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谈什么(二章合一)
“你和他怎么能这么比呢?”
这是凌遥在听到周淮川问话后的第一反应,她也这么直白地说出了口。周淮川的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意。
“为什么不能比?”
“你是哥哥,Stephen是
凌遥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对沈沛文有好感,想和他尝试发展一段感情,但就目前来说,他们才开始接触,没有深入了解过彼此,更没到相爱的地步。她对沈沛文的感情当然不可能超过周淮川。可他们两人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原因,不是沈沛文不够资格和周淮川比,而是一一
他们对她来说完全是不同的角色。
周淮川川是哥哥是家人,沈沛文或许是她未来的男朋友。哥哥和男朋友,家人和爱人。
身份不同,对她的意义不同,怎么能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去比较呢?“我是哥哥,他是什么?"周淮川没打算放过她,他执着地问她要答案。凌遥严谨措词,“暂时只是朋友。”
周淮川的目光深了几分,,“那之后呢?”“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凌遥和他打太极拳,却也是她的心里话。
她不想欺骗周淮川川。
她和沈沛文,可能会顺利发展为恋人,也可能在相处中发现彼此并不合适更进一步。
凌遥不喜欢提前预判未知的事,她更喜欢顺其自然,所谓得之我幸。失去固然遗憾,但那不是人生的全部。
“好,"周淮川点了下头,“那我问你,这个暂时需要多久?”凌遥对今天的周淮川感到很无语。
他就像幼稚园小朋友,不断地问你“我们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她其实能理解为什么周淮川突然带自己来这里,还把Daron和Archie也带来。这里有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很多很多回忆,没有第三个人能挤进他们这些回忆里。
周淮川是在通过这些提醒她,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谁。“你再问下去,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在周淮川再次开口前,凌遥适时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一个字,她浑身都在向他撒娇,“哥哥,淮川哥哥,我最最最亲爱的Richard哥哥,我怎么可能爱别人超过你呢?你永远都是我最爱最爱的人。”
凌遥耐着性子说:“你的那些问题我无法很准确地回答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永远爱你,也永远不会离开你。”就和“力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一样,依赖的人是主要需求方,但时间长了,被依赖的人也会有"被需求"的需求。在他们长达十年的相处中,周淮川被凌遥所信任和依赖,他对她的付出早已成为了习惯,渗透进他人生中,是和呼吸一样自然的存在。凌遥因为害怕失去周淮川而患上了肌肤饥渴症,同样的,周淮川会在发现凌遥不再需要自己后变得偏执专横。
周淮川拉下她的手,胸腔里重新灌入空气,他胸膛不断起伏着,呼吸很重。他似乎有很多话要和她说,但到最后只说了一句一一“凌遥,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山顶的风变大,周淮川催促着凌遥下了山。山里天气多变,等到他们回到别墅,外面已经飘起了雨。吃过午餐,他们准备离开。
去车库前,周淮川接了个电话,凌遥先带两只罗威纳犬下去。在车里等了会儿没等到周淮川,凌遥正要给他打电话,看到电梯打开,周淮川走了出来。
周淮川走到车旁,打开车门。
他没坐进车,反而让凌遥下车。
“怎么了?“凌遥依言下车。
周淮川简短地解释:“我们先不回去。”
“不回去了?为什么?”
凌遥亦步亦趋地跟着周淮川坐电梯上去。
他们回到别墅内。
从他们来到这里,除了司机之外,凌遥终于看到了别的人。佣人告诉周淮川这里的食物储备足够一周的量,每天六点前新鲜的水果蔬菜会送过来。
佣人说完在周淮川川的示意下离开。
凌遥问:“我们要在这里住一周吗?”
