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杂种(1 / 1)

心怀不轨 元宝星 12158 字 4天前

第13章狗杂种

周淮川没有指名道姓,但凌遥马上就知道了他嘴里的“狗杂种"是指谁。在指责他不该用带有侮辱性的词之前,首先浮现在凌遥心里的是另一件事。“他没有碰到我的脸,当时我的脸弄脏了,他只是……周淮川打断道:“可从照片上看并非如此。”凌遥愣住“照片?”

周淮川没有解释照片的事,他继续问:“如果我没有接你来这里,你会瞒着我和他继续见面吗?一起骑马,共进晚餐,再找间安静的酒吧喝酒聊天,培养感情?”

会吗?

凌遥问自己。

自己当时没有拒绝荣少杰的提议,除了不想让妈咪失望,还有就是……她并不反感与沈沛文的接触。

凌遥从小经历过很多事,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见证家族从没落到再次辉煌。

从危机四伏的港城到人地生疏的海市。

这样的生活,注定了她身边不会有太多人。乐意、祝平安和沈晗非,也是因为周淮川的关系,她才有机会与她们接触。至于学校的同学,在被严格限定门禁和出行跟着保镖的情况下,她很难与他们产生更多的交集。

一旦她对此有所怨言,周淮川就会以“她的安全"来说服她。周淮川平静地说:“在你指责我限制你交友前,我需要先告诉你一件事。周淮川总能看穿一切,包括她的想法。

这让凌遥感到无比挫败,但显然她更好奇他的后半句话。“告诉我什么?”

周淮川没有说话,他从旁边拿来平板,打开后放到她手里。这是一家公司的背调资料。

看到公司负责人的名字,凌遥抬起头,惊讶道:“你查荣少杰?”“你是要自己看,还是我给你总结?"周淮川示意了下她手里的平板。凌遥把平板放下。

周淮川的总结就真的只是总结。

言简意赅地让凌遥看清了,一家外表看似庞大兴荣的公司,内里的腐朽溃败。

“但这些和他跟妈咪的恋情没关系。"说出这句话的凌遥自己都感觉底气不足。

周淮川没有拆穿她,他告诉她:“荣少杰想要堵上资金缺口,就需要一大笔投资。”

凌遥反应过来,“他希望沈家能投资?”

荣少杰是荣宇集团二公子,但他在荣宇是没有话语权的,不可能从他精明的大哥荣少恒手里得到这么大一笔投资款。以他公司目前的情况,也不可能从其他地方获得融资。他唯一的希望只剩下沈家。

荣少杰的妹妹是船王儿媳,外甥是船王唯一继承人,只要沈家愿意出手,就能度过危机。

且对于沈家来说,救荣少杰的公司不难。

凌遥总算明白,为什么周淮川要说那句话。“你认为妈咪为了帮荣少杰,才撮合我和沈沛文?”周淮川看着凌遥,那目光仿佛是在说一一

原来你知道那是撮合?

“绕来绕去,你就是想阻止我见妈咪。”

没有任何疑问,完全的陈述语气。

在和宋姿仪有关的话题上,无论周淮川多么有道理,凌遥总是会跳过这些道理,直击事实的本质。

本质就是周淮川需要她做出选择一一

让她在自己和宋姿仪之间,只能择其一方。这些年来,因为这样的事,他们谈论、也争吵过很多很多次。大部分以她的妥协为结果。

从不能和妈咪住在一起,不能与她去旅行,到和她见面的所有细节都必须在他的授意下。

她以为自己一再的退让,得到的会是平衡,可事实上,她的退让只会让周淮川得寸进尺。

“在你说出这个结论时,你心里就已经明白她接近你的目的,对吗?"周淮川耐心地和她讲道理,同时告诉她残忍的事实,“或者换个说法,她在利用你。”凌遥哑口无言。

Chris出事后,除了那通骂人的电话,宋姿仪几乎消失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再次出现,她说要为她补过生日,可那天她见到了荣少杰。周淮川说你不也很清楚吗?

