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033章
接风宴就设在都护府署,由朝廷官兵护卫的马车队伍停在衙门外,早早等候的西玉关官员纷纷上前相迎,陈宴清走在人后。张侍郎率先走下马车,紧随其后的年轻男子,一身官员常服意态洒然,可眉眼间紧锁,沉不住气的巡看,让陈宴清一下便猜出他的身份。裴玄霖扫看过一行来迎的官员,方才衙差来通禀时就说了陈三公子也会到场。
他看过一圈,目光定在人群之后的高峻身影上,素雅的锦袍也难掩男人从容雅致的气度,在场的人中唯独他没有穿官服,无疑就是他要找的陈三公子。郁正庭率先走上前,略拱手做请,“张大人裴大人舟车劳顿,我以备了接风宴,二位大人快请进。”
郁正庭乃是镇守西玉关的总兵,朝廷二品官员,论官职就高过张侍郎,张侍郎也是客气的会拱了拱手,“郁总兵太客气。”裴玄霖则只是地方的六品官员,按制上前行礼:“郁总兵。”郁正庭笑摆摆手,将人请入府衙。
宴席开始,郁正庭向两人介绍,“对了,这是我的外甥孙子,陈家三郎,陈宴清。”
他手指向陈宴清,陈宴清朝着张侍郎与裴玄霖的方向拱了拱手:“陈某见过张大人,裴大人。”
“原来这位就是陈三公子,果然风仪清举,不愧是郁大人的外甥孙。“张侍郎捋须笑宴。
“张大人谬赞了。"郁正庭端起酒盅遥敬。陈宴清从容执杯,陪敬一杯。
席上谈笑和融,期间只有裴玄霖几度望向陈宴清,心里的焦灼已经快按耐不住,他太想知道柔儿现在消息。
陈宴清始终含笑,余光映着裴玄霖的一举一动,几不可见的冷意浮在眼底。酒过三巡,宴也散去,陈宴清起身往外走,裴玄霖见他离开,看过四下,也追上去,“陈公子留步。”
陈宴清停驻脚步,袍裾随着忽停的步子而晃,凉月扫在他清白的面容上愈显寡凉。
嘴角不耐的压了下,回身笑问:“裴大人有何贵干。”“不知陈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陈宴清看了他一会儿,笑道:“裴大人有事直说便可。”裴玄霖眼里犹有迟疑,他此次是因着张大人和父亲是旧交的情面,才能一同前来,带走柔儿的事更不能声张。
陈宴清懒懒垂眼,缓捻了一下关节处的扳指,“今日天色已晚,也不是谈话的时候,不如这样,改日陈某亲自设宴,请裴大人一叙。”裴玄霖想了想,郑重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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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柔揣着满腹心事,等想起回到十方堂后的罩房休息,已经是夜深。打了水简单擦洗过,就躺进了被褥。
她拢着被子翻来覆去想得都是关于裴玄霖,那时父亲出事的突然,他们一家都被关进了牢狱,她连玄霖哥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他这次来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吟柔越想思绪越乱,凭空响起的推门声惊碎了她的思绪。“谁?"吟柔半撑着身子坐起,不安的探眸望向门口。屋内漆黑,外头稀薄的月色将来的人身影拉长的难以分辨。良久终于听到对方说话,“宋吟柔,你这里只有我能进来。”是三公子。
吟柔紧张的心弦松下,没等彻底落回肚子就又提起,三公子怎么这时候会来她屋里?
宴请结束了吗?那他是不是见到了玄霖哥哥。吟柔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没来由的紧张,玄霖哥哥知道她在陈家吗?三公又知道他是谁吗?
黑暗中,陈宴清踱步到她床边,她感觉到床榻微陷,是三公子坐了下来。“怎么还不睡?”
他身上携着的夜露泛着微凉,还有隐隐的酒气。借着月光,吟柔看清他的脸,是比以往还要淡的漠然。
“正要睡。"吟柔轻声解释着,眸光闪动,“您喝酒了?可是见的客人很重要。”
吟柔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每每紧张就会转变称谓的细节,只疑惑三公子为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陈宴清唇角浅浅提着,笑得生凉,“朝廷派来巡查的官员,自然是重要。”“那确实不能怠慢。"吟柔轻点着头,没法从他简短的话语里分辨出自己想知道讯息,又问道:“几个官员都好应对吗?”陈宴清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蹿火,小姑娘想问得应该只有她的情郎罢。“你倒是好奇这个。”
吟柔目光稍颤,“我只是随口问。”
她看陈宴清的神态如常,也没有提起关于玄霖哥哥的事情,约莫是不知道,没来由的微微松了口气。
转念又愁思迭起,玄霖哥哥究竞知道她在何处吗?陈宴清将她那双乌眸里纠杂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眼角忽跳,除了和裴玄霖相关,她就没有在意的了。
“不给我端醒酒汤么?”