周淮川川没正面回答凌遥的话,他只说:“换洗的衣物一会儿送过来。”原先只打算住一晚,只为她准备了一天的换洗衣物。当初搬出去,他们没把所有东西搬走,留在这里的佣人也时常晾晒,但这些年,凌遥的个子窜了不少,三四年前的衣物早已不合身。“山上温度低,我让他们准备了厚外套,"周淮川说,“需不需要让他们再带点别的过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除了突然告诉她。他们要留下来之外,周淮川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凌遥不傻,“是因为你刚才接的那通电话吗?”外面的风雨声渐渐变大,但还没到挂风球的程度,她不会认为,他们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滞留。
“晚餐想吃什么?“周淮川看了眼凌遥脚边安静趴着的两只罗威纳犬,“要不要吃烤肉?Daron和Archie一定会很喜欢。”“哥哥……
“乖,陪它们玩一会儿,我有个工作要处理,时间不会很久,好吗?”周淮川去了书房后,凌遥回了房间。
他们突然不走了,周淮川也没告诉她原因,凌遥的第一感觉是他们受到了威胁。
过去也不是没遇到过,特别是凌海刚出事那会儿,凌家老宅附近常有陌生人徘徊,还有人跟踪他们的车。
有一次凌遥学校搞活动,去博物馆看展览,老师一个没注意,凌遥差点被人绑走,好在周淮川在凌遥身边安排了人,才没让对方得逞。也是因为这次,周淮川下定了决心,从港城搬到了海市。当初他们就是在这栋别墅里,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期。能让周淮川紧张到不带她回市中心的家,凌遥猜测这次的事可能很棘手。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担心起宋姿仪。
就怕那些人找不到自己和周淮川,会找宋姿仪的麻烦。凌遥拿出手机打电话,却发现电话打不出去,她刚开始以为是宋姿仪的手机有问题,尝试着给乐意打电话,也打不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在周淮准川的授意下,凌遥在别墅里找不到其他人,她只能找他。她来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周淮川川在打电话。
凌遥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所以仅仅是她的手机没有信号。
周淮川讲的泰语,凌遥听不懂,但她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判断,他们在谈的事情让周淮川很生气。
看来是东南亚那边的事。
凌遥稍稍放下心。
当初经过T国军方调停,又在双方各自划分了精确的势力范围后,这两年,周淮川和他母亲那边的亲戚几乎没起过什么冲突。当然,也可能是周淮川为了不让她担心没告诉她。等他打完电话,凌遥才推门进去。
凌遥突然出现,周淮川脸上的戾气来不及退散,抬头望向她的目光里满是阴霾。
凌遥被周淮川此刻的眼神吓到了,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一步。周淮川很快意识到她在害怕什么。
他敛起神色,向她露出平日里一贯的温和。“有事找我吗?”
“嗯,"凌遥说,“我的手机没信号,不能打电话了。”“我看看,"周淮川川接过凌遥手机,认真地检查了一番,“可能是电话卡坏了。”
“怎么突然就坏了……"凌遥拿回手机,再次尝试拨电话出去,依然打不通。周淮川伸出手:“给我吧,我来解决。”
凌遥只能把手机给他。
周淮川给了她个平板,因为收不到验证码,所有聊天软件登不上,平板给她也只能看看剧,玩玩小游戏。
小游戏的账号也只能用周淮川的。
晚餐吃的烤肉。
庭院里架起烧烤架,旁边围着两个人和两只成年罗威纳犬。风雨被阻挡在外,里面惬意而温馨。
“已经挂三号风球了。"凌遥看了眼电视新闻。周淮川将烤好的食物,从签字上拨下来放在她碗里,随口问:“明天要请假吗?”