是啊,她一直都很清楚。

可是…

宋姿仪是她妈咪,对孩子来说,母亲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永远有着很深的滤镜。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周淮川抬起凌遥下巴,望进她逐渐湿气弥漫的眼眸中,温和地问,“现在,你想要我陪着睡一会儿吗?”

凌遥的心理状态一直不太稳定。

她患有轻微的肌肤饥渴症。

在心心理医生的干预下,这些年症状得到了缓解,但偶尔心理压力大,或是在陌生的环境下,又会卷土重来。

她在努力克制,否则周淮川毫不怀疑,刚才在餐厅里,她已经爬到他怀里,手脚缠着他,贴着他。

像动物幼崽,用身体各个部位感受来自强大一方的温暖和安全感。她在“犯病"时,是意识不到这种肢体接触属于非常亲密的范畴,不应该发生在她与成年的异性之间。

但周淮川怎么舍得推开她呢。

他也永远不会推开她。

凌遥最后睡在了周淮川的书房。

她在周淮川怀里睡熟后,他把人轻轻放在法兰绒质地的沙发上。沙发上铺了厚实的羊毛毯,房间里开足了空调,她的身上盖着周淮川的外套。

周淮川在工作,为了不吵到她,他没有用键盘打字,直接将文件打印出来,在上面写字。

钢笔笔尖在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连天阴霾的E国小镇,终于放晴。

阳光透过拱形落地窗,洒在男人宽阔挺直的后背。周淮川手上的钢笔已经很久没动。

目光越过半个书房,沉静地看着沙发上的身影。下午三点,凌遥准备被叫醒。

难得今天放晴,温度不冷不热,很适合出去逛逛。周淮川让凌遥去换衣服。

他在楼下等她时,接到了她的电话。

她问他要自己昨天来时穿的那套衣服。

“他们准备的衣服有问题吗?"周淮川边打电话,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管家Leo。

即使自己是和对方父辈一样的年龄,Leo依然会因为对方凌厉的审视而感到不安。

凌遥的衣服是Leo让人准备的。

她被突然送到E国,身边没带任何行李,一切都需要重新准备。老头儿惶惶不安地低垂着头。

“不算有问题吧。"凌遥避重就轻,还是问他要自己的衣服。“抱歉,"周淮川的道歉听上去并没什么诚意,“那件粉色外套不适合你,我让他们处理掉了。”

听到衣服没了,凌遥急道:“可那是妈咪送我的!”“哦,是吗?"周淮川川淡声说,“她不知道你讨厌粉色?”讨厌不至于,但凌遥确实不怎么喜欢粉色。她喜欢蓝色,各种蓝。

但凡宋姿仪多了解女儿一点,花点心思,就不会给她挑粉色的衣服。“可是,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意扔掉我的东西呢?”“对不起,需要我现在重新买一件吗?”

周淮川这次的道歉很有诚意,她似乎还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打算亲自出去买。

凌遥的脾气突然就发不出来了。

“算了。"她挂了电话。

她穿好衣服下楼时,周淮川正站在大厅的拱形落地窗前接电话。他背对着大厅,没看见她下楼。

但其他人都看见了。

他们的视线,全部落在她身上。

凌遥穿着为她准备的衣服,从旋转楼梯上缓步走下来。白衬衫外套着墨绿针织马甲,下面穿了条很有当地特色的苏格兰格子裙,匀亭修长的一双腿裹在黑色及膝长筒袜里。为她准备衣服的人,甚至贴心地为她准备了配套的丝绸领结和棕色小礼帽。一一很典型的英伦高中生穿着。

老管家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小姐不喜欢为她准备的衣服。首先,他完全是按照周淮川的描述--可爱又有点娇气的年轻女孩的标准来准备的。

再者,她太适合这么穿了!

Leo曾服务过不少贵族,但他不得不感叹,凌遥真是自己见过最完美的人。她看上去,不,她就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高贵优雅又无不透着年轻女孩的甜美。

凌遥不是不喜欢这么穿,只是觉得学生感太重,穿成这样和一身高定西装的周淮川站在一块儿,就像爸爸带着女儿……周淮川川打完电话,转过身,正巧看到凌遥摘下帽子,老管家躬着身,伸手接过帽子。

“谢谢,"凌遥微笑着说,“我不太喜欢戴帽子。”“您的头发非常美,"老管家发自内心赞叹,“不应被任何东西掩盖。”“哥哥?”

