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果子(一)(1 / 1)

第33章煎饼果子(一)

大理寺食堂新打的铁板锅终于到了。

黎书禾终于兴奋起来。

以往她就爱吃一口路边的煎饼果子,酥脆的薄饼加上香浓的酱汁,咬上一口,内里的馅料满满,口感丰富,简直回味无穷。煎饼用的面糊用的是麦子粉,又掺杂了些绿豆一同调制而成,烧热的铁板上刷了一层薄油,拌好的面糊倒一勺上去,吡拉一声响,竹刮板转了两圈,又敲了一个鸡蛋抹匀。

趁着蛋液还未凝固,洒上香葱和芝麻,然后翻面继续煎饼。往背面刷上一层浓郁的酱汁,铺上生菜叶、薄脆、芋头丝还有里脊肉等小料,再往里面裹上一条刚刚炸好的油条。

等饼子折叠后卷成一块长方形,带着香气的煎饼果子已经被裹得鼓鼓囊囊,面皮上面还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黎书禾将刚做好的煎饼果子塞进油纸包中,不少大人们单手拿着便直接开始用食,当真是方便至极!

丁復早已按耐不住,连位置都没寻到,便先咬了一口。先尝到的是油润弹韧的面皮,裹着浓香鲜嫩的鸡蛋扑面而来。再一口下去,薄脆酥脆,生菜翠绿,里脊肉香嫩,再配上那浓郁的酱汁,众多丰富的口感在舌尖翻腾,虽然种类繁多,却平衡地混合成了一种奇妙的风味。此乃人间一大美味也!

丁復不知不觉便已吃完一个,面上大骇!

他记得自己没吃几口啊,怎么就没了呢!

丁復含泪道:“黎师傅,这个煎饼果子,是不是不该限量啊。就两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身后不少同僚异口同声地附和道:“黎师傅,确实太少了,不够吃啊!”越想越饿,丁復见着黎书禾手上的动作停顿两秒,继而转头看向他们,心道有戏!

迫不及待地靠近了些,正欲再行劝说,只见陆少卿和裴瑜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丁復的脸立马又垮了下来。

陆少卿在这里,他还哪敢再提!只好垂头丧气地先窝在了一旁。准备等陆少卿离去了再见机行事!

陆怀砚走到前头看了一眼今日的朝食。

又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吃食,眼前的女郎在这个平板锅上一刮一铲,刷上酱后,又往里塞着不同的小料,最后折叠成四四方方的长方形,边角整齐地包在了油纸包中。

他刚刚接过,还未入口便见着旁边的裴瑜踮脚张望起来。裴瑜抢在他前头问道:“黎娘子,今儿的汤食我怎么瞧着与豆浆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呢?”

黎书禾眉眼弯弯:“裴大人好眼神!这是豆腐脑,与那豆浆相似却有些许不同。”

黄豆经过浸泡、磨浆、过滤、煮浆后,最后加入卤水点浆。洁白的豆腐脑仿若凝脂,光是看着便是让人不禁想要用勺子去搅一搅。裴瑜惯是爱这种养眼之物。

看着便是心情大好,含笑问道:“黎娘子这个豆腐脑也是有甜口和咸口之分?”

黎书禾莞尔一笑:“又说对了,裴大人当真是个会吃的!”裴瑜:“那便两种口味各来一碗吧!”

陆怀砚见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忽略了自己,心中渐渐泛起一丝躁意,面上也跟着一沉:“裴侍郎,如今案子既然已了,你也该回刑部了。”丁復耳朵尖着,一听这话,立马又起身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裴侍郎在这里实在是占用我们大理寺的份额!"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害得他们每日的吃食都减少了!

裴瑜脸上瞬间大惊失色:“陆少卿,可不带这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他手上紧紧攥着那刚递过来的油纸包,警惕道:“我正在思索这起案子应该怎么判处,如今几位嫌犯都关在大理寺,我该时时来审讯一番,才好决定如何给她们众人量刑!”

裴琦见陆怀砚一时没有回应,立马从兜里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压在桌案上。

“黎娘子,这便算是我的食材费,多的算是给女郎的辛苦钱。日后还劳烦给我留两份食。”

陆怀砚冷哼一声。

这个裴瑜定是不知道,眼前的女郎是个十分有原则之人,断然不会收取这笔银子的。

下一秒,黎书禾擦了擦手,将这锭银子收入怀中,满脸笑意。“裴大人放心,保管你以后来时,吃到的都是热乎的!”陆怀砚…….”

