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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去一趟阿哥所?”

在长街宫道上再议论显然是不够妥当的。等回了翊坤宫自己的住处更衣的时候,琇莹才问给她整理衣领的碧蓝。

碧蓝有些吃惊,旋即想到:“主子是想去阿哥所看四公主?”

琇莹也没有瞒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等衣领整理好了,琇莹就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海碗的温热水,甚至都来不及泡上茶叶,直接就一饮而尽了。

这还是走的时候满上茶壶的,本来以为回来的时候定凉透了,没想到这会儿回来,正好还是热的。

去乾清宫侍候,大老板也是真小气的。

光顾着折腾她,叫她不声不响的坐着别动,结果连一碗热茶都没有,更是一丁点儿的点心都没摸着,都这个时辰了,她真是又渴又饿的。

这还比不上侍寝那一夜。那天夜里,她好歹还有的吃,有的喝的。

“恐怕是没有办法的。”

碧蓝道,“阿哥所不在东西六宫之中。从后宫过去极其不易。过去的几个路口都有侍卫守着。便是妃主子想去,也得有皇上的口谕或者太皇太后的话才成。”

碧蓝想了想道,“主子若实在担心四公主,不若奴才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联系到阿哥所伺候的人,问一问四公主的情形?”

这其实是很冒险的一件事。要是被人发现了,主仆两个都要获罪。

庶妃的膳食自有专人送到住处来。

翊坤宫里纵然有设小厨房,但这小厨房多是为主位预备的,别说是庶妃,就是贵人都不能擅用。

从大膳房出来的膳食,不可能按照后宫贵人答应常在和庶妃们的时间来,都是定好一个时辰,统一送过来。

也就是有名有姓的妃主子可以点膳,要么就是在自己的宫里小厨房自个儿做的。

琇莹被点去乾清宫伴驾,谁都跟郭贵人以为的一样,琇莹应当一整日都在乾清宫待着,然后夜里再侍寝的,至少也要翌日清晨才会回来。

所以大膳房压根没有将琇莹的午膳送来。

碧蓝可忍不得自己主子挨饿,哪怕过了时辰,也还是坚持要去大膳房看看,应当是能取回来能吃的膳食的。

琇莹却叫她不必去:“时辰已过,你冒雪过去,他们未必肯给你。这一趟来去,拎着凉透了的膳食回来,咱们这里也不好热上。”

她只是个庶妃,又并不如何得宠,况且宫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若是要额外的,那些人怕麻烦未必肯给,纵然给了,又岂知是不是好的?

就算是好的,琇莹也不想让碧蓝跑这一趟,风雪太大了,小姑娘出去再回来,要是为此着凉生病就不好了。

她们屋里还存着好些点心,用热茶一泡,主仆两个将就吃了,倒是比那些冷菜冷饭要方便利索。

只等到了晚膳的时候,外头早知道她从乾清宫回来了,定然是会再送膳食来的,晚上再好好吃就是了。

这会儿正是各处用饭的时候,到处都没人走动。

琇莹也不怕隔墙有耳,能同碧蓝说些体己话。

但声音还是压得低低的:“方才你也看见听见了。”

“万黼阿哥不好。四公主也不好。现在天气这么冷,皇子公主都年幼,年纪小的又体弱,一病怕是病倒一大片。说不准还是你传染我的,我传染你的。”

“只是打听消息有什么用?就要实际去看一看才成。”

琇莹都不让郭贵人私底下做什么,就更不会让碧蓝去打听消息了。

郭贵人好歹是四公主的生母,她还没进宫,郭贵人就在宫里摸索了两年,她自然有她自己的生存之道,琇莹不会干涉太多。

琇莹的声音更低些:“也说不准是我心胸狭隘,心思阴暗,看人太过片面。可这里头,难保不会有谁是歪心思的,想着趁着孩子们生病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做一点点,都有可能要了幼小孩子的性命。

碧蓝小小的吸了一口气,跑到门口去瞧了瞧,见外头没有人偷听,四下里只有风雪呼啸声。

碧蓝才悄悄的回来,与琇莹说悄悄话。

“主子,宫里早就有传言了。”

琇莹问什么传言。

碧蓝小小声说:“奴才听主子的,进来之后从来不敢乱说话,但奴才住的地界儿,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谨慎的。她们侍候别的庶妃,嘴碎的很有几个。”

“说是早在万岁爷大婚之后,至近些年,宫里的皇子公主总是养不住,有的生下来当日就没了,有的养个两三年也殇了。一个接一个的早夭,就有人说万岁爷是被诅咒了。”

