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手机

五中开学报名的流程并不复杂，在学校通知栏看完分班表，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拿着录取通知单去不远处的小操场找到对应桌子前的班主任报名交学费和学杂费，选择是住读还是走读。

走读的话，勾完名字就可以去博学楼领取相应尺寸的校服,然后就可以回家直到晚上七点在教室上晚自习；住读的话，勾完名字并且拿到一张写有宿舍的纸条去找到对应的宿舍后面的步骤和走读一样，拿校服，会宿舍收拾东西,晚上七点到教室上课。

今天是高一高二开学的日子，高二是到了学校领完教材就坐在教室开始上课，所以学校到处都是新生和跟在身边的家长。五中虽然高中排名不高，学校但所占面积足够排上前三。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大小操场,羽毛球场,足球场，两个食堂……第一次来五中的人确实会晕头转向。

因为确实很大。

倪嘉怡来过几次，虽然没到处了解到，但大概位置还是知道的。她打算先去找到通知栏。

通知栏前面挤满了人，都是在看信息的学生。倪嘉怡好不容易挤到前排，旁边甚至还有一个人因为太挤了，眼镜都滑落了。

十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新生的相关信息，倪嘉怡一目十行，发现自己就在一班,找到自己班级后立刻找到小操场上的班主任交学费报名。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老师，黑长直发，穿着碎花裙，翘着两郎腿，脚上蹬了一双高跟坡形的凉鞋，桌子前不仅有班级，还有班主任的名字，她的名字叫米莎，才送走两个结伴而行的学生。倪嘉怡拿着通知单走到她面前。

“米老师。”

米莎接过，核对了一下名单，拿起黑笔在后面画了一个勾，“倪嘉怡是吧，你要住校吗？这里还有两个寝室，你可以选择你去哪一个。”倪嘉怡摇头，“老师，我选择走读。”

米莎瞥了她一眼，上下打量，“我们五中还是鼓励学生办住读的，一是因为教学楼有那么多，二呢，高中不像你们初中那么简单，很费时间和经历，住校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倪嘉怡坚持自己还是走读，柏檀也是走读呢。米莎也不强求，让她把学费和学杂费交了就行，倪嘉怡点头，办完事情就要去博学楼领校服。

米莎喊住她，“和你说一下，我们五中基本学生都是穿校服，校规检查也不允许穿个人私服的，除非是大型活动之类的时候比较宽松。“她带着笑意，很温柔说道，“你穿裙子很漂亮的，但在学校的话，还是要注意规定哦，老师觉得你今年运动会选举牌同学的时候可以争取一下。”倪嘉怡今天穿的就是那条白裙子，头发散在身后，别了一个白色珍珠发卡，手上提着一个嫩黄色的帆布包。

这个帆布包是赵董莞给她的。

赵董莞这个暑假迷上了做东西，索性自己去买了一台缝纫机在家放着，想着倪嘉怡这么大了，还没几个正经的包，给她做了一个。帆布包很素雅，只有两朵小花点缀，但是不大，只可以装一些简单的小物件。

倪嘉怡抿唇，摸着玫瑰花，手指摩挲珍珠，有些紧张。她开始就察觉出米莎是在看她的穿着，本以为米莎是要说她不该这么穿，但是没想到米莎只是简单和她说学校的规定，甚至还夸她穿的好看。好温柔。

米莎笑眯眯有点呆的倪嘉怡，她站起来指了一个位置，“去领校服吧，博学楼在左手边。”

倪嘉檀下意识弯腰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路上有很多同学已经换上五中的校服从宿舍楼出来结伴说说笑笑，倪嘉怡看着熟悉的校服，天气也跟着大了起来，她的鼻尖沁出细汗，走路的动作快了厂分。

她在路上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柏檀发着短信。“我报完名了，等会我就自己回家了。”

大大大

报名步骤是柏檀在开学前一天晚上就和倪嘉怡说清楚的。他不能放假，所以送不了倪嘉怡。

但是他给了倪嘉怡一个手机。

报名的时间是星期天，而高三的学生周六的话可以在下午短暂放假一会。他在书包里摸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脱口而出想喊“…“最后还是淡声变成喊了一句"嘉嘉″。

倪嘉怡正在看小说，正沉浸，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柏檀喊她的称谓。她盘腿坐在床上，头发简单扎个丸子头，没有扎紧，有两缕散在肩膀上。“干嘛？”

柏檀起身走到倪嘉怡床边，正好挡住光。

刚才明亮的光瞬间被黑暗侵蚀，倪嘉怡最近才在杂志上看到，不能在昏暗的环境下看电子产品，容易近视，mp4这么大的光肯定是电子产品，她可不能近视，近视的话戴眼镜，那么大的眼镜挡住她的脸，不好看。而且眼镜也不便宜。

倪嘉怡没好气，仰头，“柏檀你要干嘛？喊我也不说话。”“给你。”

