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贴着
厉铮汗流浃背。
一直以为池绿没背景好欺负,谁知道她身后的背景居然是沈序秋。就连沈序秋旁边的秘书蒋霖也朝他睇来薄凉的眼睛,他顿时心里慌慌的。迅速挪开视线。
“穿好了。“池绿低睫,不敢抬头看他:“谢谢小叔。”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给她安全感的是平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小叔。沈序秋没应话,瞧她薄粉的脸蛋,阳光下清晰可见她细腻的白色毛绒,莫名又想捏一捏,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将西装搭在手臂,转身睨向厉铮。
“你是容恒的二公子?”
厉铮背脊一僵,有些意外沈序秋认得他,之前只在沈聿初生日宴上跟他打过两次招呼。
“是我。”
“听说你哥给你收拾了不少烂摊子,他手上应该有很多能把你送进去的证据。“沈序秋笑了声,让人摸不透心思:“你说我要是有需要,那些证据会不会有朝一日成为他上赶着拉拢我的跳板?”
厉铮脸色一变。沈序秋居然早就把他的情况和他家的关系掌握得一清二楚。他哥哥刚上任公司总裁,上面有老头在制衡,哥哥看在爸爸面子上自然什么都帮忙解决,万一有天爸爸不在了,谁也不能确定以后。他和哥哥并不如表面兄友弟恭。
人心隔肚皮。
他不想得罪沈序秋,埋下这么个隐患。
“我就是一个混球,做事没轻没重。"他看了眼池绿,能屈能伸道:“我不知道池绿和您认识,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以后一定不再犯浑。”沈序秋拍了下他的肩膀,动作明明很轻,痛感却从肩膀传至肩胛骨,心脏,直至整个腰都直不起来。
“你在外面犯浑我管不着,但你要清楚自己在谁的地盘,欺负谁的人。”“我要是没出现,是不是还要当印度淫蛆啊?”印度淫蛆四个字让厉铮头皮发麻,连忙解释:“我跟她闹着玩。“他脸上挤出笑容,看了看他身后的池绿:“我平日里胡闹惯了。如果您不来,我也是要松手的。”
将姿态摆低后冲面前的男人说:“希望今天没扫沈董兴致。”沈序秋冷冷觎他,唇角勾起淡漠的笑,突然问:“听说你之前是国家射击队运动员?”
厉铮心心里莫名有些颤:“对,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巧了,我今天恰好约了个爱玩射击的外国朋友,比试比试?”厉铮受宠若惊,直觉告诉他这肯定没什么好事,但面对沈序秋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便答应了下来。
“脚还能走么?”
沈序秋低头瞧池绿的脚踝。
她点头:“可以的。”
虽然扭到了,但并不严重。
于是池绿也跟着一起去了射击馆,他们抵达的同时医生也拿着医药箱到了。医生接到蒋秘书的电话,还以为有人伤得很严重,没想到只是脚踝处稍微红肿了,喷点云南白药,叮嘱池绿一日喷三次,两三天就能痊愈。沈序秋换上黑色射击服,从更衣室出来,医生走到跟前说了一下池绿的情况。
他瞧了眼在不远处正襟危坐的小姑娘,淡淡嗯了声:“先别走,待会还用得上医药箱。”
厉铮也换好衣服出来:“不知道沈董说的外国朋友在哪?”沈序秋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用具,“还没到,先跟我比试吧。”“十局定输赢。”
冷若游蛇的黑瞳睨向厉铮,一字一句:“输家站过去当靶子。”当靶子?厉铮一愣,这怎么玩。
他哪里有胆子敢赢沈序秋,可如果他输了就要当靶子,这枪虽然不至于致命,但被送走的例子也不少,谁能保证他是赢家或者是幸运者。拿着枪口对准沈序秋这事,他更不敢,顿时冷汗涔涔:“不好吧?要不换个赌注”
沈序秋笑了下,语气懒散:“我就喜欢这个赌注。”“怎么,厉二公子怕了?”
厉铮脸皮白了白,他顿时明白沈序秋就是想替池绿撑腰出气,射击馆早已被清空,只有他们几个,就算他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当靶子,沈序秋也不敢真的伤了他吧?
