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会儿,三夫人忽然遇见些熟人,晓得姜秋姝的本事也就叫了个丫鬟陪着她,自己涌入了夫人堆交际着。
侯府的园子比起国公府的要精巧些,虽然不大,可院中盛开的奇珍花卉能够叫她多驻足几眼。
姜秋姝的步子也放缓了些,欣赏起美景来。
以往与阿娘住在乡野时,家中便以养花为生,所养的也不过是寻常的品种,嫁进国公府,她才晓得世间有那么多珍奇的花卉。
青石路的周围养着姹紫嫣红的花,姜秋姝看的入迷,拐角处落了好些个花瓣,上面沾染着泥土被踩踏过,姜秋姝满是可惜。
她又往另一侧瞧去,围栏处,两小儿好似在挖着什么,他们衣角处堆着好些花朵,等察觉到她的目光,两小儿吓得丢掉手里的花,跑掉了。
姜秋姝跟了上去,那两人衣着简朴应当是仆人或是管事儿的孩子。
她看着地上的九节兰,根系完好,只不过花瓣残损,她将东西捡起来,走到围栏处想要将九节兰重新栽好。
“娘子,奴婢来吧!”锦绣连忙道。
姜秋姝摇头,这九节兰多长在山野,比较难在宅院中培养出来,是不可多得之物,被人这般糟蹋,当真可惜。
她蹲在草丛中,小心将九节兰埋了回去。
“五叔母!这是在旁人府邸,怎可随意动人花卉!”裴承不知何时到的,神色忧愤的盯着她。
姜秋姝拍了下手掌的泥,对着裴承不悦的神情,有些好笑,“三郎君一叶障目,难道只知以管窥天?”
裴承自姜秋姝站起身来,看着被重新栽好的九节兰愣住了。
她方才是在将花重新栽回去?
他眸子渐渐落在了她的手上,原是纤手抚清月,被泥土弄脏像是白玉有瑕,叫人惋惜。
鬼使神差的他从怀中拿出手帕递了过去,“擦擦吧!”
姜秋姝未接,只是在瞧着他手腕内侧的红痣愣了瞬。
眼中漫天红色一闪而过,团扇遮住了大半的视线,那只伸过来的手手腕处的红痣比起高挂的红绸颜色还要深些。
姜秋姝垂眸,掩住所有的神思,在锦绣的搀扶下,直接离开了。
她晓得裴承看似温和,待人颇有风范,可其实也同定国公府大部分人,不喜她成了五郎的妻子。
裴承收回了手,那方手帕却被风吹离,他弯腰去捡,再起身时,她已没了踪影……
裴承暗恼,方才晃了神,他连致歉的话都没说。
姜秋姝离开院子,上了座小桥,打算去内厅安座。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那人影在瞧见她的时候步伐比方才要更加快了些,仿佛生怕她跑了。
“姜秋姝,你可晓得阿婆答应我何事儿了?”裴秋月洋洋得意。
姜秋姝不答,“你该唤我叔母。”
裴秋月心情立刻低了不少,“不喊又如何?”
姜秋姝轻笑,“这得问你五叔。”
裴秋月不情愿的行了礼,喊了声五叔母。就晓得用五叔来压她,若无五叔,她姜秋姝叔母都不是!
裴秋月想起自己与赵郎的事,定要与姜秋姝说道说道,也好叫她妒忌自己,就在姜秋姝要离开时,她特意抓住她。
姜秋姝只觉得烦人,人不找事儿,事儿偏找人。
“你以为今日太夫人允你出府是因何?”姜秋姝放低了声音,“你的婚事,太夫人早有决断。”
“你胡说!”裴秋月想要抓住姜秋姝,姜秋姝连忙侧身躲开。
姜秋姝挥退了周围的人,桥上此刻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为何胡说?”姜秋姝眸光头一次撕碎了温柔,也没了在定国公府的顺从,“正明侯府是门好婚事,我又怎愿你嫁得顺遂。”
“姜秋姝今日倒是露出真面目了!”裴秋月恨恨的看着她。
姜秋姝往侧行了几步,离远了她,“二侄女你我前怨已久,我又不是那高台静坐的菩萨,若真握手言和,才奇怪。”
她与赵士远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谓臭水配水沟,合该在一起。
“赵士远因你才与我解了婚约,侄女如今另寻高枝儿,可是瞧不上他了?”姜秋姝笑得温和,“如果真是这般,也怪不得你,只不过叔母以为你们之间的爱可跨越所有艰难险阻,原是我误会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爱可越过所有磨难!想起赵郎与她的感情,裴秋月神色戚戚,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能做何?”姜秋姝表情带着几分嗤笑。
“胡说!”裴秋月瞧见她眼中的鄙夷,心里像是被什么抓过样,“赵郎独悦我,我亦非他不嫁。我们之间又岂是旁人能决定的!”
姜秋姝哂笑,又望了望天,暗笑裴秋月的渺小。
人怎可与‘天’斗。
裴秋月阿耶早死,阿娘多年待在佛堂又不管事儿,婚事可是捏在太夫人手里的。
看出姜秋姝的意思,裴秋月气的眼眶都红了,“你等着,我与赵郎定可越过所有的磨难。”
姜秋姝临走时只遗憾的看了眼裴秋月,裴秋月更是被气的七窍生烟,心中更是坚决了不少。
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姜秋姝默默地走着,她是不愿意裴秋月嫁的如意,凭何害了人仗着权势,却依旧过的自在。
即便过了一年之久,即便自以为补偿了她,可她心中仍有怨气。
裴珉很好,配她是委屈了他,所有人都这般以为,可她不觉得,这趟浑水她没想过要蹚,只怪阴差阳错!
几人行了会儿,到了个小院子,领路的婢女忽然捂住肚子,嚷着要如厕,留下姜秋姝她们几人在此等待。
此地静幽,不大像要往内厅的方向,忽然姜秋姝站起身来,意识到不好,想要领着锦绣他们离开。
不远处亭台内,两名男子在对弈,一席焦月色圆领衫的男子执黑棋若有所思道:“圣人想要加封任大人为太师。”
另一位男子绣云纹元青色交领袍,腰间挂着枚白玉佩,执白棋,只一字便将黑子的路给堵了。
“那又如何?”男子声音极淡,毫无起伏。
李明澈气愤的看着另一男子,也就是裴珉,“任大人出身寒门,太师虽不过是虚职,可到底扬了威望,提了寒门的士气。圣人的想法你还不晓得吗?如今打压起世家丝毫不手软。”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裴珉将棋子扔回盒里。
李明澈也被他吓了跳,连忙四下探查着有无旁的人。裴珉势大权倾朝野,自然不怕,他就怕别人将这话按在他身上。
姜秋姝听着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捂住嘴,这还是他认识的裴珉吗?
竟然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五郎成了婚,怎也不带嫂子出来走走。”李明澈连忙转了话题,“今日嫂子也会来吧?若是有机会可前去拜见。”
“不必。”裴珉端起茶抿了口便放下了。
“你们毕竟是夫妻,过去的便过去了”。李明澈叹口气,似乎劝慰着。
姜秋姝没再去听,只暗自是思忖何人将她引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