柏檀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倪嘉怡，“嘉嘉你看看喜欢吗？”倪嘉怡微微张嘴，用手捂着，生怕自己尖叫起来，她惊讶看着那个崭新的诺基亚5200手机盒，上面的红白配色让她挪不开眼，抬头小心翼翼问着柏檀，“哪来的？你买的？还是爸爸买的？你有吗？你的呢？”柏檀没说话，倪嘉怡怕是柏檀自己买的，手机也不敢接，就眼巴巴看着。“不是，爸爸喊我买的，我也有一个。”

柏檀从自己裤兜里也拿出一个手机，是同款手机，但是蓝白的样式。倪嘉怡这才敢拿在手上，跳下床拿剪刀划了一道，然后扯开塑料膜，拿出手机开机。

她满心满眼都是手机，等开机后，柏檀一直跟在她身边，在一旁站着默默注视着倪嘉怡的动作，等倪嘉怡查看功能的时候，他去书包里面拿出一张卡，“嘉嘉，你的电话卡，你安上去吧。”

倪嘉怡正在摆弄手机，她嗯了一声，接过电话卡，她看了看说明书，按照书名掀开后盖安电池，想到什么，有些不自然眨眨眼，咬唇不好意思，“柏檀，你不喊我那个了？”

“什么？”

柏檀正在看倪嘉怡关机又开机，还没反应怎么回事。“就是，那个，那个乖仔啊。”

倪嘉怡有点不自然，她挠挠脸，疑惑看向柏檀，“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压力大起来了啊？你要不多休息会。”

柏檀将她手机拿过来，轻笑起来，“之前不是让我不叫你乖仔嘛？”倪嘉怡沉默。

她坐在凳子上，手垂在腿上，听完他的话，下意识曲了曲手指。柏檀快速输上自己的号码，在备注这一部分顿了顿，还是输入“哥哥"然后递给倪嘉怡，“我的号码，你有事就给我发短信，话费我这边会和你交，你别担心。″

见到倪嘉怡没说话，柏檀微微弯腰，望着倪嘉怡的眼眸，“哥哥之前不习惯，是因为觉得你还是小孩子，但是我们嘉嘉都已经这么大了，哥哥以后不会喊你的小名了。”

倪嘉怡和柏檀对上视线，瞧见那双黑眸里的认真，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自己可以一清二楚看见柏檀的皮肤肌理，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眼睫毛，可以看见他高挺的鼻梁骨，还有抿着的薄唇。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和柏檀面对面说话，好像柏檀和她记忆里的人不一样了。

他的喉结突出，脸的轮廓也越发凌厉，眉眼深邃，像是一副画画大师精心画的炭笔画。

她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别开目光。

“你早该要听我话，哼。”

倪嘉怡的话柏檀听后点头，他声音低了几度。“我知道了。”

她刚才的躲闪反应映入柏檀眼帘，还以为是妹妹讨厌这么近的距离，他有点害怕，但心里又厌恶自己的胆小，又难受倪嘉怡真接受称呼的改变。独一无二的“乖仔"只属于二人的秘密也变成了人人都在喊的足以湮灭他的“嘉嘉”。

但是他告诉自己，也许是在安慰自己，也许是在催眠自己。早就应该这样了。

他终于知道，改称呼不是倪嘉怡突如其来叛逆期下的无理取闹，而是他始终将自己驻足困于四月二日，他自己做着不愿意醒来的浮生大梦。柏檀后退站直，他将手揣进裤兜，紧紧抓着手机外壳，冰凉金属的冷感慢慢顺着手臂血管蔓延，直至全身，心脏在一瞬间跳动被凝固下速度放慢，他舌尖也因为血液不循环而艰涩，垂眸长睫遮住眼底的情绪。“嘉嘉，明天开学，我送不了你，你自己一个人应该可以吧？”倪嘉怡越听越觉得柏檀喊自己“嘉嘉"奇怪，明明他说的很正常，但就是不对劲。

就像是……

就像是不小心掉了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自己关于它的所有记忆都在，甚至只是想它一秒，所有的记忆像是潮水般上涌，全部历历在目，但却找不到了，怎么都找不到了，因为它已经丢了，再也见不到。心里空荡荡的，浑身上下难受得不习惯。

一一"不习惯。”

倪嘉怡转身，手搭在桌子上探索着自己的新手机，眼睛落在屏幕上，装作无意的说道，“哥，你这样喊我好不习惯啊，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柏檀没说话。

倪嘉怡也不敢转头显示自己很在意的样子，她用余光瞥柏檀在干什么，发现他上前要朝她这边来。

她吓得赶紧收回视线。

不料柏檀只是上前摸摸她的头，像是开玩笑似的，“没事，哥哥也不习惯，刚才还差点喊错了。我会努力适应好的。”倪嘉怡一把拽开柏檀的手，她和柏檀的手相碰又分开。她的手比柏檀的手热多了，柏檀的手大部分时间都凉得厉害，好像不是恒温而是冷血似的。甩开哥哥的手，语气不太好，护着自己的头，眼睛圆溜溜的，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别摸我头啊，明天要开学的，不能油啊！你给我洗啊！”柏檀当然可以给她洗，只是妹妹不要，悻悻收回手，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倪嘉怡松松肩膀，喊了一声，突然闭上眼，揉揉眉心语气烦躁来了句“随你便吧。”

