造下一个巅峰。

但Lia，她像是一只很聪明的鸟，拥有足够的翅膀可以飞翔，却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飞向天空。

李宝珩想了想，语气柔和地说道：“你现在才练习不到一年，没必要这么仓促地下判断。”

“我最近会和公司沟通，把你的课程稍微调整一下，留多一点时间给你学习音乐制作。”

Lia安静地听着，没有作声。

宝珩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再练习一段时间看看，也许你会有更明确的想法？“

“至少目前，基础的体能、声乐和舞蹈课程也不要放弃，好吗？”

Lia的眼眶忽然有些热。

她知道，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练习生环境里，愿意有人为她留一条后路，是多么可贵的事情。

她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