凌遥发现周淮川川看着自己在出神,她走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周淮川回过神,低头看了眼她脚上质地柔软的小皮鞋,“还疼吗?”“不影响走路。”

周淮川让人拿来了拖鞋,蹲下身,亲自给凌遥换上。他们不需要走路。

他们坐马车。

驾驶马车的车夫告诉凌遥,拉着他们的这匹马,拥有阿拉伯马最纯正的血统,是当今世上最贵的马匹之一。

凌遥问:“那和纯血马比呢?”

车夫笑起来,“对不起女士,请不要侮辱Amiri。”Amiri是这匹阿拉伯马的名字。

凌遥看向周淮准川。

不用问,周淮川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一

为什么要让这么名贵的马来拉马车?

他平静又带着点冷漠地说:“再名贵的马,也只是为人类服务。”而不是让人类反过来去适应它。

马的血统再高贵,也不可能比人高贵。

无论是参加比赛,拉马车还是运送货物,是人类赋予了它们的价值。明知周淮川不可能知道她和沈沛文之间的对话,但她总觉得,他这些话是在内涵沈沛文。

他们没有离开庄园,只在里面就逛了很久。这里有自然存在的森林和湖泊,也有人工养护的高尔夫球场和花卉种植园。凌遥被这里的一切所吸引。

因为她的脚不方便,周淮川基本没让她下车,只在羊圈前,让她拿仆从准备的奶瓶,给小羊羔们喂了会儿奶。

天色将暗,他们才回来。

凌遥身上披着周淮川的外套,步履有些匆忙地往餐厅走。午餐吃得不多,又在外晃了很久,她饿了。晚餐已经准备好。

潮汕牛肉火锅。

凌遥不可思议地看着冒着热气的涮锅和一桌子新鲜的热气牛肉,竟然还有各种新鲜蔬菜。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跟在自己后面进来的高大身影。周淮川简单解释:“这里配有中餐厨师。”“这里也太棒了吧!”

被强行带来这里的愤怒早就一扫而光,她对这里的喜欢溢于言表。周淮川的脸上扬起很淡的笑意,“很高兴你能喜欢。”在等待锅烧开的时间里,凌遥悄声问他买下这里需要花多少钱。周淮川告诉了她一个天文数字。

凌遥顿时觉得,平均一年只在这里住十天,未免太浪费了。况且,即使不住,这里的一切维护也要付出巨大成本。“哥哥,你是怎么想到要买下这里的?”

“这里是为你买的。”

凌遥夹牛肉的筷子顿住。

不等她问,周淮川又说:“它是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凌遥…”

凌遥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点印象。

那时她迷上《唐顿庄园》,羡慕贵族们优雅奢靡的生活,说自己也想生活在这样的庄园。

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到了她十八岁生日。

周淮川当时送了她一个几乎复刻了唐顿庄园的建筑模型,她还记得他当时让自己签了一堆文件。

凌遥以为那个模型就是生日礼物,现在那个模型还在她书房里。所以………

十八岁生日,他送了自己一座真正的庄园!周淮川夹了牛肉和蔬菜放到她碗里,平声说:“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十九岁生日你送了我什么?”

除了刚过完的二十岁生日,她确定收到的礼物是一艘豪华游轮外,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十九岁收到的礼物是否也不是自己所以为的。周淮川|无奈道:“你不久前才乘坐它从港城来这里。”哦,那架湾流G650。

一比一复刻的飞机模型也在书房里。

庄园,飞机,游轮。

凌遥突然好奇起来,“那我明年生日,你打算送我什么?”周淮川放下筷子,认真地问:“你想要什么?”“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意义!“她理所当然地说,“送礼物其实就是送的惊喜。”

“嗯,是惊喜,也是惊吓。“周淮川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凌遥莫名有点心虚。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她送给周淮川川的生日礼物们是惊吓。比如三年前,她刚拿到驾照,在他生日那天非要开车带他出去,结果出了点小小的事故;