吟柔怔了一下,屈膝下榻,“我这就去。”“算了。”
陈宴清扣着她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讨来的这碗醒酒汤他还真不稀罕,若他要,他会自己取。
俯身准确衔住她的莹润唇瓣,抵开齿关,勾住她的舌头用力吞吮。吟柔吃疼轻唔,“三公子…”
回应她的是更深的搅弄,欺进的不止有他的舌,还有无孔不入的气息。层层叠叠的将她包裹,隔绝其他所有,往她每一处感官里钻,深掘的几乎是要剥夺掉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好让他全数占有。吟柔舌根被吞吻的生疼发麻,口中的呼吸被吞得几乎不剩,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陈宴清才终于特赦般松开些许。却没有停,滚烫粗糙的舌沿着她的细颈一直往下,吟柔难以呼吸的后仰起头,雪白的肌肤颤颤,泛起一层层细小的疙瘩。直到他合衣将她咬住,吟柔捱不住颤哭了出声,掌心着陈宴清的肩头,又不敢推,小幅度往后缩退。
陈宴清手掌准却压扣住她的腰,将人压向自己。*
陈宴清带着惩罚的目的,却先上了瘾,被混搅的眸色里戾气与欲色半掺,眼底那头祟兽意图往外爬。
直到哭求声传入耳,才猛然勾回了一点清明。松力吐出,薄纱衣料贴裹在上面,像包着朵叶瓣都快被摧蔫的花。陈宴清闭了闭眸,“我喝多了。”
喝多了,才会去在意早就知道的事情,否则他找不出别的理由。“嗯。“吟柔没有怀疑,乖软的点头,“三公子好些了吗?”陈宴清抬眸看她,眼尾还红红挂着泪,心口忽生出不舍,再度轻贴,温柔含吻。
疼痛之后的温柔如和风细雨,脉脉的抚慰,吟柔呼吸逐渐乱了频率,身子随着发软,陈宴清展臂将她搂入怀中。
没有再做什么,只轻抚她的肩头似在哄慰。*
翌曰。
等吟柔醒来,屋内已经只有她一人。
她茫然看了一圈,也不确定三公子是什么时候走的,只闻到自己身上还残留有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
脸颊忽的燥烫,她赶忙穿了衣裳起身,收拾妥当往前面的十方堂去。意外的,书砚竞然等在廊下,瞧见她的身影笑呵呵唤道:“宋姑娘。”吟柔以为是三公子有什么吩咐,书砚却提着个食篮过来,“这是公子让我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应该还热着,姑娘趁热吃。”吟柔诧异接过食篮,沉沉的。
书砚完成任务,低了低腰就出去了,吟柔拿着东西走进十方堂,打开盖子里面竞都是江南的点心,还有她许久没有吃过的酒酿桂花蜜饮。这些都是三公子准备的?吟柔怔怔看着,眼眶热热发烫,端起碗小小抿了口,记忆里的熟悉味道让她眼睛酸极了,被惦念的感觉则让她整个心脏都暖盈盈的。
含着泪,唇畔却弯了笑。
玉荷自外头进来,瞧见她的模样,还以为是裴玄霖的事有消息,上前询问。吟柔抿在口中的蜜饮忽然变得发涩,她不知道玄霖哥哥现在是不是在心焦的找她。
“姑娘总应该先与裴公子联系上,也好让他安心。”吟柔也想与他联系,可她出不了陈府。
她想到什么,看向玉荷,“你可以出府。”玉荷点点头,她与姑娘的身份不同,陈家对下人也算宽厚,每月都可让她们回家看亲一日,平时出去也只需和管事报备便可。吟柔想了想,“不如我写一封信,你想办法送到玄霖哥哥手里。”她说着连忙走到桌边,拿了笔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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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书砚送完东西,就赶去了宣鹤堂复命。陈宴清伏案执笔写着东西,听到脚步声,搁了笔抬眸问:“送去了?”书砚点头,“亲手给姑娘了。”
陈宴清没有什么,低头继续忙着。
