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逆夏
津岛葵的身形微微顿住,转过身看向他。
青年依旧躺在沙发上,姿势没有任何变化,书本依旧盖在脸上,仿佛刚才的话,是她的幻听。
少女再次走到他的身边,弯腰将那本《完全自杀手册》轻轻拿开,青年安详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
太宰治慢慢睁开眼睛,一双鸢色的眸子笑着看向她。“其实,看着游戏女主安静地死去时,我挺羡慕的。”女孩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白发少年两次离开她的样子,酸涩止不住涌了上来。
她蹙着眉头,牙关发颤。
别让我再失去哥哥啊。
看着她的神情发生变化,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津岛葵深吸一口气,举起书劈头盖脸地就往他脸上砸。“痛痛痛、别打了!别打脸啊!"太宰治举起胳膊挡住。津岛葵扔掉了书本,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转过了身。太宰治摸了摸被砸卷边的书,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不过,现在关于这件事,我想更慎重地考虑一下了,虽然也一直都在思考。”“我答应你。"少女坚定地声音响起。
“哎?”
“我会通关所有的游戏,获得你说的那个什么办法。“津岛葵转过了身,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炬,“但在那之前,你也看好了,不管什么的人生,我都会努力活下去,找到让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所以,也希望你以后都能像这次一样,打算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前,有所犹豫。终有一天,喜欢上这个世界。”
太宰治愣在了原地,神情逐渐变得欣喜。
“所以,葵是为了我,要继续去玩这个会让你难过的游戏吗?”津岛葵捏了一下手环,那个选择是否进入下一副本的窗口,再次弹了出来。这次,她毫不犹豫选择了“是”。
意识再次开始模糊,系统在脑海中重复播报着游戏规则。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太宰治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哈哈哈!真是笨蛋啊,葵。获得不痛苦的自杀方法什么的,肯定是骗你的啦!
我只是想要买一串珠子,卖珠串的老婆婆说它可以驱邪避难,只要五千万哦!很实惠吧!”
少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把将他推开:“你有病啊!我居然还担心你,就是个傻子!混蛋!你就是人渣!”
“没错。"太宰治的脸上依旧挂着欠揍的笑,声音又忽然间轻了下来,“所以,不用为了我这个混蛋太拼命。”
少女的意识彻底遁入模糊,脸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听到。可恶,混蛋、混蛋。
再也不要理你了,你才不是我哥哥。
新的故事会是什么样的呢?
新的哥哥,会像悟那样,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吗?呜呜呜好想他。
还没吃上他包的草莓奶油大福呢。
还有杰,没想到他居然喜欢我…
也不知道我离开后,他过得怎么样。
从信上来看,应该已经走出来了,至少没有悟那么痛苦。这样最好了。
【宿主请注意,您即将进入下个游戏副本,请做好准备】【现在为您说明副本概况】
【本轮游戏中,您将成为夏油杰的妹妹,而您的兄长做为咒术师,极度厌恶非咒术师,并计划将他们全部杀死
【您的身份为:非咒术师】
【请谨慎选择剧情走向,逃避兄长的追杀】【副本难度:★女★★★】
【死亡概率:★女★★☆】
葵一时间没接受过来大量的信息。
等会,谁妹妹?
夏油杰?!
不、虽然我是很想他们,但不是以这种方式见面啊!一定要继续这个世界观吗?
还有我跟杰,杰他不是……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是吧。
还有,杰为什么会想杀掉非咒术师啊,绝对不可能的吧。呜呜不要啊,变成兄妹什么的不要啊!
我要怎么面对他啊!
【宿主请放心,您的记忆将被消除,不会影响您的判断】偷窥我脑子是吧。
【意识开始传送,请宿主做好准备】
行吧,既来之则安之。
那么,杰…不,哥哥,请多指教啦。
少女的意识彻底消失,世界陷入黑暗。
【欢迎来到妹妹模拟器,游戏开始】
那个夏天很热闹。
结束了期末考试,大家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暑假,有的人去旅游、有的人去补习、有的人集中发展兴趣,也有的人回凉爽安静的老家。学生时代总是无忧无虑的,即使今天格外炎热的天气,导致了许多自然灾害、农作物干旱而死,也不用我们去担心。自有人会去替我们处理灾害的源头。
我们尽情享受这美好的假期便可。
一名戴着眼镜的国中生少年走在人行道上,垂着头颅、眼神涣散,避开了林荫道,暴晒在烈日下,嘴里不停念叨着"学习“升学考试""好痛苦"一类的词汇,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人们都以为又是学习压力过大的应试生,却无人能够看见,他的身边跟着一只巨大的异物,缠绕着他的半个身子。
“好麻烦啊″
“好痛苦啊″
“死掉就好了”
奇怪的声音不绝于耳。
少年呆呆地向前走,像是没有意识般,走进了车流。霎时间,鸣笛声四起。
就在车辆快要撞到他的时候,身后突来传来一股力量,将他拉回了人行道。那是名中年男人,在他身侧挥了挥手。
少年的眼睛开始慢慢聚焦,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总之谢谢您!”
