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1 / 1)

第42章曦光

带好钱包之后,曼迪跟回罗心蓓的身后,她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艾莎趴在罗心蓓肩头上一抽一抽的模样。

“艾莎一一"曼迪小声呼唤着艾莎。

但她不敢再多问艾莎为什么哭,因为或许她的问法对于孩童早教来说又是错误的。

听到了楼上那一串的动静,大卫也关闭了手机中的电影。他站起身。

“你要出门吗?夫人。”

“不用麻烦了。"经过大卫身边时,罗心心蓓故作轻松地说,“请下班吧,大卫,我只是去楼下的商场,很快就回来了。”

正打算跟去前方的脚步只迈了一步,就停下了。大卫站在原地,他木木地看了一眼罗心蓓的背影。视线收回,他看去了站在楼梯边的戴安娜。戴安娜握着手机,她低下头,又瞧了一眼短信发出的时间。手机屏幕上,信息很早就显示了已读。

时间静静向前跳动。

哈德逊河与纽约东河日复一日在曼哈顿脚下荡漾着轻波,夕阳落幕,金色的阳光洒在河水之上,每一个波浪都像是流动的黄金。河水流经自由岛,岛上自由女神高高举起火把。几艘海军用船悬挂着星条旗,慢慢穿过布鲁克林大桥,17:00,无人机秀准时开演。无人机方阵用一颗颗光点组成着图画,在自由女神像的上方,一个更大的自由女神在天空中渐渐浮现。无人机缓慢变换着,又变成了一幅巨大的星条旗。几乎全城的人都跑来东河边了,每个人的脸颊上都贴了星条旗的贴纸,手中还拿着一把小摊上买来的迷你小旗子。

他们仰头望向天空,在星条旗飞过头顶上空时也挥动起星条旗。为了独立日。

电梯门打开,罗心蓓抱着艾莎走出电梯。

手紧紧扶着艾莎的背后,罗心蓓低着头,她一言不发,急步向大厦的门口走去。

曼迪迈出电梯,她用小跑跑着跟随上罗心蓓的脚步。刚刚那番哭泣,艾莎的小脸已经哭得一团乱。黑发被汗粘在了额头两边,脸颊上一整个红彤彤的,睫毛也哭得湿乎乎地,一簇一簇的。她趴在妈妈的肩膀上,用双手搂着妈妈的肩膀。她含着眼泪看着不断远去的电梯的方向,瘪着嘴巴小声地抽泣。站在大堂中的管家听到了电梯的声响,他抬起头,对着从电梯中走出来的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夫一一”

管家张着嘴巴,他傻乎乎地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一溜烟儿就飞过去了。

只留给他一个铺满黑发的背影。

距离离开的时间越近,心脏蹦跳地就越发激烈。就像一一

几年前那个夜晚。

要躲在黑暗中,等待那一声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枪响。枪响之后,是生是死,全凭她的速度。

越接近大厦的门口,罗心蓓的脚步就越来越快。最后她几乎是用跑的向大厦门口跑去。

出租车马上会到,它会停在门口,然后带着她与艾莎离开这里。玻璃门打开,罗心蓓迈出了大厦,一阵属于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马路上罕见的空无一人,大概是,大家正为独立日而庆祝。出租车的实时位置显示还剩两个街区。

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份提前为自由而感到的兴奋,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像幽灵鬼魅一般悄然滑进大厦门外的马路。

下一秒,一条手臂挡在了罗心蓓的面前。

罗心蓓猛然扭头。

“夫人。"大厦安保看向了艾莎。

“这是你的孩子吗?”

手指扯开脖子上的黑色领结,连同西装外套被一起扔去了一旁。郑非低头拆下金色袖扣,他慢条斯理卷起袖口,又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第一二颗纽扣。

车门打开,一双黑色皮鞋迈出车门。

郑非弯身走出车门,他在路边站定,转过身,看向了大厦门口方向。寂静的马路上,除了飘远的警笛声,只剩一声车门关闭的声响。或许,还有吓到几乎要从喉咙中蹦出的心跳。劳斯莱斯车身遮挡了一大半那具高大的身躯,罗心蓓看着前方,黑色的车顶像岸边的水面一样,倒映着郑非那张冷漠的脸庞。他面朝前方,留给周遭的人一张猜不透的侧脸,缓缓走向车头的方向。原本坚定逃离的步伐,在那个情绪不明的身影接近时,不自知地向后退了一步。

