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入兽口2(1 / 1)

榻下玉GB 橘味汁 3327 字 4天前

第28章甘入兽口2

燕昭并没能从他这里问出什么。

他挣扎着说了句疼,她就轻而易举信了。不仅没再追问,还捉着他磋磨了更久。

直到后半夜。

黑暗里,虞白久久睁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床帐。旁边枕上,燕昭早已睡着了,呼吸平稳沉缓,扑洒在他后颈,滚烫,生疼。下口很重。

咬到出血还不算,还贴着红肿依依不舍地磨。掐着他的手也重。

越挣扎她越无礼,他甚至怀疑腰上都已经留下了指痕。很痛,但他又喜欢这种痛。

这样他的眼泪就有理有据,他就可以尽情哭他的委屈。视线逐渐适应了黑夜,虞白低下头,看着昏暗中朦胧的影子。腰上,那双手还箍着他不放,他轻轻挣扎一下,就立马收得更紧。睡梦中的人手劲毫不收敛,他刚停住的泪意一下又涌上眼眶。她明明一点都没变。

但又变了好多。

比如,从前她才不会讨厌他的眼泪,故意惹哭他是她最爱做的事。会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用指腹轻轻地擦,如果真欺负狠了,哄人的办法是扳过他的脸,一点点吻去那些泪痕。

蛮不讲理的小公主经常惹他哭,但从来不会放他的眼泪自己淌。而现在……

一抹潮湿滑过眼尾,虞白抬手擦掉,望着黑暗,安安静静。现在不是从前了。

燕昭对于一觉睡到天明这件事已经习惯,现在她甚至会眯着眼睛赖一会床。手臂间,纤细的身体蜷缩着,一如往常背对着她,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他还睡着。

一截后颈露在领口外,最先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块倔强到碍眼的骨,而是烙在其上的红肿,甚至有几处结了血痂。

红痕斑驳,像印章叠印章,反复昭示这是谁的杰作。燕昭看着满意得不行,忍了片刻,还是伸出手碰了碰。是真的有些过分了,指尖刚一挨上,他本能地瑟缩,一下从她怀里逃了出去。

她看着笑了笑,没拦他。

也到时辰了,该去忙了。可刚要起身,视线突然顿了下。一滴泪。

挂在他眼角,恰好被明朗的阳光照亮。

也是这才发现他眼尾通红,清丽的眼睛微微发肿,睫毛都还湿漉漉的。……哭了一整夜?

她有这么过分吗。

记忆闪回,燕昭这才想起昨晚,他似乎是抽泣着不停喊疼来着。但她好像忘了说,在她这里,拒绝只会起到反作用。她顽劣地弯了弯眼睛,半撑着身,打量起面前的人。他纤细又单薄,黑发散落在枕上,有些凌乱地纠缠着,有些碎碎地贴着他皮肤,衬得他更加苍白。

仿佛连枕席都能轻易把他淹没。

她就撑着头静静看着。

门外有无数人等着她,繁琐诸事足够她从早忙到晚。昨夜书案上堆积的公文没看完,现在估计是小山连着小山。但她没动,就安静地、长久地看着。

仿佛整个世界都离她而去,眼里只看得见面前睡着的这个人,和他眼尾那点泪光。

其实他哭起来很好看。

眼圈被泪水沁得绯红,黑瞳被水雾打湿,亮得惊人。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就湿漉漉的,可怜又柔软。

被这样一双眼睛流着泪看着,她会有种矛盾的冲动。会忍不住想立即哄他开心,又想做得更过分些,让他哭得更凶。还好他现在睡着,还好残泪只剩半滴。

燕昭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起身下床。

走出几步,又蓦地转回来,撑着床沿俯下了身。半响,她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拭掉了那滴泪。虞白沉沉睡着,对这一切懵然不知。

醒来时枕边已是冰凉一片,他挪过去贴着,没找到半点余温。昨晚流了太多眼泪,他眼睛还肿着,阳光落进眼底,止不住地酸胀。于是他就闭上眼睛,蜷缩着贴在床铺冷却了的那一半,像在试图拥抱已经走远了的人。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他想。

明明在燕昭怀里待了一整夜,可贪心滋长,一整夜像是一瞬间。一瞬间天亮了,一瞬间她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数着时间等、等、等。他抱着冰冷的被子躺了一会,然后起身梳洗,换上那身粗布衣裳出门。抱着孩子的妇人在府外角落里等他,检查,换药,一如往常。他知道他做的事很少,几乎微不足道。他也知道外头有更多人缺医少药,眼下他就算再尽心,能帮到的也只有面前这一个人。可更多的,他不敢。

哪怕是现在,躲在围墙下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兜帽将他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他也紧张得手心发凉。

然而,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给孩子换过药后,虞白刚准备离开,突然被妇人喊住。“小哥,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虞白动作一顿,下意识把头埋得更低。

“…怎么了?”