他倒是忘了,这女郎也是个极其爱财之人!陆怀砚端起食盘,一脸郁色的坐在了一角。只见那苍蝇般挥之不去的裴侍郎还跟着他坐了下来,一点都没有自己不是大理寺内部人员的自觉性。

罢了,左右等他将卷宗整理完毕呈与圣人后,裴侍郎也该回刑部了。就剩这几日,便不与他计较了。

把视线拉回到自己的食盘中。

比起油纸包起的煎饼果子,他更想先尝一尝这碗香甜的吃食。拿起勺子轻轻搅了搅碗中的豆腐脑,滑嫩的豆腐在勺中轻颤,再与清亮的糖水交融,细腻如脂,入口即化。

绵密的口感带着清甜的豆香,恰到好处的甜润感轻抚舌尖,仿若清泉流过,每一口都让人陶醉其中。

用了几勺再咬一口手中的煎饼果子。

蛋香和酱香在鼻腔与口腔中回旋,软嫩的鸡蛋与香脆的葱花交织在一起,牙齿咀嚼后留下的咸香,都化为脸上的愉悦,最后连同满足一齐吞入腹中。陆怀砚觉得这一顿朝食用的甚是满意。

而一旁的丁復,手中第二个煎饼果子也已经被他吃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两碗豆腐脑也都已然送入腹中。

正想着该如何劝说黎师傅改一改这食堂限量的规矩。抬眸看见裴瑜正一脸得意地品尝着碗中的美食,顿时心生一计。丁復清了清嗓子,义愤填膺道:“陆少卿,那永平侯死活不肯开口,这可如何是好!”

陆怀砚将唇角的一点酱汁拭去,抬眸问道:“现下他状态如何?”丁復应道:“用了点刑,又饿了两天,身子应是虚弱的。”陆怀砚:“五石散的毒/瘾有没有发作?”丁復摇摇头。

许是这永平侯平日里服食的剂量不多,直到现在都未见他有什么异常。陆怀砚:“那便再饿着,什么时候肯开口了,什么时候再给他饭吃。”丁復一喜。

来了来了,终于将话题引过来了!

他装作一副深沉的模样,开始出谋划策:“大人,我倒是有个计策,不知可不可行!”

陆怀砚转头看向他。

丁復一福正义凛然的模样,说道:“下官觉得光是饿着他还不够。”陆怀砚:“嗯?”

丁復:“得在他的面前大吃特吃,让他见着吃食的模样,又闻着这食物的香味,看得见吃不着,这才当真是让人抓心挠肝,痛不欲生啊!”说着,还悲怆地假意哀嚎了两句。

裴珀听在耳里,跟着笑了声:“这主意倒是不错。”丁復点头称是,难得觉得这人没有那么讨厌了。没想到裴瑜下一句话就跟着出来了:“不如就让我来做这个坏人吧。我这就收拾收拾去监牢,带上黎娘子做的朝食便好!”丁復:“?”

怎么还有人想来抢他谋划已久的成果的!

丁復轻哂一声:“裴大人干好自己份内事就好,大理寺的活就不劳您费心了。”

裴琦:“咱们都是为了早日破案,不必如此计较。”丁复:“……“我可去你的吧!

大理寺监牢的狱卒邢台东,最近每逢轮到值守的日子,总是有些魂不守舍,时不时还长吁短叹。

尤其是到了饭点的时间,将犯人的吃食发放完,就坐在监牢门口的那张小方桌上,只觉得无比痛苦。

再看着这桌上的清粥小菜,外加两个大白馒头,更是心中煎熬。范正平问道:“小邢,你家里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这一早上,我看你叹气叹了不下数十次。”

邢台东手里抓了一个馒头,声音闷闷道:“以往只觉得咱们这些个狱卒幸运,不用被食堂那两位师傅荼毒,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有朝一日,食堂里竟来了一位手艺这般高超的师傅!做的吃食还都是没见过的。

看不到还好说,偏那些个大人吃完来牢狱提审犯人时,一路都在讨论那朝食的美味。

邢台东捶胸顿足!