再比如两年前,她为他准备生日烟花秀,差点把房子点着。周淮川的生日在冬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她会认真地考虑,送他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这次绝对绝对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吃饭时思考会影响消化。"周淮川川的声音把凌遥拉回到牛肉火锅前。凌遥低头,看到自己碗里的牛肉和蔬菜分别沾的是沙茶酱和油醋汁。这是她吃火锅的习惯,肉类和蔬菜喜欢沾不同的调料。周淮川用的公筷,替她夹完菜,拿自己的餐具吃面前的晚餐。他的晚餐是肋眼牛肉,芦笋和煎蛋。

热量是够的,但称不上美味。

这是周淮川的饮食习惯。

他在国外长大,十八岁才回到国内,即使在国内生活了十年,很多习惯也无法融合。

凌遥相信,十年前如果他没有回国,没有接手凌海,没有自己这个累赘,他会生活得更轻松。

他会拥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她问的是“我们",潜台词就是想和他一起回去。她不知道把她接来这里打一顿屁股后,他对她是否还有其他安排。周淮川拿过一旁的餐巾,擦干净手后为她倒了杯常温的果汁,轻描淡写地说:“学校里我请过假了,请假期间的课程可以看网课。”“那我们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吗?“她又补了句,“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周淮川的时间都是用小时来计算的,每一个时刻都有相应的工作。当然出差在外,情况多变,没有这么精准。但他依然非常忙,今天下午陪她逛庄园堆积的工作,可能需要用一晚上时间去处理。

来到这里后,凌遥没见过庄严,也许因为她的到来,那些需要外出的工作,周淮川全都交给了庄严。

“算了,还是……

凌遥想说,还是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吧,但她话没说完,周淮川就打断了她。“当然,"他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任何犹豫道,“你想在这里住到任何时候都可以。”

这里的生活真的很惬意。

上午凌遥起床后会到处去转转。

她只花了一点时间就学会了驾马车,只不过她每次驾车出去,周淮川都会让人跟在身边。

吃过午餐,下午她会在周淮川川的书房里上网课。网课上到一半,她困得歪在沙发上睡着。

周淮川会暂停会议,把所有公司高层晾在一边,把她抱回房间床上。下午如果没课,她会让Leo开车带她去附近的镇上。这是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小镇,镇上人口不多,因为不出名,也没什么游客。安静,又处处透着英伦风情。

凌遥偶尔会产生,就这样和周淮川一直生活在这里也不错的想法。他们当然不可能留在这里。

但或许,等他们老了,可以来这里养老。

唯一的不足是这里的夜间生活特别少,几乎没有夜间活动。吃完饭餐,她的活动范围基本就在卧室。

因为有时差,她不能找国内的朋友,无聊到重新开始看不知看过多少遍的迪士尼动画片。

凌遥的房间和衣帽间里陆陆续续新添了很多东西,有些是她从小镇上买回来的小玩意儿,大部分是周淮川让人添置的。她每天穿着英伦风的衣服。

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慢慢接受马甲西装百褶裙贝雷帽这些元素。庄园里有位叫Emily的女仆,由她专职负责凌遥的起居。她很喜欢凌遥,夸赞她的肌肤和头发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还有她的眼睛,世界上最名贵的宝石也比不上它们万分之一的明亮。Emily每天都把凌遥打扮得很精致。

凌遥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在Emily的巧手下,变成了英式古典盘发,头发外圈缀满花园里刚摘下的白色风铃花,少女风满满。今天她为凌遥准备的是宫廷风长裙。

流行就是个循环,谁能想到19世纪初的经典成为了时下追捧的纯欲风。干净纯白的长裙,露出凌遥一整个脖子和锁骨肌肤,裙身上绣着繁复精美的花朵蕾丝。

“God!"看到换好衣服的凌遥,Emily眼睛瞬间放光,“You 're just like an angel!”

(上帝!您就像天使!)

