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研究

次日清晨。

双蝉照旧化身吐司，在闹钟声响起的霎那，从床上弹了起来，丝毫没有对床铺的留恋。

按停了床头的闹钟，双蝉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好。这个还是从家里带来的,她惯用的那只能夜光看时间的机械闹钟。长得非常标准的那种带着俩锅盖耳朵的朴素闹钟。外出嘛,能多点熟悉的东西也好,增加一丝心理上的安慰。锤溶溶的睡眠很浅，听见动静后抬头，见到了双蝉偷偷摸摸下床的身影。“起了？先洗漱吧我一会儿带你去吃饭。”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一听就知道还没睡醒。双蝉在想是不是自己吵醒她了。

但她也没多问，小小地"哦”了一声，更加轻手轻脚地去动作了。闭着眼睛缓了缓，锤溶溶摁着床垫子给自己撑了起来。她睡得还行，昨晚上双蝉等人不到九点就睡过去了，她跟墨非胡老师分析完满尾千绘,也不到十一点。

就是这床睡得太难受了，她有点认床。

这个毛病特别不好，早年间到处参加比赛的时候就非常难受，失眠导致她输了一些不该输的棋。

同时，没睡好使得她的脸色很臭，本就凌厉的长相再不笑，看上去会很疹人，所以那会儿的媒体报道都说她"脸臭不爽"。输棋不爽，赢棋不爽,什么都不爽,真难伺候。还给起了个"臭脸女王"的外号。

锤溶溶都无语了。

毛病改不过来,随着基因刻入骨髓,这辈子就这样了，凑合过吧。扯了扯嘴角，锤溶溶试图让自己的面貌看上去和蔼一点，省得吓到了双蝉。不过她过虑了。

双蝉比较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她怕不怕人主要是靠感觉，而锤溶溶给她的感觉就是“挥舞着大棒槌的女战士"，她永远不会惧怕她。这也让锤溶溶很喜欢跟双蝉相处。

不然也不会担心自己起床气的臭脸吓到双蝉。带小孩嘛，怎么带不是带呢？

当过老师的都知道，跟小孩子打成一片不一定会得到尊敬，严厉之下起码自己的交待会被更好地执行。

趋利避害、欺软怕硬，人皆如此。

但锤溶溶不想让双蝉如其他孩子那般怕自己。“先等等我，"她对着收拾完的双蝉说道，“要我给你扎头发吗？”双蝉举手点菜：“我想扎那种兔子耳朵的辫子！”锤溶溶有孩子，虽然女儿现在已经长大了，但曾经也是好好带过她的。扎头发而已，小case啦。

双蝉得到了确定的回复，坐在床边晃着腿，手里攥着自己的梳子，等待锤溶溶一会儿来扎头发。

“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

开心开心开心！

双桃将衣服什么的按照每日更换单独打包，随便捞起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的就是连着袜子在内的大全套。

一双运动鞋，一双小皮鞋，怎么搭都不会出错。发绳也是跟衣服同色系的。

就跟《魔法少女樱》的动画片里，知世打扮小樱一样，双桃现在打扮双蝉也倍儿有动力，搭配和审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锤溶溶看到的时候，不禁感慨这个妈妈做得真细心。双蝉小小点头，头发被锤溶溶抓住，能感到头皮的牵扯。“妈妈是最好的！"她振臂高呼。

锤溶溶笑了：“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儿，你妈妈也会很开心能当这个妈妈。”她并不知道双桃领养的双蝉，这些细节在经手资料的时候可以看到，毕竟有曾用名什么的，只是锤溶溶没来得及去看。这句话是全然的感悟所得。

双蝉：“嘿嘿。”

“所以说，我现在多了一个非常凶猛的竞争对手？"双蝉问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好像很期待，扬起的嘴角都带着兴奋与渴望。锤溶溶点头：“是这样的。”

