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姜钰雪见他手上的血,吓得面色煞白,慌乱支起身要将他扶起来。
处在不远处的众人听见动静,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殿下!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姜钰雪看着靠着自己肩膀上的人没有回应,焦急地抓住裴敛的肩膀用力摇晃:“别死啊!你别死啊殿下!”
一时间,长廊下回荡着她慌乱的呼喊声。
靠在她肩膀上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动静,缓缓吐出了几个字:“姜钰雪……松手……”
他说话的声量极低,姜钰雪脑子此时只剩下将他唤醒的想法,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只是激动地盖过了他:“殿下!殿下!呜呜呜呜殿下——不要死,不要死啊!!!”
这遭动静将远在门口送客的刘远给引回了府内。见此情形,刘远也是吓得不轻:“殿下这是……?!”
众人视线皆落在那两人的身上,然而站在一旁的洛十一率先走上前解释道:“刘大人,殿下怕是旧疾复发,能否请刘大人空出间客房让殿下稍作歇息?”
“好好好。”
闻言,刘远连声应下,转头便去催促下人备房:“快!带路!”
洛十一回过身,屈膝半跪,向姜钰雪伸出手:“侧妃,请将殿下交给小的。”
姜钰雪看着裴敛微蹙的眉心,心想他定是难受极了,面带焦愁地看向洛十一,问道:“他没事吧?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喊个大夫过来?”
洛十一觑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斟酌回道:“……殿下无事,其他人已去唤大夫了,一会儿开味药便好。”
话落,姜钰雪这才松开抓着裴敛肩膀的手,随后一路跟在洛十一身侧看着。
王府的大夫闻讯赶来,只留了主仆二人在屋中看诊,最后也是诊为旧疾复发,开了味药,并叮嘱了洛十一今夜应让殿下好好休息,不宜再出门,免得受凉。
刘远见状,虽态度上隐隐有些勉强,但看了眼在一旁焦灼地祈祷着“殿下不要死殿下不要死”的姜侧妃,最后还是应承了下来,回头又给姜钰雪腾了间客房,调了些府里的精卫各自守在的门前。
夜深人静,宾客早已散离。
府里的侍从想先将姜钰雪送回王府,但姜钰雪心里放不下,坚决要留下,几名侍从也只好作罢。
屋内灯光昏暗,姜钰雪唤退了下人,独自守在里面。
听大夫说裴敛今晚需得好好休息,她干脆将屋内最后一根蜡烛也给熄灭,只留了窗口的月华照进屋内。
月华照在窗台上,微弱的白光洒在床榻边。姜钰雪看着榻上熟睡的人,走过去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榻上的人呼吸平缓,仿佛只是熟睡一般。
姜钰雪就这样静静守着,眉头不自觉蹙起。
幼儿时期,她时常动不动就生病,一直在家中修养到了十来岁才好些,自然知道生病有多难受。
只是眼前这个人,白日里还是好端端的,到了傍晚竟然就这么倒下了,这究竟是什么病……
她这样想着,余光瞥见他手上的血痕,才发现在方才那番骚动之下竟也没人帮他清洗干净。
姜钰雪拿起一旁水盆里的绢布拧干了水,轻轻地拿起他的手,打算将他手上的血擦去。
半干的血颜色已经有些暗沉,渗入白色的绢布上抹出了一片红,擦净后甚至露出了其下一道已经结了痂的伤。
姜钰雪眉头一皱。
怎么他的手还受了伤?在哪里磕着了?
她放下手里的绢布捧起他的手。
她的掌只有他的半个大,一手握着他的手背,一手去触碰他的掌心。
微凉的指尖压在他掌心的厚茧,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落到那道伤痕上。
手中的掌忽的一颤,姜钰雪忙将指尖抽离,心想必是弄疼了他,从怀中掏出随身的帕子给他将手包好,免得再磕碰到。
完事后,姜钰雪长舒口气,又看了看他的面色。不知是否是月华的作用,月色下他的皮肤比起往日更为白皙,甚至缺了些血色,不禁让姜钰雪担心他。
会不会还发热了?
姜钰雪伸出手用指尖搓了搓掌心,打算用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对方给捂热了不少。
犹豫片刻,她坐在榻上撩起额前的碎发,悄悄地……偷偷地……缓缓俯身向下。
忽的,床板“吱呀”一声,微微晃了晃。
姜钰雪瞬间屏住呼吸,僵直了背,见他没有动静,这才继续俯身向下。
纤细的手压在裴敛的枕侧,几缕青丝从姜钰雪的肩头滑落,叠落在他起伏的胸口。
温热的气息打在姜钰雪的唇角,惹得她不禁扑闪了眼睫,再一睁眼,便对上了对方无比清醒的双眸。
“姜小姐,你在做什么?”
“啊——!”姜钰雪吓得跳起,惊魂未定地指着他,“你你你你你怎么醒了?!”
裴敛从榻上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质问道:“若我不醒来,你还打算做什么?”
