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鹮从B市带来的行李中没装多少感冒药，除了特效退烧药能暂时缓解症状以外，其他非处方药物对流行病毒基本没什么效用。
从铝板中抠出两片退烧药喝水送下，药力似乎需要十几分钟才能起效。
送到房间的外卖沈鹮吃了两口就扔下筷子，反胃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她只觉得昨晚睡了十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攒下的力气没一会儿便消失殆尽，在沙发上都坐得摇摇欲坠。
“咱们回房间歇会儿吧，药效起作用还不知道要多久，还不如睡会儿养精蓄锐。”
沈鹮先一步坚持不住，跟吴敏璇说了没两句话就准备起身回房。
从沙发上站起的瞬间眼前一片眩晕，好像在纯黑色的幕布上洒下一把五颜六色的亮片，沈鹮一时间好像找不到平衡，到最后都只能扶着座椅靠背慢慢踱回房间。
沈鹮几乎是瘫倒在床上的那刻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只记得把手机紧挨着枕头边放下，剩下的一切便化成一团浆糊，再分不出半点脑力再去思考其他。
半睡半醒间体温似乎还在上升，脑门像是贴在谁家烧热的锅底上灼得她皮肤生疼，但身上的骨头缝里却开始渗出丝丝凉意，仿佛冰渣似地混在血液里，即便她下意识裹紧了床上的厚棉被却也无济于事。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沈鹮费了好大力气才挣扎着从昏睡中苏醒，嗓子撕裂似地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等着门外的人主动推门进来。
好在吴敏璇和沈鹮之间还有些默契，等了几秒钟没听见屋内的动静就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吴敏璇的症状似乎相较之下要轻微许多，起码还能维持原本的声音听不出变化，“阿鹮……”
“你说。”沈鹮没有太多力气开口，潜意识中她已经提前知道吴敏璇进来交代她什么。
“……刚刚节目组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咱们这边的情况。”
“……嗯。”
“你……”吴敏璇走近几步，把沈鹮埋进枕头里苍白的脸色以及额头凝结的冷汗看得一清二楚，心底遗留的那点侥幸也随之消失，“我去跟节目组说，把咱们的录制时间再推迟两天吧。”
沈鹮自认身体素质不差，这几年冬天顶着零下的气温，拍外景戏份时就算着凉感冒，睡一觉就能恢复元气。
“再看看退烧药起不起作用吧，还有一天时间，咳咳……”沈鹮抬头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她这一觉居然睡到了接近下午六点，“如果明早还是这样子，那就推迟吧。”
“好，”吴敏璇没再耽搁，帮沈鹮放在床头的水杯加满了热水就准备离开，“那你休息，别说话了，嗓子坏了也影响录制。”
“……嗯。”
随着房门落锁的声音，房间内再次恢复一片昏暗。
沈鹮意识逐渐变得飘忽，陷入沉睡前她还在默默祈祷，祈祷自己能像往常那样快速回血，当个称职的娱乐圈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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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甲流病毒的威力不容小觑。
在沈鹮半夜顶着肿胀的眼皮被脑袋里的钝痛磨醒时，她已经几乎老老实实放弃了幻想。
玻璃杯中的热水早就被她迷迷糊糊中喝得半滴不剩，沈鹮想要再吃几片退烧药试试。
最近的照明开关在床头另外一侧，沈鹮实在没有力气再翻身够到开关按钮，为了省些力气她摸黑下地，想要去客厅给自己再倒点水。
在酒店连续住下几天，沈鹮已经大概摸清了所有开关、家具的摆放位置，从卧室门出来右手边不远处就是餐桌。
小玫一般会把买来的矿泉水搬到餐桌上，靠墙码成一排，沈鹮循着记忆里水瓶的摆放位置转身向右慢慢摸索。
印象中卧室与餐桌之间有大约七、八步的距离，沈鹮抬脚才刚刚向前迈出两步，膝盖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块硬物。
刺耳的摩擦声从地面传来，沈鹮很快意识到那是餐桌座椅在地面短促滑行才会发出的声音。
昏沉的大脑虽然依旧能够支持思考，却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膝盖碰上座椅的瞬间，平衡感倏地从沈鹮身体内消失几秒。
待到维持平衡的脑垂体再次恢复功能时，她已经双手撑地摔倒在餐桌旁。
手中的玻璃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掌心滑落，沈鹮听见杯子“咕噜咕噜”滚向墙角，最后重重砸在墙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人在越是危急的时候，神志越是容易发散。
黑暗中她无法判断玻璃杯是否已经碎裂，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只剩下——那可是她近几个月以来最喜欢的一只杯子，还是找玻璃品大师手工制作的孤品呢……