绕过车头,郑非抬步迈上路边台阶。

他沉静无言,在罗心蓓的面前站定。

视线扫视过那张仿佛是因为盛夏而热红的脸颊,还有微微簇起眉头的眼睛。郑非看向了趴在罗心蓓肩膀上的艾莎。“艾莎。"郑非若无其事地微笑着,他伸出手,“来爸爸这里。”艾莎顿时大哭起来。

“啊不要不要!"艾莎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没有爸爸!”她的抗拒十分明显,闭着眼睛,大张着嘴巴哇哇哭泣。大颗大颗的眼泪在紧闭的眼皮中滚落脸颊,垂在罗心蓓身边的两条小腿也猛然蹬了几下。

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停滞,郑非的笑凝固在嘴角。他抬起眼睛,瞥向罗心蓓。

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看来时,罗心蓓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的双腿一软,双手也快要失去了力气。

怀中艾莎的重量一瞬间宛如千斤重,她差点抱不住她了。手放回身边,郑非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

他沉一口气,心平气和地笑起。

“你想要带她去哪里?"郑非问。

看着她那双仿佛有一大堆话要说的眼睛,他的确保持了耐心,等她张开嘴巴。

等她张开那张满是谎言的嘴巴。

还有她让他的女儿对他产生敌视的嘴巴。

是不是又打算带着他的女儿去和别的男人组成新的家庭。嘴唇张合几下,喉咙间挤不出任何一句话。罗心蓓闭上了嘴唇,她的眼泪唰的一下落下。

看到她的眼泪,郑非转眼看向艾莎。

他伸出手,把艾莎与罗心蓓分离。

胸前一轻,罗心蓓眼睁睁地看着艾莎被抱去了郑非的怀中。“妈妈一一"艾莎哭得更凶了。

她扭着身子,伸着一只小手指着罗心蓓。

她仰头哭着,另外一只小手把眼泪全都向下抹去了脸颊上。“艾莎一一"罗心蓓急得向前一步。

她伸出手,那只大手就像一只镣铐一样抓住了她的手腕。郑非不再废话,他一只手抱着艾莎,另外一只手拽着罗心蓓向大厦大厅中走去。

“妈妈一一"艾莎趴在郑非的肩头鸣呜哭着。她每哭一下,就要打一个很长的抽抽。

罗心蓓哭着抓住郑非的手臂:“是你说过如果我不喜欢纽约我就可以离开!你说谎!我要回去上学!”

握住手腕的那股力气依然强硬地带着她向前走着。“7天之后你就会收到哥伦比亚大学的邮件了。“郑非看也不看她一眼。罗心蓓用力甩开郑非的手。

“我不在乎!"她站在原地抽噎着,“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喜欢纽约了!”皮鞋停下了脚步,背对着罗心蓓,郑非原地站定。看着那个背影,罗心蓓终于回过神来他到底是谁。她的勇气只敢让她说了这么一句,就闭上了嘴巴。背对着身后那个口口声声的「不喜欢」,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郑非转过身。

视线略过那双惊恐的眼睛,他平静地低下头,拉起罗心蓓的手。“原谅你一次。"郑非说。

他拉着她继续走向电梯。

回去。

回到那座空中楼阁,在远离世界的地方,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或许会死,或许再也离不开纽约了。

罗心蓓赖在原地,她摇着头。

“我不要一一"她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两条手臂逐渐拉紧,随着一方步伐的离开,快要变成了一条直线,直到再也拽不动她。

郑非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身,向后看去。

少人来往的大厅中,空气在此因为二人的僵持,陷入了长久的死寂。杰森站在门口,他收回视线,转头让出租车先离开这里。手握着那只手,不曾放开半分。

郑非抬眼看向罗心蓓。

“别让我说第二次。”

他又再威胁她!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眼泪不争气地又哗啦一下滑落脸颊,罗心蓓抽噎了一下,她甩头就大步走去电梯方向。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发誓她等会就去会去给反滥用枪支组织捐款!那头黑发决绝地走进电梯,独留郑非抱着艾莎站在原地。他看着罗心蓓转过身面朝电梯外,抬起脚步冲电梯走去。电梯门在他的面前关闭了。

那盘饼干一直没人动过,戴安娜站在料理台前,她面对着空荡荡的住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盘饼干还有没有它的用途。比如,她可以用来让艾莎小姐认识一下数字。眼睛盯着那枚阿拉伯数字2,戴安娜努起了嘴巴。她抬手挽了一下早就梳得光洁利索的头发,扭头看向电梯方向。