这话问得姜钰雪一愣,脑子里回想起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近得看得见的根根睫毛,打在她唇上的气息,再加上他现在这幅“给我老实交代”的神情……
“我没有亲你!”她脱口而出,伸手张开五指辩解道,“我只是想用手给你探探额头有没有发热,但是、啊……!”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裴敛抓住了手腕拉到身前,膝盖磕碰在榻边,整个人倒了上去。
后脑勺陷入一片软褥之中,姜钰雪睁开眼,看着视线中摇晃的床帘,忙想爬起来,却又被裴敛捂住嘴,按回了榻上。
“嘘……”裴敛对她使了个眼神,又将她的手往软褥里按得更深了些,“别出声。”
床榻随着他的动作“吱呀”响了两声,尔后恢复了平静。
裴敛半个身子俯在她身上,两人的青丝交缠在一起,手掌与手腕之间温热交融。
姜钰雪噤了声,心跳如雷。她顺着裴敛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门外有两道身影,随后响起人声。
“姜侧妃,请随奴婢来客房休息。”
“好、好的……”
是新月的声音?!
姜钰雪惊讶地眨了眨眼,向裴敛投去疑惑的目光。
裴敛俯下身来凑近她,低声道:“不要出声,知道吗?”
姜钰雪还未来得及回答,腹部忽的被一个冰凉的硬物抵住。
危险的预感骤升,她连忙如捣蒜般“好好好”地点着头,眼中是满满的求生欲。
“握住。”裴敛将东西在她腹上又轻轻碰了碰,低声道。
姜钰雪乖乖听话地握住了抵在自己腹上的东西,掌心冰凉的触感告诉她——这是把匕首。
“若是有人对你不善,你就——捅他这里。”说着他手里微微用力,匕首的鞘壳在姜钰雪腹部的软肉上陷进去。接着,抵着那软肉转了小半圈后,随着他的一声“撕开”往腰侧快速划过。
姜钰雪浑身一颤,背后不觉间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明明没有真的被刺,身上却隐隐作痛。
“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是这个下场。懂了吗?”
清冽的声音贴着侧脸传进姜钰雪的耳中,姜钰雪害怕得抓紧了被褥。
呜呜呜……这哪是教她,这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姜钰雪惶恐地重重点了好几下头,无声求饶:不敢了大人放过我吧呜呜呜……
裴敛收起了戾气,松手与她拉开距离。
“殿下,都准备妥当了。”侧门传来了洛十一的声音。
裴敛闻声望去,从榻上下去拿起一旁的佩剑,对着姜钰雪嘱咐道:“外头有些事,你在这好好呆着。”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袖子却又被人扯了扯。
裴敛心想她定是担心那侍女,便在她开口之前先回答了:“新月无事,有人守着。”
怎知,回头却见对方眉头紧蹙,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你呢?你身体没事了吗?”
“你若是病了,可不要勉强自己……”
裴敛闻言一怔。
原本在长廊准备接她离开时,洛十一跟上前在他耳边汇报,说是找到了几处疑点。
机会难得,他打算拖延时间调查,便从袖口掏出了一小块刀片划了自己的手,装作呕血倒地。
只是没想到竟是被面前这个人接住了。
“……我无事。”裴敛回道。
说完,姜钰雪扯着他袖子的手猛地一拉,细嫩的手心抚上他的额头。
裴敛一怔,看着姜钰雪飞快地用掌心贴了一下他的额头,随后又仓皇逃回榻上,怯生生说道:“还、还好……没发热……”
看着对方缩在床榻深处,裴敛好笑地轻叹一声。
这人现在像只小猫一样胆小柔弱缩在墙角装可怜,刚才分明大胆得不要命。
“我确实无事,先走了。”裴敛没有再多停留,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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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洛十一见裴敛出来,忙跟上去行了个礼,待走出刘府侍卫的视线后才开口道:“殿下。”
裴敛抬手示意他起来,吩咐道:“说事。”
洛十一说道:“已经让侍女新月冒充侧妃被带往另一间客房了,有我们的人跟着,大抵是无碍的。”
“嗯,还有呢?”裴敛追问。
洛十一犹豫几息,将打好的腹稿说出:“本是按照殿下预想的将侧妃带回,但侧妃执意不走,小的也不好强迫她……”
裴敛停下步子,脑子里想起在长廊时姜钰雪慌乱的模样,还有耳边回荡着的“不要死不要死”,不禁轻叹一声:“……无碍,也多亏了她,没有引起刘远的怀疑。”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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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钰雪从床帘后探出头,确认了裴敛已经走后才长舒口气:“吓、吓死我了……还好没有生气……”
她把方才探额头的掌心贴到自己的额头上,疑惑道:“那大夫开的什么药那么厉害,这么快就没事了?”
此时,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榻上留下的匕首在月光中反射着冷光。
姜钰雪摸了摸小腹上的软肉,瘪瘪嘴不情愿地捧起那把匕首,扯过榻上的被褥藏了起来。
夜已深,她打了个哈欠,带着困意钻进了被窝。
被窝中有股淡淡的雪松香,她整个人连带着脑袋埋进被褥里,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睡意朦胧间,姜钰雪隐隐感觉到床榻微微晃动了几下,尔后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