说康熙是被诅咒了,所以他的孩子活不长,不论是什么样的,都会早夭死去。

就连现在能活着的大阿哥太子,还有小公主,迟早都是要死的。

原因就是当初,先帝爷还在的时候,最为受宠的皇贵妃董鄂氏所生的小阿哥是让人害了生天花死的。

其中所害董鄂妃的就包括有康熙的生母佟妃。

佟妃也遭了报应,儿子登基没两年佟妃就去世了,这就是被反噬了。

而董鄂妃和孩子怨恨深重,万岁爷也跑不了,所以宫里才会这么些年一直死孩子。

这是宫里的大忌讳,是不许传说的。

当初仁孝皇后在的时候,宫里狠狠惩治过一回,本也是没有的事,全是些好事的人传出来的。又或者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心里想着要为哪个报仇。

但也并非杜绝了,仍旧有这种说法在私下里流传。

公主和皇子若是继续夭折,这种说法就永远无法禁绝。

碧蓝自己觉得这说法阴森森的,同屋的宫女每每说起来她从不参与讨论,但是都听见了,现在一句一句复述给琇莹听。

外头安静,但偶有小雀儿从枯枝上扑落下来的簌簌声音将碧蓝吓了一大跳,都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琇莹听明白了,摸摸小宫女的脑袋:“好了,这都是无稽之谈,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诅咒。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别放在心上了。”

碧蓝就刨根问底,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琇莹笑道:“以后啊,你就知道了。哪有一直养不大的孩子。都会好好长大的。”

碧蓝想起主子在郭贵人跟前的话,又想起素日跟在琇莹跟前的好处,虽说主子如今是个庶妃,但就主子这样的资质,说句大天的话,将来封妃都是不在话下的。

碧蓝就笑道:“奴才知道,主子是最有福气的,主子入宫了,福气满皇宫,宫里的公主皇子们自然能好好的长大了。”

琇莹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嘴甜。哪有这么往我脸上贴金的。”

主仆俩这里正笑闹,郭贵人却来了。

郭贵人一进来,瞧见琇莹脸上尚未收敛的笑意,心里就念了一声佛,叹道:“我得了消息就忙不迭的赶过来。生怕你心里不痛快想不开,如今倒是我多虑了。”

主仆两个还在这里说笑,瞧着倒不像是不高兴伤心难受的样子。

琇莹知道她们没听见前头那些话,也就跟着笑着起身去迎郭贵人,没提起那些。

“姐姐都知道了?”

琇莹拉着郭贵人坐下,外头的雪早停了,郭贵人身上有些寒气,但并无雪意,坐在炭火跟前,身上一下子就暖和了,琇莹道,“我是没有不痛快想不开的,姐姐别多想了。”

郭贵人最是紧张她得宠的事情。

不管康熙那里有个什么动静牵扯到自己,她都要翻来覆去的想个没完,连对她自己都没有这般上心,就生怕琇莹失宠不能得康熙的喜欢。

据琇莹看,郭贵人这个多思多虑的毛病,大概也是引发她旧病的罪魁祸首。

宫里的女人,尤其是没有什么位分品级的女子,真真是靠着帝王的宠爱过日子,若是没有宠爱,那就跟个荒草似的难以活下去。

也难怪郭贵人的眼睛总盯在这上头了。

见琇莹这样从容,郭贵人倒是把心放下了一半,问道:“是不是皇上临时有事儿,才叫你回来的?否则不该是这样的。晌午这时候将你遣回来,难不成都没留饭?”

琇莹但笑不语。

郭贵人一叹:“罢了,我知道,我就是问了你也不会说的。这是窥探帝踪的大事,按规矩我也不应该问。乾清宫那里没什么大动静,你这里也是好好的,只要没有触怒皇上,妹妹还有机会的。”

琇莹心说,是啊,只要那位大老板想,她可不是得随叫随到的被他折腾么。看今儿的情形,大概还是有下一回的。

毕竟她今儿好像没有让大老板满意,大老板要是还惦记着逗她驯服她,估计还会叫她去的。

冬日天短,又已经是这个时辰了,若是往日里稍微歇一会儿还成,但若是歇久了总免不了夜里走了困劲儿。

姐妹俩一处说话过了时辰,干脆就不午睡了。

一会儿闲着坐着说说话,也是个陪伴。

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多,郭贵人就预备着回去了,可她人还没走,外头就有人说,纳喇贵人来了,是专程来瞧庶妃郭络罗氏的。

想同郭络罗庶妃说说话。

这就奇了。

郭贵人转头看向琇莹:“这好端端的,她怎么专程来找你说话?”

纳喇氏不住在这里。虽同为贵人,但郭贵人与纳喇氏并无交集,寻常也不过是见面的情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琇莹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庶妃,同纳喇贵人更是没什么交往了。

“奴才迎贵人进门。”

琇莹说了一声外头能听见的话,又在出门的时候低声对郭贵人道,“等纳喇姐姐进来了,咱们自然就知道她是为什么了。”

琇莹直觉,长街上的遇见,恐怕不是一场简单的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