因为电梯刚刚想起了抵达楼层的提示。

身体绕过料理台,戴安娜向门厅走去。

黑色粗跟高跟鞋走进长廊,她惊讶地看着罗心蓓哭着大步走进长廊。她独自一人,没有带着艾莎。

连曼迪也没有。

也没有布莱迪先生。

电梯抵达楼层,又向下而去。

戴安娜在长廊上纠结了一会儿,她的双手伸在腹前的空气中,最终她迟疑地跟去了罗心蓓的方向。

那位年轻的夫人,她赌气似的在沙发中坐下,扭头对着窗外变成橘子汁一样的金色天空打着抽抽。

戴安娜站在客厅中,她拧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在她一共15年的职业生涯中,她很少瞧见这样年轻的雇主。也几乎没有见过哭得这样一一呃一一像小孩子一样崩溃的雇主。几分钟后,电梯又响起抵达楼层的提示。

戴安娜扭头看去。

怀抱着艾莎,郑非大步穿过门厅与长廊。

“哦,布莱迪先生。"看着郑非怀中趴着的那条天空蓝色的裙子,戴安娜终于在这个古怪的氛围中找到了点事情做。

她认为她可以去照顾一下艾莎。

在这个可怜的孩子的爸爸妈妈陷入争吵的时候。肩膀上的艾莎已经没了动静,只剩时不时抽一下鼻子。郑非迈进客厅。阴霾密布的眼睛扫过客厅方向,停在那个赌气的背影。顺着戴安娜伸来的双手,郑非把艾莎交给了戴安娜。艾莎翻过身来时,戴安娜就瞧见了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她赶忙把这个滚烫的小身体抱进怀中。

窗外帝国大厦的尖顶,骤然点亮了星条旗的颜色。在原地停驻片刻,郑非走去沙发方向。

面朝着那个被黑发遮挡的侧脸,郑非在罗心蓓的对面的沙发中坐下。他向后倚去,冷眼看着她时不时上下抽动的肩膀。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他给了她黑卡,钻石,他还会把他全部的遗嘱签给她的女儿。或许他还会把他的妻子的位置也给她。

她将会拥有他的一切。

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他已经足够对她有耐心了。

“妈妈一一"艾莎在戴安娜的怀中翻滚起来,她拧着身子,伸出手对着空气找来找去。

“妈妈现在有别的是要做呢,艾莎。"戴安娜轻声细语地哄着艾莎。她把艾莎横过来,想要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慢慢蹭进客厅的曼迪终于吭声了。

“我去给她泡一瓶奶粉吧一一"曼迪支支吾吾地征求着戴安娜的意见。听着曼迪的话,戴安娜看向了客厅方向。

那对年轻的父母,在曼哈顿的天空下静静僵持着。戴安娜又低下头,她看着怀中不肯睡觉的艾莎。“可以。"戴安娜点了点头。

她用力向上托了一下艾莎,打算带着她先回到房间中去。向前迈了一步,戴安娜伸出了手,她把手塞进艾莎的脖子之间。手指撑着额边,郑非看着罗心蓓用手一个劲儿抹着眼泪。唇中烦闷地吸了一口气,重重沉进胸腔。

“你要哭到什么时候?"郑非问。

“先生。"抱着艾莎,戴安娜转身看向客厅。她听着怀中艾莎断断续续地抽噎,抿了一下嘴唇:“艾莎小姐似乎有些发烧了。”

罗心蓓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手胡乱擦了一下眼泪,她赶忙站起身。

身边掠过一阵风,郑非比她先走去了艾莎的身边。双手接过艾莎,郑非摸了一下艾莎的额头。滚烫,比他的掌心;的温度还要烫上几分。那双大眼睛如今已经被眼泪粘在了一起,她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

她肯定是被吓到了。

“杰森。"郑非转头看向坐在餐厅中的杰森。“给戴维斯医生打电话。让他十分钟之内务必到。”杰森立刻掏出了手机。

“艾莎一一艾莎。"罗心蓓泪眼朦胧地找去艾莎的方向。她伸出手,想要摸摸艾莎的体温。

一只手挡开了她的手,郑非抱着艾莎,他甩下罗心蓓,转身向他的房间走去。

罗心蓓站在原地,她想了一会儿,转身跑去冰箱门前。十分钟后,戴维斯医生带着助理走出了电梯。他穿着布莱迪医院中的白色外袍,一阵风似的就跟着杰森前往了郑非的房间。

“她看到了我一一和她妈妈的争吵。“看着戴维斯医生检查艾莎的情况时,郑非说,“或许她是被吓到了。”