凌遥摇头摇到一半又改变了主意。
“明天只上半天的课,也没有专业课,其实请假也行。”“好,吃完饭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凌遥知道,如果自己决定去上课,周淮川不会阻止,但他一定会对她加强安全防范。
这次的事看起来有些棘手,否则他们也不用留在这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外出让他分心。
晚上,Daron和Archie在房间陪凌遥。罗威纳很少作为陪伴犬,但Daron和Archie和从小陪伴在凌遥身边,它们的强大和忠诚,弥补了凌遥缺失的安全感。就像当初来到凌遥身边的周淮川。
他其实并不符合凌遥当时需要的"温柔耐心的年长女性"的角色,但凌遥却从他身上获得了所有的情感需求。
说周淮川又当爹又当妈也不为过。
这么多年,他为凌遥不知操了多少心。
凌遥喃喃自语:“哥哥和未来作为男朋友的Stephen谁更重要…没人回答她。
Daron和Archie只会用大脑袋蹭着凌遥,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她身上的味道,表达着对她的喜爱与忠诚。
原本只请了一天假,但最后,整个一周凌遥都没去学校。这些天里,周淮川一直没把手机还给她。
凌遥刚开始还沉得住气,但长时间见不到除了周淮川以外的人,为了防止她离开,她不仅联系不上司机,地库里连辆车的影子都没有,凌遥才终于觉察出了异样。
周淮川寸步不离地陪她住在半山腰的别墅,所有工作都通过线上处理。期间庄严来过一次,在书房里待了很久才离开。庄严走时在客厅遇到遛狗回来的凌遥,两人打了声简短的招呼。对方只匆匆掠过自己一眼,但凌遥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庄严眼神里的欲言又止。
庄严过去只是凌海法律顾问团的小角色,后来被调到周淮川的总裁办。十年前周淮川临危受命,接手被蚕食一空的凌海,和遣散凌家老宅的佣人们一样,他将凌海的高层和主要岗位人员全部换掉。外界当时觉得他这么做太冒险,他换掉的都是对凌海知根知底的老员工,失去了这些老员工,很多事难以开展,只会让凌海更艰难。但周淮川还是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人事改革。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很明智。
当时的凌海,早就只剩下个空壳,根基尽毁,再多的经验也没法起死回生。再者,凌海内部的沉疴宿疾,和那些所谓的老员工脱不开关系。与其费精力去判断谁是蛀虫和内奸,不如全部换掉。周淮川需要的是愿意追随自己的人,而不是无论他做出什么决策都要用“经验"去反驳对抗他的所谓老资格。
没有经验和能力只是暂时的,足够的时间和一个接一个的项目会让人快速成长。
他唯一需要的只有一项,那就是忠诚。
绝对的、唯一的忠诚。
庄严和现在总裁办的那些人,都是周淮川自己培养的亲信。庄严稍微特殊一点,他在凌海待的时间最久,算是看着凌遥长大,可怜她小小年纪经历过那么多,但他再心疼凌遥,也不可能越过对周淮川的忠诚,违背他的指令。
那样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已经是他对凌遥能释放的最大的善意。刚开始凌遥以为,他们留在这里是因为周淮川遇到了麻烦,但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晚上吃完饭,估摸着周淮川的工作处理完,凌遥才来书房找他。凌遥问他要自己的手机。
没去上课的这段时间,凌遥看的网课,课后作业由老师通过周淮川告诉她。就算再愚钝,凌遥也开始明白,这一周,周淮川都在避免她和外界接触。如果只是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不让她出门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让她和外界断联。
“再等一等。"周淮川并没有给出凌遥想要的结果,只是拿话敷衍她。“那是我的手机,"凌遥被这段时间以来的社交隔离和这背后的原因搞得烦躁不安,她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低吼着,“你没有权利扣住不给我!”周淮川没说话,拉开手边的抽屉,把手机放在桌上。是凌遥的手机。
在她准备拿走时,周淮川说话了。
“没有信号,你什么电话也打不出去。”
凌遥相信,周淮川有的是办法,在这栋别墅之内,只让她的手机失去意义。“为什么?"凌遥大声说,“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会向你解释,"周淮川川将手机重新放回抽屉里,“但不是今天。”“因为沈沛文?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吗?我未来也许会和他在一起,可这不代表我会为了他离开你。”
除了这件事,凌遥实在想不出,周淮川把自己软禁在这里的理由。可如果真是如此,凌遥会觉得特别荒谬!
这件事荒谬,做这件事的周淮川更荒谬!
