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爆发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
从发现劫修,相互结阵,爆发战斗,到最后的一击逃遁,连带着追击劫修一共算上,也不到半个时辰。
约莫只追出十几里,风懿道人就停止了追击,
毕竟他此行到底是为这些内门弟子保驾护航的,不能舍本逐末。
他只将打扫战场、照料伤员、联系友军,重新装载辎重这些琐事分派下去,自己却带着楚桓,两骑并辔重返方才那座沙丘。
居高临下,底下弟子们忙碌的身影一览无遗,
风懿却是看都未看他们一眼,他的目光始终在楚桓脸上逡巡。
沙风掠过他的鬓角,那双狐疑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不解。
他一边打量,一边暗自嘀咕:
“这眉眼...是有些像啊...神似而形不似...”
楚桓被他盯得直发毛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兄这般看我作甚,我脸上可是沾了血迹?“
风懿闻言讪笑,搓了搓手:
“师弟啊,师兄有件事问你,你只管说实话...”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
“天枢峰弟子都知道我这张嘴最是牢靠,师弟切莫担心。”
“师兄但问无妨。”
“那光烨老头...”
风懿突然正色,一字一顿道:
“与你究竟什么渊源?你且说据实来说,师兄绝不外传。”
楚桓一怔,一头雾水,便是答道:
“不过数面之缘。他说要收我为徒,后来光霁教习指点我来此寻个进内门的机缘。若说关系...”
一边说着,楚桓径直摊开双手掌,
“顶多算个未行拜师礼的记名弟子?”
“不可能!”
风懿突然拔高声音,又急忙压低:
“师弟怎么这么诓骗师兄?”
他一把攥住楚桓手腕,咬牙切齿说着:
“我神识看的清楚,你今日驱使的那具青甲卫,乃是二阶上品!至少四五十万法钱打底,折合灵石少说五千之数!”
“当年我入古兵墟试炼,你猜那老儿给了我什么?”
“只是一具二阶下品的机巧鹤,还他娘的是坏的!我足足修了半年才勉强能用。那铁公鸡能给你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关系?”
楚桓一时语塞,喉头滚动了两下。
今天暴露这张底牌是当真没得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如果不是前面几月在机巧院中摆弄傀儡将分身感念术的熟练度堆到登堂入室地步领悟了这门傀儡替身术,只怕在刚刚战斗中就已经死了。
可这背后的隐情若是泄露,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一来是二阶上品傀儡并不多见,傀儡这玩意不比丹药符箓,会这东西的修士不多,能炼制的就更少了。
二者若是什么事情都推到那沧浪庄中那位子虚乌有的祖父,只怕到时候引来别人的窥视。
眼下的关键是这件事不能留下纸面的痕迹,若不然日后有人通过宗门档案来查自己的跟脚就很容易露出破绽。
楚桓稍稍琢磨,决定先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毕竟风懿是此次领队主事,只要他愿意帮忙遮掩,这事便能轻松揭过。
一念至此,楚桓话锋一转,便是反问了回去。
“师兄以为,我应该与光烨道人是什么关系?”
这话像根羽毛般挠得风懿心痒难耐。
他眯起眼睛,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好师弟,是我问师弟,怎么变成了师弟问我?既如此,那师兄就不妨猜一猜,我若是猜的准了,师弟也不需答应就是。此事算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此可好?”
说完这话,也不等楚桓答应,风懿便是自顾自的猜了起来。
“远房叔侄?不对,不对,光烨老道是孤儿,举目无亲的,哪来的亲戚。”
“那就是故旧遗孤?也不应该啊,那老头一只脚都踏入棺材了,师弟这般年纪只怕连他活的岁数零头都不到,哪有这么小的遗孤?再说了,什么情谊值得上这几十万法钱的傀儡。”
“那想来就只能是,嘿嘿,我算是明白了。”
突然他眼睛一亮,风懿用手偷偷遮住那满脸坏笑,凑到楚桓耳边压低声音:
“楚师弟,咱师娘是哪一位?那老头瞒的我好苦,我先前就有这般估量,刚才心头一颤,突然想到这般,你赶紧说,我猜的准不准。”
楚桓闻言瞠目结舌,嘴唇开合数次,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楚桓也不知道风懿这厮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但好在他最后还是轻松答应了楚桓在文书上来做遮蔽的要求。
一直到正午时分,这场战斗的首尾事项方才处置干净。
诸如战利划分这些事情倒是好商好量,
无外乎是均分列数,参与战斗的扈从修士各取其中一份。
同时又匀了一些给周遭来援的几伙友军,最后落到楚桓手上也不过二几枚灵石,还比不上他那殉爆的木鸢来的值钱。
可是到了叙功记转这一点上,却委实出现了大麻烦。
由于木鸢殉爆炸的劫修血肉横飞,那几个外门扈从拼了小半个时辰,也只七零八碎的凑了几个人形,劫修首级更是被炸的一团乱糊,根本看不清人脸。
风懿自家也没得办法来打包票,毕竟总不能强摁着那文书执事认了功劳,他只说回到点灯镇他再想想办法。
就这样整支队伍重新返归点灯镇,从正午一直行到日落,总算是摸黑赶了回去。
只在镇守府交了卷宗,队伍便是散了。
几个内门弟子被风懿领走,而外门扈从则是各回各家自去镇守府报道。
临别之前,那叶轻柔专门给楚桓留了一张名刺,直说日后若有来往,可写信去此,那是她在天枢峰的住处。
天色太黑,楚桓没怎么看那女修脸面,稍稍说了些体面话,便是匆匆离去。
他先是去了酒肆的暗格去取合纵会的密信,随即又是返归机巧院中进到地火炉房之中。
今日的战斗,那二阶上品的青甲卫毫无疑问受了重创,楚桓得试着看看能不能抢修一二,再不济若是真报废了,也要拆下一些有用的材料。
就当他启用炉火开始修缮工作的时候,小赵却是敲响了屋门。
他说前些时日莫晓秋来过一趟,
见楚桓不在,便是留了口信,
只让楚桓回来的时候去坊市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