毕竟他再怎么样也是容恒二公子。
但谁知道呢?
沈序秋好脾气的时候外表看上去矜贵斯雅,唇角的笑看似温和,实际上掰开了看里面全是阴狠,眦睚必报的伪装。
能笑着把人弄死。
眼下厉铮知道自己也没有可拒绝可商量的余地。射击馆的声响不适合两个小朋友,蒋霖安排了工作人员陪他们在场外的儿童区玩,让池绿去更衣室换衣服。池绿并不会玩这个,但自有安排的蒋霖让她先换上。
等池绿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射击位上的沈序秋,他身形挺拔干练,雅痞的气焰与身上紧绷的薄肌映出一股狠戾姿态,微微歪着头,射了一枪出去。“嘭一一”
冷静又强大,意气且嚣张,上位者的压迫感无声蔓延。报数十环。
厉铮此时已经有些慌张,面上还是保持镇定。外界从来没谈论过沈序秋体育竞技玩得那么厉害。百发百中,跟他这个前国家射击运动员不相上下。十环定输赢,现在八环,他们打了平手,他想着维持平手是最好的结果,他和沈序秋都不用去做靶子,彼此都体面。然而,他下一枪射出去,报数9.8,他整个人瞬间腿软,还没反应过来,射击场又传来嘭声。
“十环。”
厉铮心一凉,知道自己彻底躲不过。踩池绿裙子这仇,沈序秋是一定要报的,而且是他自己愿赌服输,甚至选的也是他最擅长的游戏,今天这事哪怕传出去也不会落人话柄。
沈序秋瞥了眼脸色惨白的厉铮,淡漠地笑,毫无顾忌地说:“厉二公子可以去换衣服了,穿着这身不太适合站在靶场。”说完,睨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池绿:“过来。”沈序秋放下手里的步枪,让工作人员换了一把轻巧适合女生玩的左轮。池绿站过去,身后是一具高大的身影拢着她,沈序秋将左轮递到她手里,握住她的手对准靶心。他微微弯腰,几乎快要把下巴搁在她肩胛教她。她莫名心跳加速。
小叔离她太近了,近到她快不能思考,连他说的话都听不太进去。“腰挺直,手用力握紧,打出去后手会有点麻。”“扣动扳机。”
她听话摁了一下,没动静,又摁了下,还是没动静。她疑惑地将口转个弯,还没对准自己,就被身后一直盯着她的沈序秋稳定握住重新对准靶场,声音在她耳边,均匀的气息洒在她面颊,痒痒的:“想死啊?谁给你胆子把枪口对准自己。”
“好像没子弹。”
耳边传来嗤笑,她听了肌肤酥酥麻麻的。
“用力啊,把它当作厉铮,使劲摁。”
他一边说,一边将食指叠上她指尖,扣动扳机的刹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从掌尤·散开,后坐力震得她手麻,整个人在沈序秋怀里颤了下。10环提示音让她不敢置信,沈序秋自己玩能发发十环,教她也能。后面沈序秋松开了她,她得以呼吸,自己开枪射了两次,一环都没中,还震得手疼。
在她打第三发之际,厉铮穿着T恤磨磨蹭蹭出现在靶场。沈序秋眼瞳冷光进出,又重新挨近池绿的后背,胸腔紧紧贴着她,握住她把着左轮的手。
漆黑的口对准不远处的厉铮时,他吓得肢体发软。不能拿枪口对着人是射击俱乐部的规定,但这是沈序秋自己的俱乐部,他就是规定。沈序秋低眉睨怀里睫毛微微颤抖的小姑娘,问:“对准了么?”池绿手腕有点抖,从十字瞄准器看过去,准确无误对准了厉铮的脸,这是个活人啊。她怕自己一松手子弹直接飞过去,虽然厉铮对她耍流氓,也罪不致残但她不敢反驳沈序秋,何况他是在为她打抱不平,细弱地嗯了声。沈序秋瞧她紧张又强装镇定,从鼻尖溢出一丝笑,慢条斯理的。“他哪只手攥你裙子?”