凌遥垫着脚走了两步,随即蹙眉,“可我觉得它会让我今天的行动变得非常不便。”

光是穿上这条长裙,就需要两个女佣同时为她服务。“而且……“凌遥侧过身,看向立式穿衣镜中的自己。“而且什么?"Emily痴迷地望着镜中的天使。凌遥歪了歪头,自己笑起来,“我感觉我能直接去教堂。”Emily不解地问:“为什么是教堂?”“结婚啊!”

房间里所有人都笑起来。

笑完,Emily摇着头,不停地"NoNoNo"。她发自内心道:“相信我,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您。”门外响起敲门声。

周淮川的声音响起:“好了吗?”

今天庄园里要接待客人,所以凌遥需要装扮得正式点。“哥哥,我马上好啦!”

两位女仆为凌遥整理裙摆时,Emily打开门。周淮川川在门外绅士地站了会儿才进来。

他今天穿的是出席正式场合时穿的塔士多礼服,白色缎面戗驳领,搭配黑色领结。

单排一粒扣和腰封显得整个人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完美贴合着每寸布料。一身黑让他看上去充满了禁欲感,又有着成熟男人的迷人张力。Emily一看到周淮I川就决定收回刚才的话。如果是眼前这个男人,她同意他们结婚!

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凌遥回过头,抬了下手臂,随口问:“好看吗?”周淮川没有马上回答她,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隔着几步远,安静地看着她。

凌遥有点轻微散光,这个距离,她不太能看清他的脸和表情。不知为什么,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是在期待他回答的这几秒钟里,她却逐渐有了紧张的感觉,还有点不好意思。

凌遥转回头,掩饰性地捏了捏耳垂,却在转身的刹那,和镜子里男人的目光对上。

周淮川一步步来到她身后。

Emily和女佣们低垂着头,默默退出房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后背上白色轻软的蕾丝,轻轻贴在硬挺的黑色西服上。男人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她。

他微微低头靠近她,用轻柔低沉的嗓音说:“Of course,my angle.(当然,我的天使。)

周淮川邀请的是小镇的镇长和他的家人。

他们带来了礼物,一大捧新鲜采摘的蓝色花束和自己做的贝克韦尔挞。镇长只比周淮川大四岁,却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三岁。

他们没有在矩形餐桌上吃晚餐,而是选择了让彼此可以坐得更近的圆桌。桌上摆满了食物,鲜花,蜡烛还有葡萄酒。葡萄酒是镇长一家带来的,是镇长夫人Anne亲自所酿,酒精浓度不高,更像葡萄饮品。

但在凌遥准备喝第三杯时被周淮川川阻止了。他们喝酒聊天到很晚。

期间三个孩子拉着凌遥一起玩,就在餐桌旁,以凌遥为中心围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凌遥会模仿很多迪士尼人物的声音,比如美丽的公主和可爱的动物们。她学《疯狂动物城》里的闪电接电话,学得惟妙惟肖,把孩子们都逗笑了。Anne看着他们,看了很久,忍不住感叹。“She 's drop-dead gorgeous."(她可太美了。)

Anne转回头,发现周淮川也在看他们,准确来说,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他的目光是那样专注,连Howard给他面前的杯子倒满酒也没有发现。“她一定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有爱她的爹地妈咪,当然一-"Anne看着周淮川说,“Richard先生也一定给予了她很多很多的爱。”她的丈夫Howard镇长今晚喝多了,除了给周淮1川偷偷倒酒,还自发成为了他的代言人。

他大着舌头说:“不,Richard先生对Celia的爱绝对超过了她的父母,你难道不知道,这座庄园是Richard先生为她而买的吗?还有庄园里的小动物,那片巨大的植物园,都是Richard先生为了Celia的到来精心准备的。”Howard打了个酒嗝,然后总结:“我敢肯定,这世上没人比Richard先生更爱Celia。”

Anne回忆起庄园里的植物园,那里有从各国空运而来的名贵植物和鲜花。即使这座豪华庄园的主人不在,那片植物园永远生机盎然,随时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哪怕她一年都来不了一回。

