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菩提花开,莲池吹皱(6)(1 / 1)

乔峰挣脱蛇身,累得精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感到肚腹一阵清凉,不禁有些惧怕,连忙将嘴中残液吐出,竟是一团绿色。也不知是否有毒,心中忐忑不安,找了一处溪水,又将口反复漱过,顺带着将身上、衣服也都略微清洗,洗去了毒蛇沾染在身上的腥臭味,待到衣服晾干,也未觉得身体有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乔峰方才恰好将蛇胆咬破,胆汁吸进了肚里。要知这蝰蛇蛇胆乃是大补之物,乔峰虽经过一番巨斗,但未过多久,便恢复了精神。顺着山坡下去,从摔下去的蛇身中拔出柴刀,将几条蛇的尸身全都丢入了火中焚烧。

接着又回到药圃,挥动锄头将剩下的紫乌头草尽数除去,这才安心。

在附近砍了一捆柴,又到平时练武的地方,琢磨那套“少林长拳”,将头几日练成的拳法,从头到尾打了一遍,突然感到体内有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随着自己身体的舒展而流动,觉得十分有趣。这样不知疲倦的练到月出西山,才捡起柴禾回家。

夜深,乔峰仍同这几日一样,先卧在床上竖起耳朵假寐,想等到父母睡熟后再起身练功。过不多时,只听“吱呀”一声,门仿佛被风吹开,乔峰忽觉脖子一麻,忽然没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峰迷迷糊糊觉得体内一道气流在脖颈处,不断循环碰撞,可到了脖间的一处阻塞,总是被挡了回来。乔峰意识渐渐清醒,但身体却动弹不得,不由有些心急,想运力让那道气流冲击阻塞处,不料一运力,那道气流反倒消失了。

要知这内功中的运气导气之法,是最为凶险不过,开始若无师傅指点,极易走火入魔。乔峰此时的体内真气,乃是修习“少林长拳”所得,并无师傅指导,可恰好连他自己也不知体内这小股细流般的气流便是真气,炼气吐纳最重要的便是心无旁骛,而乔峰却是“心中无物”,这真气自然而生,在经脉中随性所至,遇到阻塞时便自动冲击。反倒是乔峰此时有意让真气冲击时,这真气反倒不受控制,流向别处经脉了。不过也幸好乔峰不会运气之法,否则像这般强运真气冲击穴道,非得走火入魔、半身不遂不可。

就这般,乔峰依旧迷迷糊糊,隐约听到门外有女子的喊叫之声,似乎还有慧净和尚的声音,但终究气息不畅,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乔峰醒来便起身练武,在自家门外麦场将拳法、刀法温习了一遍,回到家中,看到灶台依旧冷清,不见乔婶平日里围着灶台忙前忙后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

回到房中,见乔三槐夫妇依旧躺在炕上未曾起身,想是娘这几日照顾爹爹太过劳累,再加上昨日受了惊吓,自然要多睡会儿,便轻声出门挑水练功去了。

午时挑水回来,见到父母已在院中摆好碗筷,等他回来吃饭。吃饭时,乔氏夫妇都说昨夜被梦魇了,睡到临近晌午,还是昏昏沉沉,借住的穆老爷也没打招呼便自行离去。

这几日来怪事太多,有些流年不利,现下乔三槐的伤势已无大碍,便商议着饭后去少林寺中上点香帛,祈求佛祖保佑。另外玄苦大师虽不在寺中,还应去拜谢下玄劫大师的赐药之恩。一切商量妥当,饭后匆匆收拾了,乔氏夫妇便提着香油纸烛前往少林寺去。

乔峰独自在家无事,回想起这几日与狼蛇相斗的情景,想到玄苦杀狼时的手法,又想到“穆荣”相公的“仙术”,对比着玄苦与“穆荣”哪个本事更大些……就这般胡思乱想了半日,急切想早日练成玄苦师傅杀狼的本事,按捺不住走到屋外,又开始练起武来。

这几日,乔峰练过少林长拳后,再练伏虎刀法,觉得愈发的身体轻盈,举重若轻,一把破旧柴刀舞动起来,竟也刀光霍霍,风声虎虎,使到最后一招“如虎添翼”时,双腿一纵,竟跃起三尺多高,从半空中挥刀直劈下来,激的地下尘沙飞扬,野花杂草倒了一片。

乔峰收刀而立,还未调匀气息,只听身后有人说话:

“你是乔家的孩子?”

乔峰急忙转身一看,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僧人,身材瘦高,神色有些慌乱,正盯着他,眼里透着复杂惊讶。

乔峰从未见过这个和尚,只冲他点点头。

那僧人怔在那里,仿佛陷入沉思一般,半晌不语,直到乔峰收起柴刀,转身准备回屋时,才猛地叫道:

“孩子,等等,你是不是叫乔峰?”

乔峰回过身来,略带疑惑的答应了声“嗯”。

僧人接着问道:

“是谁传授你的拳法刀法?”

乔峰想起玄苦的嘱托,顿时有些迟疑,没有答话。

僧人想了想,就笑了起来,看上去很是欣慰,说道:

“我正寻思着岁末,或明年年初来传你武功,现在看来已有师兄弟替我代劳了。孩子,你今年算来该是七岁了,对吧?”

乔峰仍旧只是望着僧人没做声。

“才七岁便能将伏虎刀法练到这种境地,看来你师傅没少在你身上费心,能将你调教成这样的,想来寺中也就寥寥数人,除去三位师祖,玄澄师弟沉浸武学,不会有心出寺传功收徒,那么传你武功的师傅,十八九便是我那玄苦师弟吧?”

乔峰见他一猜即中,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只惊讶的望着这个僧人。

僧人看起来很是高兴,说道:

“玄苦师弟能收你为徒,那是再好没有了,他授徒比我高明,且不像我这样杂务缠身,比我亲自出马还合适呢。你师父定然嘱托你,不要告诉别人他传你武功的事吧?这个无须担心,我自有主张。”

乔峰听这僧人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大一通,却一直不说自己到底是谁,似乎是玄苦的师兄,但看他说话神态恍恍惚惚,没头没尾,与玄苦的稳重气度相比差的极远,心中不大信他是玄苦的师兄弟,于是站在那儿闭口不言,等他说完。

那僧人似乎看到他练武后很是高兴,如释重负般的念叨着: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若是我自己授徒难免患得患失。”

终于,僧人回过神来,想起这次来的目的,向着院内四处张望了半天,像是在找什么,乔峰见僧人不再说话,就转身进屋盛了碗水,端出来请僧人饮用。

僧人接过碗,却没有喝,看起来很是迟疑不安,几次张了张嘴,又没发出声来,最后终于忍不住,冲着乔峰问道:

“你表姐走了么?”

乔峰抬起头望了望,并没别人,僧人看着自己,显然是对自己说话,觉得这僧人实在奇怪,只说了句:

“我没表姐。”

见僧人不再说话,乔峰就自顾自的蹲在井边,开始磨手中的柴刀,直至刀口已磨的锋利,乔氏夫妇还未回来,他就先到厨房,燃起炉灶起锅烧水。

乔峰在灶台旁偶尔斜望一眼,见那僧人让在门外踟蹰,心中也不大在意,想着父母回来自会打发。

不知过了多久,乔峰隐约听到门外一个女声“慈郎!”

接着,陶碗落地碎裂声响起,乔峰走出厨房,看到门外日之夕矣,空无一人,先前的僧人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