回到B市她得再去拜访一次，看看人家还愿不愿意为她制作一只类似的。
“啪嗒——”
头顶的灯带突然被人打开，沈鹮被强光刺激得双眼紧闭。
只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先是小玫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吴敏璇一边把她从地上扶起，一边连声询问沈鹮双腿有没有受伤。
被两人扶着坐回沙发上，十几秒后沈鹮才终于适应了室内此刻的亮度。
她撑着肿胀的眼皮打开一条缝隙，远远瞥见玻璃杯原来砸在了吴敏璇卧室的房门上，怪不得这两个人醒得这么及时……
“我没事，就是……渴……”
从醒来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沈鹮再开口已经只剩下气音。
小玫麻利地找出备用水杯，盛满温水递到沈鹮手里，她仰头才刚刚咽下没几口，嗓子眼的灼热都来不及压下。
就看见吴敏璇面色铁青，沉着一张脸把体温枪的枪头对准她额角，“滴”地一声过后，电子音将屏幕上的数值毫无感情地播读出来，“体温，39.2摄氏度。”
“把水喝完咱们就去医院，”吴敏璇转身走进沈鹮卧室，把她衣柜中最厚的那件羽绒服从衣架上拽下，“我都已经退烧了，你还不见一点起色，再烧下去我怕你都要烧傻了。”
吴敏璇抱着羽绒服站在沈鹮面前，手指开始在手机上飞快操作。
“算了吧，等天亮了再去吧，保姆车司机这会儿都下班了……”沈鹮在横店有长期合作的司机师傅，只是凌晨这会儿一般人肯定都在沉睡，再加上身上乏力她张口就想拒绝。
“打车去，”吴敏璇将手机屏幕凑到她眼前，“已经打到车了，三分钟到，快穿上衣服，现在就往楼下走。”
沈鹮眨眨眼，抬头盯着吴敏璇看了一会儿。
她了解自家经纪人，这表情一旦在吴敏璇脸上出现，几乎就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了。
沈鹮轻叹一声，接过吴敏璇手中的羽绒服，“走……”
“……但是，这个天就穿羽绒服，真的很夸张诶……”
吴敏璇搀着沈鹮胳膊无声翻了个白眼，“别废话，快到十一月了，没人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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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鹮没让小玫跟着她一起去医院，白天就因为调整排期的事情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再不让孩子睡个整觉也未免太过于剥削劳动力。
半夜出租车来得很快，沈鹮戴着口罩和吴敏璇坐在后排，司机师傅朝后视镜里多看了两眼也没多嘴。
在横店做司机的时间久了，很难不碰上几个小明星，对从不追星的中年人来说倒也没有太多值得兴奋的理由。
吴敏璇拿着沈鹮的手机帮她在医院先挂上急诊，到了候诊大厅才发现除了她们以外，还有好几个感染甲流半夜扛不住来开药的病人。
沈鹮这会儿脑子感觉清楚了一点，回头冲吴敏璇咧嘴还笑得挺开心，“璇姐，你恢复得好快，比我多省了一笔医药费呢。”
进入诊室之后，值班医生打开手电，要看沈鹮扁桃体有没有发炎红肿。
吴敏璇还没来得及跟医生商量保护艺人隐私，沈鹮就先一步把口罩从自己脸上扯下来。
“啊——”
从小到大沈鹮也经历过无数次问诊，这流程她熟，主动张大嘴巴发声震动声带，好叫医生看得更清楚些。
“……”
吴敏璇在旁边又是一阵无语，发现沈鹮生病的时候确实要比平常迟钝许多。
幸亏医生似乎没认出沈鹮，搞得她心里还犯嘀咕，她素颜和化妆差距也没有这么大吧……
“扁桃体发炎了，去做个血检确定一下是不是甲流。”医生把电脑打印出来的检查单递给沈鹮，“急诊血检就在隔壁，十五分钟就能出报告，待会儿拿着报告回来再开药。”
护士从沈鹮胳膊上抽出的血液样本只有细细一管，单纯检查流感病毒类型需要的血量不用太大。
沈鹮按在臂弯止血的棉签还没松开，报告就已经送到了吴敏璇手上。
“确实是甲流，”医生上下扫过整页报告单，“炎症指数有点高，所以烧起来温度也高。”
沈鹮看见医生在电脑上搜索添加了好几种药，头孢呋辛就给她直接开了整整一盒，加起来一共有三、四样。
“国内没有针对甲流的特效药，这些药主要都是缓解症状为主，”医生把处方单交到吴敏璇手上，“甲流一般需要七到十天痊愈，主要还是靠自身免疫力。”
“那我朋友她昨天也发烧了，”沈鹮抬手指了指吴敏璇，“现在就已经退烧了，证明她免疫力比我好？”
“嗯，”医生的眼神在沈鹮和吴敏璇之间来来回回，最后目光落在沈鹮脸上，“你们演员都太瘦了，抵抗力肯定没有人家好。”
好家伙，原来认出她了。
沈鹮心想，那也没办法，干这行哪有不瘦的……
从急诊室出来沈鹮脑袋又有些昏沉，吴敏璇让沈鹮坐在候诊厅等着她去药房取药。
沈鹮坐在长椅上突然一阵畏寒，双手摸索着插进羽绒服外兜里取暖，没过几秒放在右边口袋的手机便开始震动。
沈鹮从兜里掏出手机才终于看见屏幕上飘过几条未读消息。
一个小时前：“阿鹮，你生病了吗？”
五十分钟前：“我在酒店阳台看见你被扶着上车，还是受伤了吗？”
“通话未接听。”
“通话未接听。”
最新一条消息发送时间是三分钟前：“我来接你，已经到医院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