Anne认为,钱和爱无法划上等号,可Richard先生花的不止是钱,他为Celia花了很多很多的心思。

一一它们比金钱更珍贵。

Anne的目光在周淮川川和凌遥之间来回。这对年轻的男女以兄妹相称。

但Anne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特别是Richard先生对Celia的爱早已超越了兄妹亲缘。

周淮川没有回应Howard的话,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在他们即将喝完三瓶同样的酒后,才似乎终于品出了这酒的味道。他赞美道:“这是我喝过最好的酒。”

Howard不敢相信,Richard先生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从这位上位者口中听到赞扬,哪怕只是一瓶自酿的葡萄酒,都让他感到无比荣幸。

“谢谢您,先生,"Howard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么慷慨,善良和真诚的绅士。”

送走镇长一家,两人往楼上走。

发现凌遥的视线几乎黏在自己身上,周淮川忍不住问:“看什么呢?”“我很好奇,"凌遥说,“Howard先生是怎么当选上镇长的。”周淮川当然知道她的小脑瓜在想什么。

他笑起来。

他今晚喝了酒,几杯度数不高的葡萄酒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的酒量很好,身上的酒味也不重。

但酒精还是让他整个人变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随意搭在臂弯上。宽阔的肩背和坚实的胸肌,将白衬衫穿出优雅迷人的性感,封腰勾勒出紧窄腰身,一双腿长得逆天。

凌遥从过去就发现了,这人的身材比例好到不可思议。发胶将他的头发全部往后固定,顶级的骨相,近距离看时非常有冲击力。楼梯昏黄的灯光中,周淮川凌厉深沉的眉眼里,浮着罕见的流动着的光芒。“他的当选得益于这个国家的选票制度。“周淮川一本正经地说。“那他的支持者们,是否知道他在看人时会存在严重的失误呢?”周淮川做出思考状,“比如?”

她笑嘻嘻地说:“比如他竞然说你是一位慷慨善良真诚的绅士。”周淮川并不反驳她的话。

因为这是个没有恶意的嘲讽。

再者。

他确实不是一个慷慨善良且真诚的人。

相反。

他吝啬,卑鄙,虚伪。

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绅士。

“但他有一点说对了。”

“他说对了什么?"他边说着话,伸出手,手虚虚地揽在她腰侧。那两杯葡萄酒让她走楼梯变得有些困难。

她原本靠着扶手,被周淮川稍微一带,很自然地靠在了他怀里。Emily盘的头发,经过一晚上和孩子们玩闹,已有几分散乱,蜷着的发丝散在鬓角,蹭在他胸前的衬衫上。

“他说…她仰起脸,在他垂下目光看她时,梨涡深陷,浅色瞳仁中泛起琉璃的光华,“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谢谢你,哥哥,"凌遥说,“我知道你邀请Howard先生一家过来是因为我。”

因为这里没有丰富的夜生活,让她觉得无聊无趣,所以他专门请了客人过来陪她。

周淮川和Howard一家不是朋友。

即使Howard和Anne已经尽可能地装作“随意”,但凌遥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对来到这座庄园的紧张,在面对周淮川时,他们又是怀着怎样的敬畏和惶恐。周淮川的手离开凌遥的腰,移在她肩上,将人往自己怀里拥了拥。“我希望你能在这里拥有美好的记忆。”

“非常美好,"凌遥侧过脸,在他温暖健硕的胸口蹭着,想起到这里第一天发生的事,在心里小小声道,“除了挨的那顿打。”周淮川听见了她的怨念。

但他没有道歉,也不会后悔。

爱她和引导她并不冲突。

回到房间,凌遥在洗澡前,脱衣服费了一番功夫。洗完回到卧室,周淮川给她端了杯醒酒茶。喝完洗漱好,让她上床睡觉。

周淮川掖好被子,将夜灯调暗,然后回到床边,俯身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说:"晚安。”

“哥哥……“她期期艾艾地问,“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周淮川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凌遥面朝他侧躺着,头发拆了,编过辫子的长发像烫过一样卷曲,凌乱蓬松地铺在床和枕头上。