男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缠着少年的怪物也已经消失。
少女靠在医院门口的树干上,指间的烟升起缕缕薄雾,靠近唇间轻抿一口,看着不远处的这幅场景,唇角微扬。
少女的眼前升起半透明的薄雾。
…又是诅咒和咒术师啊。
如此猜测。
之所以是猜测,她本人也无法实际看到那些名为“诅咒"的东西。只是,从小身边有人能看见。
少女身着高中生制服,指间烟头的光忽明忽暗,也正因如此,路过的行人都不免向她投去目光。
她看了眼手机,发现血常规检查的电子报告单已经出来。少女的指尖微颤,烟灰也因此抖落在地。
虽然看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情况,但许多血细胞的指标均显示异常。她掐灭了手里的烟,将烟头丢进了垃圾箱,再次走进了医院。打印了纸质的报告单,再次找到主治医师回诊。医生在看到她的情况时,脸色明显凝重了起来。颇有资历的医生皱眉凝视了许久,让她坐下,仔仔细细询问她的症状,之后又让她去做了各种检查。
等到她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看着手里医生们加班做出的诊断,不禁捏紧了手里的病历单。手机铃声响起,是她的同学毛利兰。
“葵,你还好吗?对不起啊,今天社团集训,没办法陪你去医院。"电话那头传来女孩温柔的声音。
体育课时,她忽然间晕倒,也是小兰及时发现送她去的校医院。一开始只是一味低血糖,但这种事接连发生了好几次,校医建议她还是去医院做个仔细的检查。
少女垂眸,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没事,有点低血糖,平时注意饮食补充糖分就好了。”
“那就好。"女孩的声音放心了下来,“你现在到家了吗,我去看你。”“不用了。"葵的神情忽然间变得严肃,“我打算去一个地方。”和兰结束了通话,少女再次看了眼手里的病历单,将它塞进了背包里,此刻的包里也装满了治疗的药物。
诊断结果是一种名为"血液循环衰竭症"罕见的疾病。患病者的血细胞数量均低于正常指标,血细胞的功能逐渐丧失,血浆输送营养物质功能减弱,临床表现为免疫功能低下、凝血功能异常、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体重减轻等。
但血细胞的减少并非由于骨髓的造血功能障碍,而是血细胞在血液运输过程中,逐渐丧失原有功能,因此常用于治疗这类血液疾病的骨髓移植也无法根治除此之外,输送营养物质的血浆功能减弱,多余的营养都通过消化和泌尿系统排出了体外。
人体吸收的营养少,又经常生病,只会慢慢枯竭而亡。医生开的药也只能起到缓解症状的作用,无法根治。除此之外,还需要定期进行输血,以维持体内血液循环功能。但不管是药物还是输血,都要耗费一笔高额的治疗费。一个人的她根本无法承担。
她现在15岁,高一,平时靠着兼职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只能在保证基本生活下,每月攒下一点点钱,今天这次看病、开药,就花掉了她一大半的积蓄。这个病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靠着药物和输血,多活一天是一天。她死了以后会怎么样呢?
应该也只有刚才那个善良的女孩会为她哭泣吧。明明撂下狠话,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那个家的。少女站在公交站牌前,望着渐渐停下的公交,在车门开的那一刻,坚定地走了进去。
已经好久没有坐过这班车了,说实话,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住在那里。
三年前,刚上国中的时候,和父母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争吵。在那之后,她就搬离了家,这三年来学习生活,一切靠的都是自己。吵架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太烦了,每天对她说的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那天,她只是暑假在家玩了一天的游戏,就被他们贬的一无是处。总是让她学学优秀的兄长。
确实,兄长在他们的教育下,成了优秀懂事的好孩子。但她又不想啊,没觉得平淡且幸福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极度地想要逃离那个家,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家。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父母这么要求孩子,到底是真的为了孩子好,又或者只是在弥补自己身上的遗憾。
或许都有吧。
对于后者她只能说,你们还真是喜欢干涉别人的人生。曾经上学,老师经常说的那句保尔·柯察金的名言: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临终之际,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一一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但又不是谁都是小说的主人公,做出那样的丰功伟绩。她觉得每个人做为自己人生的主角,在临终之际只要觉得“我能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就可以了。
不过,这只是她这个失败的不良少女的看法,兄长肯定十分赞同感谢他们。在她离家前的那个暑假,兄长也接到了一所特殊高中的入学邀请,目标是培养优秀的咒术师,维护社会的安宁。
那样的工作,兄长平时也有在做,也一直因此被人赞扬。所以那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那是很危险的工作吧,会受伤、会流血,甚至丢掉性命。为不认识的人牺牲什么的,真是蠢货才会做的事。兄长一直想要保护我们这样看不见那些东西的普通人,觉得弱者生存才是真理。
但说实话,就像人类说要保护弱小的生物,这种想法的出发点,本身就挺傲慢的吧。
幼稚、自大狂、笨蛋。
如果谁在救了我之后,对我说“弱者生存”,我一定会一巴掌拍死他。说谁是弱者呢?