书砚兀自暗忖,公子大约是真的对宋姑娘上心了,府上没有江南的厨子,便是个西玉关会做江南菜色也不多,公子却一早吩咐他去找了人,做了那么好些他正想着,看到赵菡月自廊下走来,堆着笑脸上前,“表姑娘怎么来了?自打从寺里回来,赵菡月就一直住在陈府没走,那日虽然没在表哥住的厢房发现什么,但她心里总有一根刺,她试图想去十方堂,却发现外面竞都有人盯着。
表哥竞然派人看着个丫鬟,是怕她出去,还是怕别人进去。哪一种都证明了那位宋姑娘不简单。
她按住心里的猜忌,朝书砚笑笑,“老夫人让我端汤来给表哥。”书砚点头引着她走进厅堂。
赵菌月望向专注在忙的陈宴清,抿了个笑上前,“表哥歇会儿吧,吃点东西。”
陈宴清看了她一眼,淡道:“多谢,放着吧。”见他又就目光放回面前的册子上,赵菡月道:“老夫人让我带话给表哥,说是表哥若得空,就过去一趟。”
“知道了,有劳。“陈宴清说着再度抬眸看向她,话里的送客之意明显。赵菡月眼中含着几许幽怨落寞,陈宴清仿若未觉,她心下泛出涩意,装作无事一般抿笑说好。
陈宴清忙完手里的事务起身往瑞福苑去,他跨进门槛,朝陈老夫人道:“祖母。”
“你来了。“陈老夫人招手让他坐下。
“这朝廷来的官员可还好说话?“陈老夫人问。她实在挂心朝廷巡查的事,陈家与母家是姻亲,哥哥镇守着西玉关,陈家掌控着边防的商路,半是官身半是商,若说真的干干净净,显然不现实,只要不出事,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宴清气语态平和如素:“祖母放心,朝廷每年都派官员巡查,不是都相安无事。”
“可之前你五弟那事,也不知会不会走漏风声。”“祖母放心,晚些我便打算去与舅姥爷商议。"陈宴清淡声宽慰,对陈宴磷私犯盐铁的事他还不放在心上,陈家能通达这么多年,自然有应对上下的手段。陈老夫人看了他几许,轻含下颌,“你有准备就好。”她身在后宅对生意上的事早都不管,更不了解,但她知道自己这孙儿并非只有表面的温善,行事手段只比他父亲更凌厉,也更能撑起家族。“时辰也不早了。"陈宴清起身准备往外走。陈老夫人喊住他,“你既要去府衙,正好你表妹也要过去,你就与她一起吧。”
陈宴清皱了下眉,却也没有拒绝。
陈老夫人让人去请了赵菌月过来,赵菡月赧然朝着陈宴清轻声道:“有劳表哥。”
陈宴清略点下颌:“走罢。”
赵菡月走在他身畔,面容带着些些羞赧,穿过花园,书砚行色匆匆的跑过来。
“公子!”
陈宴清停步看向他,“什么事如此紧张。”书砚舔了舔发涩的嘴,朝一旁的赵菡月看了眼,走到陈宴清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又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他。
赵菡月没听见两人说什么,只看到表哥在听完书砚的话后,面色顿沉了下来。
他直接拆了信,随着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寸寸变肃沉,周身的气场被无形的压力挤压的极为沉重。
赵菡月在旁边都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窒息感,更是看到了从未在表哥身上出现过的压抑阴翳。
“可是出什么事了?"她担忧的问。
却直接被陈宴清直接忽略。
“他知道了么。”陈宴清问书砚。
书砚摒着呼吸摇头,青锋注意到玉荷无端离府,还是往府衙的方向去,就跟了过去,把信给截了。
陈宴清屈指揉皱手里的信纸,突起的关节撑顶着皮肤,青筋鼓跳,如同他此刻债张的戾气。
他本都打算不去计较小姑娘和她的情郎了,饶是她心里惦念,与他也无妨,她有求于他,他合该拿他要的。
裴玄霖也不用想着能把人带走。
可倒不知,她有那么想见他。
陈宴清反而平静下来,弯唇而笑,眼里的冷意却丝毫没有褪去。他若再拦着,倒是真显得他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