全国青少赛后双蝉和平辰潍的短暂特训，一方面是促进锤溶溶和墨非对两人的熟悉，一方面是根据当前爆出的世青赛名单比对他们与竞争对手的实力。当时对于U12组的结论是，双蝉一览无余的胜利。限定了年龄就几乎限定了实力高度，能在12岁之下，或者说最高11岁半的年纪里，得到职业初段就已经可圈可点了。而这个高度在双蝉面前，赢她的概率非常低。诚然，围棋没有百分百的胜利，但双蝉同样在力保她的胜率。墨非：“满尾千绘这个小姑娘，她主要的优势是神秘。”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双蝉适时地给了情绪：“咦？”

很配合了。

锤溶溶又道：“也不用太担心，因为只要预赛一开始，就没有神秘了。”昨天是找不到满尾千绘的出处，若非胡老师，或许两人现在也还在满世界地拜托人。

可就算真的一无所获，也不意味着毫无办法。世青赛由两部分组成，预赛的5轮积分循环，以及本赛的半决赛（四强）和决赛。

两个组别的对阵表只要各自给出五种结果就可以。然而一一

10个人两两相对，有45种组合方式。

12个人的话，是66种。

虽然是电脑编排分组，但也有它自己的规则。为了确保不在预赛阶段就出现“三国杀”，也就是中日韩的提前对决，所有参赛选手的对阵是按照洲际来划分的。

也就是，双蝉不会在她的预赛阶段频频对上同属于亚洲国家的几人，除非人数不够。

她的对手们，第一选择来自欧洲、美洲等地。锤溶溶多嘴提了一下：“本来今年还想改成双败淘汰呢。”围棋的规则按照赛事方的解释为主，并非一成不变。积分循环又或者双败淘汰，目的都是致力于确保有实力的棋手可以走到最后。

双蝉明白了：“不想让捡漏？”

这句话还是她在家那边买东西的时候，听人提起的。锤溶溶：“对。”

墨非补充了一句：“虽然你们不会提前撞见彼此，但同时也保证了，不会出现你们这几个人一起围攻倒霉蛋的情形。”人为的干预并不一定都是坏事。

在有监督的规则下，所做的一切都会趋近公平。双蝉一想就明白了。

任何比赛都与运气相关。

如果一个运气好的人，在编排对阵表时避开了所有强手，用60的实力去对打50及其以下的，得到了进入半决赛的机会，从而去争夺前三，那么，他会格外幸运。

相反，如果一个人在5轮积分赛里，对上的是四个来自中国+中国台湾+日本+韩国的强势棋手，那就等于完犊子了。这还比啥呢？

同样，若双蝉对上了其余三个强势棋手，就等于实力在90以上的棋手们，提前在预赛里开始了他们半决赛。

等到真正的半决赛和决赛，就没什么看头了。所以，将这些人单独分作四组，再把其他人拉进来，从而生成对阵表，才能最大限度地确保强手在最后汇聚、减少运气的影响。“洲际国家划分”，是最冠冕堂皇的解释。实际上就是要把围棋强势老牌国家的棋手们，尽可能地分开。这也是世青赛为人诟病的一点，挖苦它的言论出发点在于“不给欧美国家机会″。

运气就运气呗，真有这么个幸运儿闯到了决赛，算他被上天眷顾也不是不行。

三十多届世青赛以来，两个组别的冠亚军都从中日韩里诞生。一一前五届没有少年组，仅青年组，所以当时就一个组别的冠亚。就算有中日韩的人移居到了国外，就算中国棋院在外面发展围棋，到最后其实能进大赛决赛阶段的，只有中日韩。

他们戏称围棋太封闭，却全然忘记了，任何竞技项目的优胜者总是那么一两只队伍，而国外队伍成为了老牌劲旅，却不会嫌弃荣誉仅限少数人。名次是要靠抢的，不是靠让的。

故而，就赛制来看，双蝉在预赛的循环战里遇见满尾千绘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锤溶溶：“但遇上了也不怕，我们是看积分的，谁少了一分也不是那么地重要。”