不过,他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确实,他是天选之子,成为了父母期望的“特别的人”。又或者,从出生开始就是。
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
应该还在为了他“弱者生存”的理念,努力奋斗、发光发热吧。而我也终于在这条“歪门邪道"上,走上了末路。真是失败啊。
到底什么是对错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家,也只不过是想,有人给自己收尸。否则到时候在出租屋里,等到尸臭才被人发现,那也太惨了。说不定还是目暮警官出警,身后跟着工藤君和小兰,把小兰吓到就不好了。中途转了好几次公交,未班车也在深夜到达了终点站。城市的喧嚣早已远离,眼前只有狭窄破碎的水泥路和两侧的农田树林。少女跟着记忆向前走,这里除了两侧的树长得高了些,什么都没有变。夜晚的风有些闷热,耳边是不绝的蛙声与蝉鸣,走在草丛间,脚踝被露水打湿,偶尔也会迎面撞到一群成团飞舞的小蠓虫,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知何时就被叮咬了许多包。
话说,我的血应该不好喝吧,没什么营养的样子。随着离家越来越近,周围的环境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树梢不再晃动,就连最聒噪的蝉也突然噤了声,围着她的蚊虫也在一瞬间全部散开。池塘里的鱼成群地往外跳,在岸上扭动着身躯,急切地想要逃离此处。月亮隐到了乌云之后,天空浓墨翻滚。全身的汗毛战栗,少女不禁抱了抱胳膊,心脏也开始不安地跳了起来。难道有什么超级危险的诅咒正在接近吗。
还是赶紧回到家的好,那里有兄长设的结界保护。想到这里,她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但随着步伐的前进,周围的生物活动迹象更加稀少,连进村必会响起的狗吠,此刻也未听到一毫。
终于,夏油葵转过了路口,到达了家的门口。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屋内一片漆黑,大门却敞开着。少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一只脚跨进门,摸到了门口墙上的开关。霎时间,屋内亮了起来。
看着客厅里的场景,夏油葵的瞳孔猛烈收缩。父母倒在血泊中,胸口均被大面积染红,鲜血顺着瓷砖的缝隙流到了脚边,两人还穿着睡衣。
夏油葵僵在了原地,明明恐惧万分,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迅速跑上前,查看二人的情况。还有脉搏,但意识已经完全丧失。
伤口都在肺部,但血流的面积却并不是很大,受伤均在五分钟内。少女的背部升起一股强烈的寒意,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门,一边跑去向邻居求救,一边拿出电话报警。
诅咒?
不,这种感觉,更像是单纯的人类作案。
而且他们受伤的时间不长,自己来的那条路是通往家的唯一一条,而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犯人极有可能还在那间房子里!屋内没有任何的挣扎痕迹,说明两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袭,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这么晚了,案发现场不在卧室,反而在客厅。一定是谁敲响了门,夫妻二人一同醒来,开门将那人放了进来,随后遭到了袭击。夜半的来访者、父母一同去迎接,是重要的客人,却穿着不正式的睡衣…一定是非常熟悉要好的人。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头脑风暴的电光火石间,报警电话也终于拨通。“喂,警察局吗?我家……
还没等她说完,手机就突然断裂,摔在了地上。手心多出了一道裂痕,鲜血缓缓流出。
背后传来巨大的寒意。
少女捂着疼痛的手心,惊恐地转过身。
月亮渐渐从云层中显出,伴随着踩踏野草的簌簌声,黑发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借着昏暗的路灯,少年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挂着淋漓的鲜血,白色的衬衫上满是血液喷溅的痕迹,看着她微微歪头露出温柔的笑意。他的手上提着一只鹦鹉,鹦鹉的羽毛凌乱、身体僵硬,鲜血淋漓。那是他从小就开始养的宠物,总是学舌夸赞他的小小的好朋友。夏油葵的瞳孔缩成了一点,嘴唇不禁发颤。重要的客人、非常熟悉、毫无防备、可以穿着睡衣去迎接……“哥……
还未等她一个音节完整地发出,身侧的两排路灯突然一齐炸裂,周围再次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好久不见,葵,没想到你会回来。“"少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没错哦,爸妈是我杀的。”
“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