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阵营
长孙嫣那讨嫌的丈夫跟个大爷似的在东宫养了半个月的病,亲大哥亲大嫂伺候了半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分周到。结果病养好了脚一抹就跑去打仗了,一点客套都不带有的。虽然说是陛下的意思,做弟弟的也不必跟亲哥见外,但她这个做弟妹的,却不能不表示,怎么也要送一份厚礼给东宫以示答谢。她看过朝露备的礼物单子,又添了几样,亲自带去东宫,太子去了凉州,太子妃迎上来,妯娌两个亲亲热热的说话。
“何必巴巴的来谢,二郎是太子的亲弟弟,我们夫妻照顾一下又怎样,我可不敢收你的谢礼,叫太子知道了,定要怪我的。"郑观音满脸笑意。“不止为了这一桩,"长孙嫣拉着嫂子的手:“也为了大哥大嫂受我丈夫的托,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他是个不肯消停的,也只有大哥大嫂肯这么惯着他。”郑观音顿时心领神会,得意笑道:“要说起这事,不是我托大,弟妹还真得谢我,如今封侧妃可老实了吧?”
长孙嫣笑意更浓:“我就知道是大嫂疼我。”她抬手叫朝露送上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光彩夺目的珍珠莲台。郑观音不由眼前一亮,又听她妯娌笑道:“这是前日我叔叔托人送进来的,说是在什么寺庙求的,原是一对的,我想着大嫂和我一样是观音,大嫂一个我一个,正合适呢。”
郑观音这回没有推脱,笑着收了:“我可是答应过二郎的,弟妹这胎包在我身上,一定保你顺顺利利生下来的。”
她亲自将弟妹送出去,见她上了步撵才转身回宫。承乾殿里,高夫人劝女儿:“或许太子妃也是无意的。”长孙嫣挥手:“管她有心无意,宅院里的都是小事,只要二郎赢了这一仗,都不要紧。”
十一月,高塘城。
唐军与西秦已经相持两个月之久了。
两个月前,秦王李世民率军驻守高塘,薛仁杲派大将宗罗喉抵御,宗罗喉多次挑战,诸将纷纷请战。
好熟悉的场景,好熟悉的战局。
这次李世民很清醒:“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恃胜而骄,有轻我心,宜闭垒以待之。彼骄我奋,可一战而克也。”这是一则,二来是西秦起家兰州,兰州盛产战马,因此骑兵颇盛。而李唐新建,唐军建制不全,虽然吞并了陇右骑兵,但和西秦的精锐骑兵比还是差了些。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复盘了先前刘文静和殷开山的战败,认为并不全是轻敌之过,根源还是在骑兵的差距上面。
在大平原作战中,骑兵的作用还是非常关键的。于是他一面传令全军:“敢言战者斩!”
一面又选千余骑兵,皆衣玄甲,分为左右两队,日夜训练。转眼两个月过去,双方相持已久,西秦粮草已尽,加之薛仁杲残暴,与手下不和,将领粱胡郎等人均率众来降。
西秦内部分化如此,李世民断定时机已到,于是命令行军总管梁实在浅水原扎营引诱薛仁杲部下。
宗罗喉立刻出动精锐进攻梁实,梁实守住险要不出战。几个回合之下,西秦军队初显疲态,李世民又命右武候大将军庞玉在浅水原列阵,进攻西秦。
宗罗喉窃喜,以为唐军又陷入了他的陷阱里,方才露出爪牙,出动藏在后方的主力进攻庞玉,攻势甚猛。
庞玉不能抵挡,几乎将败。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这时,秦王李世民带领玄甲军出其不意从浅水原北方出现,宗罗喉忙带军迎战。
李世民身先士卒,率领几十名骁骑率先冲入敌阵,杀得血盈双袖,唐兵表里奋击,呼声动地,罗士卒大溃,斩首数千级。杜如晦身在后方,感叹道:“秦王当真料事如神。”房玄龄与有荣焉:“怎么样,兄弟没骗你吧。”宗罗喉率残军逃走,李世民率领二千多骑兵追击,他的堂舅窦轨叩马苦谏:“仁果犹据坚城,虽破罗,未可轻进,请且按兵以观之。”李世民勒马,他心里也不是不犹豫,但是他年纪虽轻,从军时间却久,对于战场形势,也有自己的判断:“我思量已久,薛仁杲虽守坚城,但人心不和,我军破竹之势,机不可失,舅舅不必再劝!”果然,他刚刚依泾河面对薛仁杲营地列阵,薛仁呆手下的骁将们就已经到唐军阵前投降了。
薛仁杲大怒不止:“这些人受我父亲提拔恩典,我父亲不过去世三个月,居然都投降叛主,如此不忠!”
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以前暴虐残酷,和这些将领们都有嫌隙,人家为什么做这样的叛主之人?