她微仰头,闭着眼睛,呼吸平而缓。

柔软安静的像天使。

周淮川不确定她现在有几分睡意,但他确定,酒精确实对她造成了一点影响。

或许,让她回到了十年前,十岁的时候。

郊外的夜晚很安静,很像他们刚到海市时住过的那栋山中别墅。不知过了多久,潮湿温热的呼吸慢慢靠近,带着葡萄发酵后醉人的香气。薄透的眼皮,被轻柔而郑重地触碰。

一个晚安吻。

“Good night, my angle, my babygirl.“晚安,我的天使,我的小姑娘。”

周淮1川在E国的工作全部结束的第二天,他们回了海市。回去坐的还是那架G650。

很巧,同机组。

飞到巡航高度后,凌遥主动按了服务铃。

空乘过来,问她需要什么服务。

“你好,我可以要一份上次那样的牛肉面吗?”空乘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微笑着说:“请稍等。”面很快就送过来,果然和上回一样,没有加任何葱姜蒜,牛肉半肥半瘦。除了一样没有。

凌遥对空乘说:"可以帮我加一点辣吗?”空乘没有应声,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旁边沙发上的人。男人身着白衬衫,深棕马甲和同色系西裤。当下流行的“美拉德”色系,在他身上有种复古优雅的气质。即使坐着也能看出身材十分高大,五官轮廓分明,眉骨深邃。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位温和优雅的绅士。

但他身上释放出的压迫感太强,让面对着他的人不自觉地会紧张畏怯。谁都知道,他和"温和"没有半点关系。

看到对方轻点了下头,空乘才回应凌遥。

“好的,请您稍等。”

空乘离开后,凌遥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上回她会主动为我加,就好像她提前就知道我的喜好,但这次她没有这么做。”

凌遥从小就是个敏感的人,敏感又多疑。

她会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周淮川像妈咪一样不见了,害怕周淮川突然去别人家里,照顾别人家的小孩。

心理医生说,这是凌遥患上肌肤饥渴症的最初原因,她怕他离开自己,所以只有真实地触碰到他,才能缓解她的焦虑和不安。随着心智的成长,凌遥差不多能控制自己的心理,但只要是和周淮川有关的,她还是会很在意。

周淮川面不改色地说:“或许是她忘了。”“她不是忘了,"凌遥心里明镜似的,她哼声,“而是你知道我被′强迫'带去E国一定会生气,为了安抚我,所以你让她们准备了我爱吃的,连炸鸡这种你平时严格限制我碰的垃圾食品都有。”

她说自己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又是买庄园又是买飞机,原来是为了方便抓她过去打屁股。

于此她联想到另一件事,她问他要那艘正在建造中的游艇的图纸。她说自己当初没仔细看,现在她怀疑他专门在船上设计了一个封闭的房间,房间里除了长长的木尺,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工具。那间房间和里面的工具和少儿不宜没关系,而是为了教育不听话、爱撒谎的小孩所准备。

周淮川没有反驳,他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目光透过眼镜的镜片,沉静地落在电脑屏幕上。

神色一如既往平静冷漠,唯有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凌遥穿着来E国那天身上的衣物,外套也是同一品牌的同款,但颜色不同。不是粉色,是蓝色。

她最爱的蓝色。

万米高空之上,G650穿越一大片云层。云层的尽头,没有凌遥曾经盼望的另一个平行时空。而是令人炫目的。

万丈霞光。

回到海城好几天,宋姿仪没联系过凌遥。

自从她十七岁,宋姿仪回到港城,这些年母女俩的相处一直都是如此。凌遥很在乎宋姿仪,很爱妈咪。

宋姿仪见到她也会很高兴,她现在都二十岁了,她妈咪不管是不是当着外人的面,对她依然一口一个亲亲热热的"宝贝”。但在宋姿仪的生活里,总会被很多其他的事充斥着。凌遥对她来说,不是所有,也不是唯一。

凌遥回来后,乐意约了她一次。

自上次游艇派对无疾而终后,乐意总想着要补偿凌遥。祝平安说:“乐意你不会还在意没摸到那个西班牙帅哥的屁股吧?”乐意恶劣地在祝平安细腰上掐了一把,吡着虎牙说:“祝平安同学,先把你自己的口水收一收。”

一说来会所,祝平安嘴里说着“不太好吧”,身体可是诚实得很,今晚就属她穿得最火辣。

她们一到包间,祝平安说今天她想点两个哥哥,乐意嘴里刚喝的可乐差点喷出来。

“祝平安你吃错药了?”