体温计从口中拿出,戴维斯医生确认了艾莎的体温。102.4华氏度。

于是他们谁都忘记了那份争吵,在艾莎高到吓人的体温中。金钱买断了孤高的顶端,隔绝了与世界的一切纠缠。窗外布鲁克林大桥方向上空绚烂绽放着烟花,对房间中的人来说,像是一场默剧。

厨房中榨汁机忙碌地工作着,罗心蓓给艾莎榨了苹果混猕猴桃汁,她用手腕背面擦走脸颊上黏糊糊的眼泪,慌慌张张的手,接过曼迪递给她的冰块。冰块倒进果汁,她赶忙带着它跑去她曾经最讨厌的房间。如果可以一一

看着艾莎闭紧的眼睛,罗心蓓一遍遍地祈祷。她不该不顾一切就非要带着她离开。

郑非抱起艾莎,罗心蓓用勺子舀着起冰凉的果汁喂进艾莎干燥的嘴唇。她不肯喝,又哭闹了一场。

果汁洒在了郑非的手臂上。

一整晚,体温升起,降下,又升起。

时间就好像一定要与艾莎较劲儿。

哭着哭着,罗心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眼泪垂落鼻尖,在手臂砸下一朵泪花。

脑袋昏昏沉沉地,罗心蓓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爬起来,看到的是斜前方空空的床榻。

她扭头向前看去。

那个人,他抱着艾莎站在窗子边。

他一边在长长的落地窗前踱步,一边轻轻拍打着艾莎的后背。艾莎仰着脑袋,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她在他的怀中终于不会再难受地哭闹了。

罗心蓓静静看着郑非的背影。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慢慢从窗边靠去扶手椅边,他似乎想坐下来。艾莎醒了。

罗心蓓听到艾莎那小小的声音在喊他爸爸。“睡吧,宝贝。"郑非继续走起来了。

他保持着曼迪教给他的该如何抱着孩子的姿势,手又轻轻拍打起艾莎的后背。

“爸爸妈妈都在这里。”

或许是想要陪着他,不想让自己在照顾艾莎中丢失任何一份职责。罗心蓓慢慢站起身。

但她没有走过去,就这样站在沙发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快要一个小时。

罗心蓓看到凌晨的曦光在天边漫出了一丝金边。艾莎终于睡着了。

也终于又一次退烧了。

双手小心翼翼把艾莎放去床上,戴维斯医生又一次检查了艾莎的情况。他确认了她暂时没有问题了,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房间。视线看了一会儿艾莎睡着的脸庞,郑非闭上了眼睛。他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

她站在那里,无声地看向他。

藏在昏暗的角落。

孤零零的。

总是这样。

在他的眼前,还有他的梦里。

于是他就会忍不住,向她走过去。

与梦中一样。

与他看到她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时的每一个瞬间一样。皮鞋迈向那个女孩,郑非在罗心蓓面前站定。他垂视着她,还有她眼中似乎无穷无尽的眼泪。郑非低下头,他抬起手,给罗心蓓擦察去眼泪。给她擦泪时,她低下了头。

手指背面沾满了眼泪,像一摊粘稠的血。

他抓起她的手腕,把她轻轻拽进怀里。

手臂穿过抽泣的后背,他抱着她,听着她在他怀中的啜泣。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孤独的暗色,借着天边的一丝微光,在两道重叠的身影之边渐渐消散。“乐乐。“郑非蹭了蹭罗心心蓓的额边,他的声音是彻夜未眠的一丝沙哑,“你很辛苦。”

或许是耳边那个轻柔的语气,或许是面前这个不该属于他的拥抱。又或许,自己其实太过贪恋拥抱。

眼泪又涌出了出来。

额头向前一撞,罗心蓓把眼泪用力埋进郑非的肩边。“是我自愿生她的。“她肆无忌惮地鸣咽起来,“我没有妈妈了,也没有爸爸,我很孤独,我希望能有人永远不会离开我。”手臂更抱紧了她一分。

郑非点头。

“我会是这一个人。”他信誓旦旦地,用拥抱来证明他的真话。“马克。“罗心蓓哭着抬起头,“我是不是错了。”“什么?"郑非轻声问。

罗心蓓摇着头。

“我不该生她的。”

她不成熟,太意气用事。

她孤独,但艾莎是无辜的。

任何一个人,都需要完整的家庭。

爸爸,妈妈。

她是个例外,但总有人不是。

耳边听着那个孤独的啜泣,郑非笑着摇摇头。“不。”

手抬起,捧住她的脑后。

他把她彻底包围在他的臂弯之中。

“谢谢你,乐乐。“郑非说,“你给了我们一一”眼睛迟疑地抬起,又下了决心般的垂下。

郑非张开嘴巴。

“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