这不是衬得他们这般正常的餐吃食都变得平淡寡味了吗!尤其是昨日见到两个差役来提审那永平侯世子时,嘴上的油光还未拭去,都不用问,便能知晓那朝食到底有多美味了!不仅邢台东糟心,与他一同值守范正平也是亦然。自从上次吃了那碗美味的猪蹄面,他日日都是魂牵梦绕,连做梦都在流口水。

只可惜,这连续一个月都是他们二人值守,还要再煎熬许久啊!正在叹息时,丁復拎着食盒到了这牢狱之中。两人一看这情形,相互对视一眼,皆是如饿狼一般,眼放绿光。邢台东讨好地笑了一声:“丁司直这食盒里装的是……丁復:“哦,是今日的朝食,特地来给永平侯看看。”邢台东:"?“此等美食只为了让永平侯看一眼,岂不是暴殄天物!忙问道:“不知是怎么个看法?”

丁復嘿嘿一笑:“永平侯已经两天都没有用食了吧?我若当着他的面吃这等美食,只怕他会更加饥饿难捱,说不定就直接招了。”邢台东会意,立马自告奋勇:“丁司直,这活我擅长,不如让我来吧!”范正平也马上举手:“我也可以!”

丁復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哼唧一声:“我看是你们自己想吃吧!”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心里打得都是什么主意!丁復不为所动,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能多吃一份的计策。为此特地找了一堆的理由与陆少卿软磨硬泡,最后还差点与那刑部的裴侍郎大打出手才换来的这次机会!

邢台东道:“丁司直有所不知,这永平侯如今是破罐子破摔,我们方才送去的朝食仍是一口未尝。”

范正平收到眼神示意,立马附和:“没错啊。这万一要是您这法子不生效,那……”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但丁復立马听明白剩下的半截是什么意思。要是这法子没效果,他也就是只能多吃这一顿!若是有效,那日后便可以经常使用这法子,让那些嘴硬的犯人开口。丁復搓了搓手,展望美好的未来。

但是看着眼前这两人蠢蠢欲动的表情,他还是假意绷着脸问道:“你们两个难道有什么好法子不成?”

邢台东连连点头,生怕晚了丁復会反悔:“我们三个人一同当着他的面吃,冲击力会更强!”

范正平:“没错!”

邢台东:“别的不说,我们两个唱戏是最拿手的,保证馋不死他!”范正平:“正是如此!”

邢台东:“再者,我们两个还可以威逼利诱,绝对不脏了大人的手!”范正平:“愿为大人效劳!”

丁復.…”

说来说去,都是馋他这食盒里一份吃的罢了!但是邢台东这话颇有几分在理,丁復打开食盒,拿出方才多领的那几个煎饼果子,一人分了半个,语气中还有些不舍:“若是这法子没用,我非得揍你们一顿不可!”

邢台东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包在我们身上!”监牢内。

永平侯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短短两日,不复往日的端方儒雅,他憔悴得仿若街边乞丐。丁復自从知晓他的真实面目后,一想到他从前的伪装便惺惺作呕,冷冷道:“侯爷从前风姿卓约,如今倒成了阶下囚,若是不从实招来,怕是大理寺那些刑罚可受不住。”

永平侯睁开双眼,双目猩红,瞪着牢门外的几人。丁復全然不顾他的心情,当真在他面前撕开一角的油纸包吃了起来。年纪尚小的邢台东早已吃上了,咬得那煎饼果子里的薄脆咔嚓作响。范正平瞧瞧这位丁司直的脸色,见他一心扑在这吃食上,没有其他异色,也跟着撕开油纸吃了起来。

外面的蛋饼皮酥嫩滑腻,生菜片爽口,一口下肚,只觉得满口都是酱汁浓郁的香味。

邢台东不忘使命,大声嚷嚷起来:“这吃食简直绝了!我该是多大的福气能吃到这般美味啊!”

范正平紧接而上:“是了是了,这饼子让我想起了我的阿婆,小时候她时常烙饼子与我吃。”

两人声情并茂,痛哭流涕,真情实意,仿佛吃的不是一个小小的煎饼果子,而是吃着什么珍奇的山珍海味。

丁復咬到一半的嘴巴顿时停住。

这两人这么能演,似乎完全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啊!丁復嘴边还挂着煎饼果子的残渣,大声呵斥道:“永平侯,你若是老实交代那五石散究竞从何而来,我便将此等美食匀你一份!”“若是还不开口……“丁復冷哼一声,“那便继续饿着吧!这时,永平侯突然站立起身,嘴里发出“啊啊"的嘶吼,用力地拍打着牢门。铁链也在他身上发出铛铛的声响。

“啊一一啊一一”他冲着几人吡牙咧嘴,大声吼叫。丁復目瞪口呆,手中剩下那半截的煎饼果子差点掉落地上。永平侯……莫不是被他刺激疯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