“右手。”
“那就打右臂。”
“哪只脚踩你裙子?”
“右脚。”
“那右脚也一起打了。”
明晃晃伤人被他说得理直气壮。
池绿第一次玩射击就拿活物当靶子,害怕把人打伤,紧张到心跳加速。沈序秋一只手摁住扳机,另一只手掌心遮住池绿的眼睛,池绿眼前一黑,睫毛轻扫他的皮肤,握住左轮的手指被动扣下扳机,耳边响起嘭,嘭两下声响。不远处的厉铮发出惨叫。
候在一旁的医务人员得到沈序秋的眼神示意后,拔腿跑过去救治。后坐力促使池绿紧闭着眼睛,浑身紧绷着不敢动弹,那两声嘭让她感觉自己身处战场一一她用真枪打人了。
沈序秋见她小身板在抖,覆在她眼睛的手往上,揉揉她脑袋:“别怕,死不了,受点皮外伤,让他长长记性。”
此时此刻,池绿有些抗拒小叔的触碰,但她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低眉敛目的,耳边是厉铮发出疼痛的声音。
医生把人弄过来涂破伤风的药。沈序秋枪法很准,子弹堪堪擦过他的皮毛,破了一点血。
他叫那么大声纯属是被吓到的。
看见厉铮的小伤口池绿才松口气,她在想,万一她哪天又惹小叔不高兴,是不是也要被当靶子教训吓唬。
像小叔这样笑里藏刀阴狠无情的人,太可怕,太难伺候。几个厉铮的朋友目睹全程,顿时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个个都瞪大眼睛认真地看清那张清纯白净的小脸,以后见了她得绕路走。蒋霖上前,对沈序秋说:“Torres来了。”沈序秋看中了国外航空领域的一位工程师,想让他担任宇航的无人机空气动力学研究工程师。请了两三次,人家才终于肯见面,正打算接来荻风,路过草地看见厉铮踩池绿裙摆的一幕。
他淡淡嗯了声:“池绿,带穆宁他们去玩吧。”池绿如释重负地哦了声,她也不太想待在射击场,不想跟危险分子小叔待在一块。
感觉这里和他都很危险。
带了一天娃后池绿筋疲力尽,晚上吃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入夜后营地生了好几堆篝火,还请来了驻唱演绎,大家围着篝火聊天听歌,跳跃的火苗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
两个小朋友吃了晚餐后闹着玩仙女棒,池绿便陪他们在篝火旁玩了一会。晚上山麓的风从空旷的远处吹来,猛烈又冷冽,池绿怕小朋友冻着,8点多就领着他们回酒店了。
主管输入电子密码,打开房门,毕恭毕敬说:“沈董和朋友还在射击场,没那么快回来。您照顾穆宁少爷和曦如小姐休息吧。”“好的,谢谢。"池绿礼貌道。
室内开了恒温,温暖如春,沈穆宁调皮好动了一天,洗完澡直接躺床上睡过去了,沈曦如年纪小到了晚上吵着要妈妈,池绿抱着她哄。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哄了好久,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两个小朋友占了半张床。
池绿看着他们陷入沉思,沈序秋今晚去哪里睡?或者说她今晚去哪里睡?她拨通了蒋霖的电话。
“蒋秘书,我是池绿,曦如和穆宁睡着了,我现在可以回学校吗?”蒋霖沉默了一会:“沈董还没那么快回去,小朋友万一醒了找大人怎么办?而且现在这个点也不好打车。”
话说得很明白了。
池绿哦一声:“那,那我待到小叔回来。”射击馆旁边就是空旷明亮的射箭馆,靶场内Torres对准靶位后拉动推弓,箭矢脱弓而去。
工作人员报结果后,Torres又一次微微叹息,不服气又来了几箭,回头见刚刚打出8箭十环的沈序秋似乎在听蒋霖的电话,挂了电话后,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唇角浮上一抹冷笑。
Torres用英语问:“沈董遇到什么高兴事?”高兴事没有。
倒是想换个手机了,怀疑这手机是不是信号不行。微信通过了池绿的微信好友好几天。
昨天莫名其妙拍了拍他,却没了后续,像是误触了。有什么事情都爱找蒋霖。
怎么那么不爽呢。
沈序秋懒懒散散坐在椅子上,笑了声:“有什么可高兴的,你都对宇航没兴趣。”
Torres无奈笑了笑:"亿横的垂直起降无人机市占率超60%,又是国内首家工业无人机上市公司,我自然是选对我发展前景最好的公司了。”“中国有个成语叫目光长远,Torres,你埋头做研究时就没听过震惊界内的并购案吗?股份市值100亿的宇航能吞下估值300亿的民威。它亿横是国内第一家无人机上市公司又如何?”