柏檀错愣两秒，还以为是倪嘉怡喊自己继续摸头，抬手瞧见倪嘉怡情绪不高眉眼恹恹的模样，才知道是随便自己喊她什么称谓。他凑上前收拾垃圾，他的听力和视力就算是在高强度的学习生活中也很好，可能是基因的问题，所以在转身的时候敏锐捕捉听见了倪嘉怡几不可闻的时喃自语。

“反正他喊什么我都是他妹，想那么多干什么。”他看见倪嘉怡在漫无目的地按键，但压根没看是什么界面，将垃圾扔到垃圾桶后，他喊了一声"乖仔”。

倪嘉怡条件反射皱眉想不耐烦答应柏檀，她意识到什么，神色松怔看向柏檀。

她哥站在窗口前，浅浅微笑看着她。

倪嘉怡恍神间还幻视柏檀的眼睛像是蒙上灰尘的黑曜石被擦洗干净，快赶上窗外的星星一样亮了。

他掀唇，温声说着。

“明天报完名记得给我发条短信。”

“知道了。”

倪嘉怡拖上声音慢吞吞答应下来。

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摸摸心口。

是被填满的形状。

完好无损，严丝合缝。

好像，重要的那个东西又回来了。

大大大

倪嘉怡将手机放在包里面就没管了。

博学路领取校服的队伍从三楼排到了一楼，前进的动作堪比中国足球踢进世界杯。

好在倪嘉怡有耐心。

只不过很热，倪嘉怡拿着柏檀领的那个塑料扇扇着。等到自己快要领取的时候，她歪头看了一会，终于排队为什么那么慢了。因为会有的人磨磨蹭蹭拿校服，对于自己尺寸也不了解，还会缠着发东西的学生问东问西。

领校服这边负责的是几个戴着帽子的学长学姐，上面写着学生会志愿者部，很多人都会问几句，学长学姐都已经面如菜色，但也不得耐着性子回答。终于轮到倪嘉怡了。

学长学姐眼睛都亮起来，因为感兴趣精神起来。只有一个人，帽子挡着脸，好像是在睡觉，看样子是男生。

倪嘉怡在想，这么吵都可以睡觉，真乃神人也。“学妹什么码子的啊？”

“165的。”

倪嘉怡说罢就要去拿。

校服摆在桌前，按照顺序堆放在一起，全部都有，夏季秋季冬季都在，拿完再上新的，155CM一直到210CM都有，但160cm到180CM显然是厚很多。学长让倪嘉怡先别拿，提了个建议，“学妹你可以选个170的，基本大一个码的话可以冬天多塞衣服没问题。”

倪嘉怡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季校服两套，秋季校服两套，冬季校服一套，如果有新的需要，可以这边登记，根据需求拿，然后晚上在班主任那里登记补钱。”学姐帮着倪嘉怡拿校服，倪嘉怡接过，她想到柏檀的话，让她夏冬都再多买一件，

倪嘉怡开口，“夏季和冬季也再拿一套。"她把校服放在一边空闲的位置，然后开始登记。

那个开始好心提醒倪嘉怡的学长瞥见她登记的班级信息，搓搓手，“学妹是一班的啊，那过几天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生会试试？”倪嘉怡放下笔，神情疑惑。

“啊？”

“我们学校会有百团报名，争取发挥学生德智体美劳，你们新生都可以报名的，我们学生会很热门的。"学长低头悄声说，“你到时候可以来试试。”“不太行。”

倪嘉怡不敢兴趣，也没答应，摇头后抱着校服要离开。那个学长见倪嘉怡要走，急了，给那个学姐使了一个眼神，学姐上前拉着她寒暄，他转身去摇醒那个睡着的人。

“部长，起来，干活了！”

那个人的帽子掉下，落在他腿上，眼底下吊着硕大的黑眼圈，神色睡眼惺忪，“老师来了？我马上起来。”

他抓起帽子扣在头上，强打精神睁大眼睛，“靠！没老师啊，张强你吓死我了！”

他扫了一圈，发现没有异样，没老师，只是那一群虽然长相不一样，但眼里都是清澈愚蠢的新生。

他疲于应付，漫不经心打个了哈欠，将帽子拿在手上，给喊醒他的张强屁股狠狠来了一下。

张强拉着他，不想在这么多新生面前丢面子，低声指一个方向，像是发现宝藏。

“部长你看，很有潜力新人。”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正巧和错愕的倪嘉怡四目相对。“倪嘉怡？”

喻易乐了，挑眉，划出一丝笑，眼角却泄出嘲讽。“中考心高气傲考差了，怎么掉到五中来了？”与此同时。

帆布包传来提示音。

倪嘉怡拿出手机一看。

是一条新的短信。

发信人是“哥哥”。

她打开这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好，早点回家，中午记得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