无法,薛仁杲只能带兵进城拒守。
天快黑时,唐大军也相继到达,包围了城池。半夜,守城的人纷纷下城投降。
薛仁杲无计可施,于十一月初八日,率领文武百官出城投降;唐朝得薛仁杲的一万多名精兵,民众五万人。
此战,标志着老李家终于在关中站稳了脚跟,保证了长安的安全,使大唐可以依据关中为中心,获得角逐天下的入场券。就在此时,洛阳的战局也初步明朗。
年初,宇文化及使校尉令狐行达缢杀炀帝,立秦王杨浩为帝,自立大丞相,率隋官兵十余万众,西归关中。
西归路上,到达洛阳时,与正在打攻守战的洛阳朝廷和瓦岗军碰了个对面,三方混战。
幸好此时的李家兄弟已经班师回长安了,不然不知要如何热闹。洛阳朝廷是什么情况呢?
更热闹。
炀帝死后,洛阳朝廷拥立越王杨侗即位,改元皇泰。杨侗年幼无实权,实权被七位大臣把持,合称“七贵"。这七贵经过内部的养蛊厮杀,最后由手握兵权的大将军王世充胜出,一手遮天,专横跋扈。
杨侗虽然年幼,但也有野心,欲借瓦岗军李密之手除之,遂派人册封李密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声称平定宇文化及之后便让李密前来东都辅政。
李密为避免两面作战,腹背受敌,接受了册封,七月出兵东讨宇文化及。双方在黎阳相遇,摆出阵势,开始互骂。
总之就是你骂我造反头子,我骂你乱臣贼子,你来我往,互有来回。骂完就打,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瓦岗军在洛阳城外盘踞已久,又据守粮仓,不愁吃喝。
而宇文化及则不同,西归的军队长途跋涉,粮草早就不够用了。因此一番鏖战下来,还是宇文化及兵败,士卒多半叛逃。宇文化及自知大势已去,叹曰:“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于是鸩杀傀儡皇帝杨浩,僭皇帝位于魏县,国号许,建元为天寿,署置百官。
这鬼一样热闹的一年,分别是大业十四年,义宁二年,武德元年,皇泰元年,天寿元年。
当然,这一年冬至,河北起义军队伍首领窦建德也在乐寿称帝,建元五凤,因此这一年也是五凤元年。
李密和宇文化及竭力拼杀之时,王世充趁机灭掉了异己,彻底打压下了幼帝杨侗,独揽洛阳隋廷朝政。
乱世混战之时,当然是谁拳头大谁有理,凭你什么天潢贵胄,又有什么用。李密得知王世充专权,拒绝入朝朝见,回到了瓦岗军的根据地金墉城。九月,王世充趁李密战后疲惫之机发动进攻,败瓦岗军数员骁将。李密得知后命王伯当据守金墉城,邴元真守洛口仓城,亲率精兵到偃师迎战。裴仁基建议李密偷袭东都,但李密不听。
王世充强渡洛河,双方大战于郎山脚下,王世充大破李密。瓦岗军的裴仁基、祖君彦、程知节等被王世充所擒,邴元真、单雄信等人久不满李密,相继投降王世充。
瓦岗军遭到重创,李密东逃武牢关,王伯当退守河阳。眼瞧着大势已去,李密无奈之下,西逃长安,投奔与他算是同宗的李渊,旗下战将秦叔宝、徐世勖、罗士信、程咬金等也都先后降唐。李密归唐,李渊大喜,拜李密为光禄卿,封邢国公,还将表妹独孤氏嫁给了李密,称呼李密为弟。
他有意炫耀,命李密骑驿马到豳州迎接次子。李密见秦王天姿神武,军威严肃,惊悚叹服,私谓殷开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此,何以定祸乱乎?”殷开山十分赞同,托秦王的福,他和刘文静都得以戴罪立功,官复原职。李渊原本只指望儿子能击退薛仁杲便够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收割薛仁杲的人头,彻底扫除西秦。
大喜过望之余,他将次子任命为太尉,陕东道大行台,进驻长春宫,河东军队,尽归指挥。
这是李世民第一次独立掌握兵权,不是挂名,而是实权,从此以后,唐军之中再也没人敢因为他的年龄而有所轻视。尤其是刘文静这样的开国功臣,与薛仁杲的一战,让他彻底心悦诚服,成为了秦王的铁杆,随秦王镇守长春宫。
与此同时,他和裴寂的关系也彻底分裂,先前他轻敌战败,舍下脸面托旧时好友裴寂帮忙说话,但是他托称国事,不敢轻言,拒绝了自己。他本就对裴寂不满,如今更恨,每廷议多相违戾,寂有所是,文静必非之。随着刘文静和裴寂分裂,李世民和裴寂闹僵,父子君臣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阵营之分,新的风暴,正在降临。
而这一切,只有东宫和承乾殿里的两个女人略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