“何况宇航才成立一年,缺的只是时间。”“宇航现在正是发展期,你的过来是雪中送炭,等一年后宇航敲响了纳斯达克的钟声,对于我而言你便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东西,我一向不在乎。”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直白也能知道其中意思。射击场内沉寂了一会,Torres歪了歪头,说:“我对亿横有白月光滤镜,但也很看好宇航,再给我两天时间,我考虑考虑。”
“当然。Torres,我们的合作一定是双赢局面。”池绿等了好久,沈序秋也没回来。
今天中午没午睡,坐在柔软的沙发总是犯困,好几次点头打瞌睡。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但没过一会又犯困,干脆坐在茶几的地毯,将手机架在茶几,撑起眼皮看采访,锻炼找到要点出稿的学习思维。很多人说新闻业已沉沦,但对于池绿来说新闻学能让她站在中轴线去思考事情多样性,对事物有好奇的驱动力。
没看多久,脑袋又开始点头,最后无意识地靠着桌面睡着了。沈序秋按指纹打开房门,穿过黑金松鹤屏风隔断进入客厅,茶几上一抹纤瘦身影映入眼帘。
什么毛病,有床不睡睡茶几。
把他这当教室呢。
小姑娘用双臂当靠枕,侧脸贴在臂弯,穿着一次性鞋子折膝坐在地毯,修身紧致的上衣从腰往上缩,身前是鼓起又直线收进去的问号形状,身后的裙腰别着一枚一字发夹。
上衣与裙子之间露出一抹刺眼的白嫩。
沈序秋虚眯双眸,今天下午在露营地,将西装裹在她身上抱着她起来,她双手在西装里面紧张又羞赧地提起裙子,脸蛋在他怀里乱蹭。像是燥热天气里,极其想要一股凉风,等来等去却是持续不断的热风,吹得他心里又闷又潮。
皮肤也遭罪地滚烫。
整个人是又燥又胀。
下午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沈序秋瞥向陷在白色羊绒地毯的脚踝。右脚脚踝还是红肿的,空气中有一股未退散的中药味,医生跟他说喷点药就会好。
池绿在睡梦中并不安稳,手臂酸痛僵硬像被什么压住了,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是自己靠着臂弯睡着了。
抬头恰好撞上了一双居高临下的黑眸,面无表情的脸冷硬压迫。睡意瞬间被吓跑,晕沉沉的头脑无比清醒。她挺直腰板,怯生生地喊:“小叔。”
见他没应话又加了句:“你回来了。”
沈序秋愣了瞬,像是应酬到半夜回家,妻子在客厅等他等到睡着,见到他后甜甜地说: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屋内过于阆静,小叔沉默的打量和他身上的西装外套,令池绿想到白日里被裹住腰围的画面。
空气仿佛变得不流通。
余光瞥见一团缤纷,扭头看去,玻璃外的暗黑夜空燃起一簇簇璀璨烟火。在夜空中盛大绽放后像撑开的雨伞般迅速垂落。她脸上的紧张情绪转化为欣喜地观赏,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烟花绽放又坠落的绚烂。
是十二点的烟花,现在迈入了新的一年。
看着热闹梦幻的烟火,池绿想握拳闭眼许愿的,但小叔在这,怕他嘲笑,便在心里默默许愿。
她希望爸爸爷爷妹妹身体健康。
工厂能早日起死回生,赚很多很多钱。
默默许完后她抬头,看向站姿清濯的男人:“小叔,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