祝平安将手机解锁扔在大理石桌面上,豪爽道:“今天我请客!”后来在乐意的追问下,祝平安才说出了她今天一反常态的原因。她说自己犯错了。

“一个很大很大无法挽回的错,我怕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反正以后用不着了,就全给哥哥们吧!”祝平安只说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但她没说是什么错。无论她们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

看来真是要了命的错误。

最后她们没点成男模。

会所经理亲自接待的她们,经理说她们点名要的几位已经安排了其他工作。乐意说那就让哥哥们都过来,站成一排,让她们挑,挑中的留下。经理陪着笑说:“对不起乐小姐,真是不巧,今天公司搞团建,大家都去参加团建了。”

当然没人信什么鬼团建。

乐意没为难他,她知道他不过是听命行事。她给詹宁楼打电话,整整十分钟,全程骂人不带重复字眼。凌遥想起周淮川告诉过她,今天会和詹宁楼见个面,两个人现在很可能就在一起。

于是乐意打电话时她赶紧给周淮川发消息。周淮川不让凌遥泡吧蹦迪,他的理由是她还小,经不起诱惑,容易染上恶习。

但这家会所幕后的投资人,绕来绕去,最后都能绕到姓詹,所以只要她提前说,又是和乐意她们过来,他还是很开明的。在来之前,她向他保证过,除了会所的服务员为他们送食物,不会让其他异性长时间留在她们身边。

周淮川那边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凌遥主动坦白,发誓自己没点男模,祝平安想点都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和劝阻了。

好吧,她非常干脆地卖了祝平安。

毕竞她屁股上那些痕迹完全褪去才没多久。发完消息,她忐忑地等着,直到周淮川发来一个“乖",她才放下心。凌遥叫住准备偷偷溜走的经理,露出纯真的笑容:“那就请您陪我们一会儿吧?”

经理:“您给我留条命。”

最后经理叫了几位唱歌很好听的“小姐姐",陪她们唱歌。祝平安今天怎么着都要花掉她那些积蓄,不花在哥哥们身上,也要花在其他上。

她一口气喊了很多酒,开二十万的DRC时,凌遥和乐意都没阻止,而是真心赞叹,没想到祝平安还挺会攒钱。

她们尽情地唱歌喝酒,和小姐姐们做游戏。祝平安喝醉了,埋在小姐姐软软的胸脯上,抱着人家,一口一个“我的命好苦哦″。

小姐姐小心翼翼地摸着祝平安手腕上那块可以把DRC开满大理石桌面的表,哄着她说。

“我也命苦,我们是一对苦命鸳鸯……哦不对,是苦命姐妹花。这表真好看,肯定很贵吧?”

“很贵吗?“祝平安喝得脸红红,眯着眼睛说,“他衣帽间的玻璃柜里有好多、好多这样的表,他说让我随便挑一块……小姐姐两眼放光,“哇!是你爹地还是男朋友?他对你也太好了吧!”祝平安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抱着小姐姐嚎啕大哭,“不好……他对我一点也不好!”

凌遥的酒量不错,但她没敢多喝。

看今天晚上这状况,她可能是祝平安和乐意安全到家最后的希望。祝平安已醉,乐意正在醉的道路上狂奔。

唯一清醒着的凌遥照顾两个朋友,也有了点“原来照顾人这么累”的觉悟。祝平安在包厢里的卫生间抱着马桶哭,凌遥只能去外面上厕所。凌遥高估了自己的酒量,醉不至于,但脚步有点虚晃。她的眼睛本就有散光,加上会所昏暗的灯光,看到对面走过来一行人,明知要往边上靠一点,可还是撞到了人。

“啊,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没事…“对方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她迟疑地开口,“Celia?”凌遥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脸,惊讶道:“Stef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