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欺骗

虞初靠在洗衣机旁，不由得瞪大眼睛。

多少？这是多少位数？？？

她仔仔细细地指着手机数了五遍，才敢确认是九位数……这个年头，居然还有人的存款是九位数,贫富差距还是太大了，什么时候才能共同富裕！前机主的生活还真是令人嫉妒。

吃饭、健身、按摩全都是最贵的，就连几公里的打车都要花四五百块，这是何等奢侈的生活？她好想知道这么有钱这辈子还有什么烦恼吗？思及此，虞初忽然想到这段时间认识的唯一一位有钱人。不知道岑总和她的前机主比起来，谁更有钱？她能好运到继承前机主的账号，是不是证明自己也要发财了？

虞初立即对着正东方的位置，虔诚地拜了一拜。随后，视线又挪到自己现在用着的手机上，打开微信，按照市价给岑霄把买手机的钱转了过去。

就算是去年的旧款，但是1TB的内存也要一万多，再加上前段时间请岑霄吃饭的钱，以及这段时间去他家里的打车费,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虞初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贫穷过。

等于她花了将近两万块，亲到了一位“长得真特么牛逼″的大帅哥。怎么说？

感觉还是自己比较亏。

亲个嘴怎么会花这么多钱啊？根本不合理！不出所料，岑霄根本没有接收她的转账，刚开始还回复了一句，“不用”，她继续坚持之后，他干脆装死,连微信都不回了。就这么僵持到转账自动退回。

虞初甚至“威胁”他，再也不去给他换药，他还是没有接收她的第二次转账。这些天，岑霄也没有到公司来，所以她没有机会把钱当面还给他，聊天对话框一直处于“转账“对方未在24小时内接收您的转账，已退回"，“转账”对方未在24小时内接收您的转账，已退回”…之间循环往复。虞初被他搞得没了脾气。

本来是单纯的饮食男女在那一刻自然而然发生的行为，符合成年男女的生理需求，多么纯粹、多么简单的关系。

他这么一来，反倒不清不楚了。

虞初觉得他的“周到"，竟然会在这时候失效，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岑霄可以不要，但她不能不给。

“转账”被退回第五次的那天，是本周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下午的时候，岑霄破天荒地出现在公司，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关德泽以及陈霁明。她想起前几天听隔壁内容部的于涵提起过，这部电影准备定档国庆档。现在是五月，离上映没有几个月了，确实要着手准备了。虞初在走廊匆匆和岑霄以及骆承见了一面。她刚准备扬起手时，岑霄则径直从她面前走过，连余光都没瞥她一眼，更别说打招呼了，反而是骆承，还主动和她说了句，“虞组长，早上好。”虞初回到工位，坐在座位上骂他，“装模作样。”他往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她还很仔细地观察他的背部，想知道自己没有给他换药的这段时间，他的伤口会不会发炎之类的。可惜他依然身姿笔挺，走路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受过那么严重的伤。可能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吧，她想。

以往她少去一天或是迟到几分钟，都要被他催，而现在都快一周没有找过她了。

免费护工就是“免费"的，用完即弃。

不需要交代，没有解聘流程，全凭雇主的意愿。虞初呆呆地望着熄灭的电脑屏幕，好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一一他没有接受她的转账，不会是把那些钱当成她这段时间的报酬了吧？可是，就算是报酬，他不能说一声吗？

非要当哑巴。

她这么想着没多久，便看到骆承走过来，通知她和于涵一起去开会。关德泽导演专程从三亚的片场飞到北京的寰声，想来也不会是小事。虞初应了一声"好”，连忙抱着电脑，小跑跟上骆承的脚步。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围成半个圈，岑霄坐在最中间，从他的位置顺着往前看去，投影幕布上放着新电影的最新海报。

虞初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和大佬们问了声好，自觉地坐在长桌一角。会议由电影的执行制片人Penny主持，因为公司之前的项目，虞初和她见过几次面，但她不是寰声影业的员工，虞初对她印象不太深，只记得她对物料的要求很高。

这次的会议主要是讨论新电影定档宣传片的重点营销方向。按照Penny之前的想法，她希望能在定档预告里就官宣所有的演员阵容，以求一击即中，达到最好、最爆炸的宣传效果；而根据虞初做的这份策划，演员阵容要到第二版预告释出才能全部官宣完毕，而在此期间，寰声会做各种线上线下的联动宣传，无限拔高影迷的期待值，在期待值达到顶峰时，官宣他们最受瞩目的演员阵容，这样才能把宣发的期待值拉满。问题就在于，关德泽觉得两个方案都很好。他纠结了好多天，都没拿定主意，所以干脆开个会，想让大家再交流碰撞一下各自的想法，看能不能出更完美的方案。注定是场恶战。