“我们留在这里和沈沛文没关系,"周淮川顿了顿,他看着凌遥说,看了很久,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但既然你提到了他,我们可以谈谈这件事。”
“谈什么?"凌遥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你是不是又要像上回威胁恐吓学长一样逼沈沛文不和我联系?那你这次的理由是什么?沈沛文不是开烧腊店连市中心一套二居室都买不起无法给我提供优越生活的那种家庭,他和我门当户对,学历和性格也无可挑剔,连妈咪都很喜欢他,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们在一起?”“在一起.……“周淮川将这三个字缓慢地低喃,目光也随之暗沉下来,“家世,学历,性格,你认为这些就够了吗?”“那你认为我应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凌遥反问完,又马上否决,她摇着头,“不,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标准,喜欢谁,和谁谈恋爱结婚,我可以自己决定,不需要得到你的允许。你又不是我……”你又不是我爹地。
凌遥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周淮川当然不是她的爹地,他也没想当。
她其实想说的是我们非亲非故,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管她?
周淮川心里的寒意一阵阵往外冒。
但他不和她计较,他和她计较什么?
这么多年她说过做过的,远比这句话伤人。“你真的了解沈沛文吗?“周淮川站起身,走到凌遥面前,他握住她因为激动颤抖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还有沈家和荣家那些事,你真的了解吗?”“你是不是想说沈沛文和荣少杰有问题,他们想从我身上获得利益?”“我没有这么说,"周淮川平声说,“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那你就去查啊!你不是很厉害什么都能查到吗!”“我会的。”
“不是谁都在乎我的钱!"凌遥的情绪有了崩溃的趋势,“或许它们根本不算我的钱,而是你的。就算你没动过凌海的股权,以你目前在凌海握着的实”周淮川打断凌遥,冷声提醒她:“凌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凌遥抿着唇,不再说话。
她知道周淮川这是真生气了。
周淮川对沈沛文的敌意,说穿了是对她的控制欲。她以为只有年龄会增长,没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周淮川对自己的控制欲也在不断增长。
自她过二十岁生日到现在,他们不知道为了相同的问题吵了多少回。而且这种争吵,随着未来她毕业谈恋爱结婚,只会越演越烈。直到他们的关系彻底破裂。
“你不可能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凌遥转身离开。
凌遥知道周淮川一旦决定的事,谁也说服不了。撒娇不是万能的,吵架也没有意义。
凌气回到房间,并把房门锁了。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门外的人足够有耐心,敲了起码十多分钟,当然不是一刻不停地敲,敲几下,等两分钟,再敲几下。
不敲门的时候就是在说话哄人。
“凌遥,先把门打开。”
“我为刚才的争吵向你道歉。”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谈好吗?”
周淮川说完这句话却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门外,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一声气。
“bb,生我的气可以,但别弄伤自己,好吗?”成年后,周淮川很少再这么叫凌遥。
bb,宝贝,babygirl。
凌遥从小就是周淮川的宝贝疙瘩。
在外人眼里冷漠到冷血的人,穿着高定西装,怕磕到她,脱掉外套,摘掉腕表,领夹,袖扣后一手抱着人,一手轻拍后背,温柔耐心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踞步,只为哄她睡一会儿。
庄严看到后,曾婉转地提醒过周淮川凌遥已经十岁了,周淮川却说,虚岁十岁,其实才八岁。
庄严想说八岁的孩子也没抱着睡的,后来庄严知道周淮川给凌遥请了心理医生后,也就不再说什么。
凌遥没有答应。
房间里也始终没有任何声音。
周淮川有房间钥匙,但他知道,自己一旦用钥匙打开这扇门,里面的人接下去会做什么。
哭闹摔东西无视冷战一条龙。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凌遥才掀开被子。她坐在床上,垂着肩膀,看着紧闭的房门。凌遥其实能理解周淮川的心情。
他虽然不是她真的爹地,但他却是真正把她养大的人。作为父亲和兄长的角色,他希望她幸福,希望她未来的另一半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她,给她优越富足的生活。
因此他会对对方带着苛刻的审视。
但她不理解的是,沈沛文各方面都符合要求,为什么周淮川还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父母的心理。
但凌遥又想,或许大人也会有分离焦虑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