妇人没觉察他异常,抬手往不远处指了指:“那边的棚屋里,我有几个乡亲,从城外逃难来的时候伤得厉害。小哥,你能不能帮帮忙,给他们看看?”“我……“虞白缓缓攥住了手指,“殿下不是设立了义诊摊子么?你们可以去…“去了,怎么没去?可是人太多了,大夫又少,根本轮不到我们,"妇人叹了口气,“而且听守着的侍卫说,从外地调运的药材一直还没到,就算轮到我们,也没药可用啊。”

她误会了虞白的沉默,从怀里翻找半响,掏出钱袋递过去:“不是要你白帮忙,我这里有一点钱,乡亲那也有一些…”虞白摇了摇头,兜帽下,他紧紧咬着嘴唇。他不是为了这个而犹豫。

他犹豫的是……

他抬起头,看向妇人怀里的孩童。一双圆眼睛亮晶晶地和他对视,带着点好奇,澄澈无比。

视线移动,他又看向妇人抱着孩子的手。

这显然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承担养育孩童操持家庭的重担,被冷风吹得通红,冻伤狰狞可怖。

这一双手撑着一个家,而在她指着的棚屋里,正有不知多少双手正在寒风里等待着,等待医药,等待治疗。

他要去吗……

虞白低头沉默着,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犹豫、忐忑、紧张,种种情绪在心中翻涌。就这一次,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这里不是京城,不会有人认出他。街上四处忙乱,没人会注意他。燕昭也会一直忙到晚上才回来。

而且……她根本就不在意他,甚至可能都不会发现他不在。“那……

他下了巨大的决心,声音却比风还轻:“…带我去吧。”虞白把兜帽拉到最低,跟着人朝不远处的棚屋走去。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会在外奔忙到深夜的人,此时正走在回太守府的路上。

“这是内城民宅修缮的规划,殿下过目……还有这个,这是城南的……”原太守被革职查办,淮南长史暂时代职。几日来,他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走路都不得歇息,见缝插针给人汇报公务。“我看看,"燕昭接过来,“先前不是说城南的排水渠老化淤堵吗?怎么修建方案里没有提?”

长史讪笑:“殿下,城南房屋老旧,被冰雪压垮得最多,重建已是大工程,若再翻新水渠,造价极大不说,也更费时间人力……“不行。治标不治本,迟早还会再出问题。”燕昭合上卷宗握进手里,面色沉沉。

长史的担忧不无道理。

城中各处繁忙,本地大小官员连带随她南下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太守府里的下人都被她派了出去。若要按她的想法来,莫说财力物力,就连人手者都不够。

她皱眉沉思着,走过临时搭建的棚屋时,脚步突然一顿。视线慢慢转过去,若有所思。

这里住着的,一半是房屋垮塌无家可归的百姓,一半是从城外逃难而来的灾民,十几人挤在一间,拥挤嘈杂。

“我想到了,"燕昭朝旁边的长史出声,“走,书房议事。”她大步流星朝太守府走去,思绪却有短暂的飘忽。…书房。

提到书房,她不自觉就想起从前在京中公主府时,书房窗边那个静静陪坐的少年。

不如把他叫来。

反正他整日独自待在房中,也没别的事做。念头出现一瞬,就被她自己按了下去。今日有外人在场,她不想把他给别人看。

虞白根本不知道他在被发现的边缘走了一遭。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暗,他更衣洗漱,疲惫地倒在榻上。身体的劳累只是其一。缺少医药,他只能用他在太守府里找到的几样药物和一个针包,若不是自小就跟着父亲祖父外出义诊,多有历练,怕是真要束手无策。

更多的,是贯彻始终的紧张。

紧绷了一天的精神在踏进房门后骤然放松,疲倦如潮涌至,他连坐直身的力气都没了。

伏在枕上,他看向自己的手。

医者的手,当洁净、果断、稳。

可眼前这双手,十指微微颤抖着,满手的冷汗。他害怕,甚至恐慌。

这双手,刚才治病救人了。

这是死罪。

晚风灌进窗缝,桌上烛火剧烈一跳,满室颤抖。困意和影绰一起笼罩了他,他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低。

不行,虞白浑浑噩噩想,不能睡。

他要等燕昭回来……

他喜欢看着她一把推开门,大步闯进来,那双琥珀似的眼睛微微眯起,像瞄准猎物一样锁定他。

可困倦还是超出了他的掌控。

不知第几次试图强打精神的时候,睡意彻底席卷。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安然好睡。

而是漆黑阴冷的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