于涵和Penny在这个剧组里，是同样的职位，所以她俩从会议一开始就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Battle几轮下来，都没有结果。虞初瞄了一眼，关德泽已经听得打瞌睡，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听“热搜”“声量”“短视频合拍"之类的话题，确实有点太磨人了。简直是在虐待老人。

但是，坐在最中间的岑霄却始终都没有叫停，他甚至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给出一些自己的意见。而陈霁明作为关德泽团队的主力输出选手，又经常把岑营的意见否了，岑霄倒也不恼，继而再次给出不同的建议。有好几次，任谁都听得出来，陈霁明这是对人不对事。因为同样的意见，于涵或者虞初来说，他就表示同意；由岑霄的口里说出来，他就说不好。

气得骆承脸都绿了。

虞初除了偶尔发表几句意见，坚持自己的方案之外，其他时候都在吃瓜，看他们吵来吵去。现成的相声，看得她不亦乐乎。Penny被于涵这个犟种气得实在够呛，恨不得自己多带几个人过来。在于涵第五十六次说出“不行，这样根本没人看"之后，Penny气得把方案砸在桌上。这一砸直接把睡得快要打鼾的关德泽拍醒了。关德泽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擦了把口水，茫然地望着会议室的人。虞初正喝着水，差点笑得喷出来。

Penny刚刚一直忙着和于涵吵架，都没注意到关德泽已经听睡着了。她是关德泽公司的人，这时候自然要把他拉到自己阵营来，于是她立即将重心转到他身上，问道：“导演，您看我们也分析两个方案的利弊这么久了，您觉得哪个比较好？”

“我看看啊。"关德泽慢悠悠地品了口茶，细细环视会议室里的人一圈后，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虞初，“那个谁……就你的方案吧，我记得你上次说得挺好的。”

然后，关德泽将目光移到岑霄身上，“岑总，你觉得呢？”岑霄往后靠在椅子上，用指节蹭了蹭鼻尖，缓缓开口，“这次的方案我们公司准备得比较完善了，线下的物料也都差不多了，我之前发给您看过，按照这个方案执行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霁明终于没有再无脑反对岑霄，紧接着也来了一句，“关导，我也觉得不错。”

关德泽听得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个吧，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虞初…”

Penny.

只有于涵在偷笑，虞初的方案不就是她一直坚持的那个方案吗？狠狠挫了一把Penny的锐气，于涵觉得扬眉吐气，真是没有白疼虞初，她的方案果然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于是这个看似极其重要的会议就这么荒唐地结束了，依旧维持寰声影业最初的宣发节奏。Penny虽然不服，但是关德泽和寰声都拍板决定了，她也没有办法。

对此，虞初表示早已习惯，她开过无数次这种没有意义的会议，从第十版方案里，又决定用回第一版，是她工作的常态。会议结束，岑霄和骆承先送关德泽离开公司。走之前，陈霁明特意绕到正在收拾东西的虞初身边。“虞组长，待会一起吃个晚饭？"他扬起唇角，笑容中夹杂了几分讨好。虞初快速扫了他一眼，接着收拾自己的东西，“还有工作？”陈霁明脸上的神色一愣，“没工作就不能请你吃饭吗？”虞初又抬起黑眸，望向他，“抱歉啊，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想休息。”说完，她没有给陈霁明继续开口的机会，准备抱着电脑离开。“虞初。”

陈霁明突然叫住了她。

走到门口的虞初被迫转身，强行挤出一个笑容，“陈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又是这个陌生且疏离的称呼。

陈霁明都不知道她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了，“其实我年纪不大，你不用这么叫我。”

“你是关导团队的人，是我们公司的甲方，我这么叫你很应该。“虞初答得滴水不漏。

陈霁明眉心微皱，“你很讨厌我吗？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他说得很直接。

虞初觉得也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于是莞尔一笑，语气礼貌但冷漠，“没什么，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讨厌被人欺骗。”陈霁明的神情略显尴尬。

她说的欺骗，难道指的是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候装作不认识酒店的路那次？就那一次？

而且，是那么无关痛痒的、善意的谎言，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麻烦，她就给自己判了死刑吗？

陈霁明自嘲般地笑了笑。

骗她的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么？她的那位上司才是高手。“虞初。"他的目光凝在她身上，“接下来这个项目，我们还会在见面，你要一直这样吗？而.……”

虞初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您放心，我的工作我会完成的，不会带任何的情绪和私人感情，希望您也是。”

“我会的。”

陈霁明忽地笑了，“没事，我明白了。希望能如你所愿，身边没有欺骗你的人。”

语罢，陈霁明从她身边经过，很快离开了会议室。他这句话很明显意有所指。

等人走了，虞初都还在思考，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随即，她的手机倏地亮了一下。

是岑霄。

他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拍了一张后背烫伤的图。【岑·长得真特么牛逼·霄（谨慎发言）】：中间的伤口我涂不到药，这几天都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