U12一共就10个人，一个人赢了就会有另一个人输，一个人想要得到全部的积分，也就意味着有五个人都输了。

哪儿有那么多“五个人"？

又不至于全是倒霉蛋。

全胜进入本赛是一种实力，输一局也并非没有机会。胡老师：“能不遇见还是不遇见的好。”

大魔王之战就留在最后呗，放前面干啥？

养蛊吗？

平辰潍那边的情况差不多也这样，不过他面临的现状更严峻一些，因为U16组别里有来自其他国家的职业二段。

段位差距拉不开，这是好事。

却不代表实力差距拉不开。

前几日的时候，墨非就忧心忡忡，说平辰潍面对的压力比较大。当时还想着，双蝉这边冠军的概率那么高，就算是加起来平均一下了。墨非：围棋不愧是一项讲究平衡的运动啊！没想到现在哪个概率都不高了。

墨非在思考他的名字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墨菲定律墨菲定律的，真就不想见的全都来了啊？但也得益于这项被默认的潜规则，预赛阶段双蝉如果不撞见满尾千绘，那么，在本赛之前她就可以得到新鲜出炉的五盘棋，直面满尾千绘的棋风。显然，锤溶溶和墨非会格外关注满尾千绘，现场探查到棋局并不是难事。锤溶溶笑了：“她最大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神秘之师的力量感来自神秘，如果在战前被破了这点，威力便会大打折扣。胡老师本想说，那你们昨天这么急。

他转而一想，也是哦，确实会急的，就算知道解决办法，也难以控制当下的情绪。

墨非把他的电脑搬了出来，摆在双蝉的跟前。“所以，今天开始，我们特训。”

直到预赛名单出现，这一期是为了模拟满尾千绘可能的棋风；，当确定名单里没有她，那么就可以转而等待之后的棋局了，留给双蝉的时间也就更多。

双蝉微微低头，看向了电脑屏幕。

她的眼角微微湿润。

双蝉很感动。

以前有师父护着，后来……现在有妈妈，有行岳老师，有道场的所有人，还多了锤溶溶和墨非。

当自己的面前出现了困难，他们纷纷站了出来，施以援手。就像是双蝉形容锤溶溶那样一一女战士在她的身前站立着，伟岸的肩膀是高高的山峦，遮天蔽日一-所以她不可能会惧怕严厉外表的锤溶溶。她只是一株路过的小草罢了。

怎么这么好，遇见了这么好的人呀？

也许是因为围棋冠军带来的荣誉，也许是双蝉能够帮助他们得到些什么，也许是其他的……

但这份呵护，真心满满。

“嗯！"双蝉大大点头，“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她看向了墨非、锤溶溶、胡老师、平辰潍，视线落点高高低低，显得双蝉仿佛不断在点头。

墨非开始了他的口头禅：“好啦，闲聊结束，要开始严峻的训练课程啦！”其他提前到来的参赛选手们，也在研究彼此的竞争对手。满尾千绘那里，她的老师在解析双蝉的另一盘棋。她咳嗽了一声，这一下就像是刹不住车，一声带起一声，连续地数十次以后，才借着空下来的间隙，喝了水吃了药。米持多幸在对面停下了动作，悲伤地望着她。满尾千绘笑了笑：“老师，不要担心，我没有事。”她说：“请继续。”

U12组别里的台湾棋手，还有来自韩国的棋手，也是如此。双蝉的棋太好找，那群网络上的人过于没脑子，随便过去激两句，就恨不得把她的所有信息都披露了。

人多就这样，根本控制不住。

嘲笑之外又很难受。

因为从棋局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

“她真的只有十岁吗？“韩国棋手要疯掉了，“我不信！”这实力连他的前辈都要自愧弗如，人家已经定段多年拿下了职业三段呢！随队教练只是沉默。

良久后叹气：“幸好前面不会遇见她。”

否则，连本赛都进不去的话……

回去就不好交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