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厢人声嘈杂,并没有听清楚后面说的什么。
进了电梯,陈宴礼重新点开她的消息。
这次听到清清楚楚。
“杜珩俞,我好像又……”
又什么?她为什么没说完?
戛然而止的话让他眉头不由得拧紧,指尖不自觉又点了一遍那条语音。
很快陈宴礼就发觉贺静媛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对劲,气息很虚弱,再加上她发错消息。
这下陈宴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丫头十有八九是身体不舒服,夜里难受爬起来发的消息,结果还发错了人。
出了电梯,陈宴礼加快脚步往停车场走。
去贺静媛家之前,先去了趟药店。
已是夜里两点,好在附近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
而另一边。
脑袋传来的疼痛感让贺静媛难受极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困意渐渐在消散。
时间在慢慢流逝,疼痛感却没得到一点缓解,贺静媛手肘撑在床上借力起身,另一只手往床头旁边的柜子摸去,费了好些劲儿终于摸到水杯,艰难地捧起杯子灌了大半,总算是好受了些。
而后继续躺下,她半眯着眼盯着上方黑漆漆的天花板出神,比起身体的疼痛,或许此刻心里的疼痛更为难受。
一安静下来,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响起林燕说的那些话,明明都听过无数次,可只要一想起,心里依旧无法接受,还是会为此感到难过。
即使贺静媛心里清楚,她的母亲不爱她这个事实,可那是生她又养育她的人。
那怕林燕母亲这个身份在她这里做的并不好,可她还是做不到不在意。
她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
窗外零碎斑驳的光照进屋里。
望着那束光影,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往下滑落,她的声音缥缈:“这是最后一次,我为你哭。”
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家,多好的一个词啊,却将她困了二十余年。
一直渴望的,从未得到过。
这次贺静媛无比坚定,既然注定无法得到,那就索性不再强求。
这个过程或许漫长又难捱,可只要撑过总会慢慢变好。
门铃声在此刻显得突兀。
恍惚间,门铃再次响起。
比上一次更为急切。
贺静媛摸起一旁的手机,点开屏幕看了眼时间。
两点五十八。
她想不到,这么晚了,谁会来找自己?
带着疑惑,贺静缓撑起身子,拿着手机下床,等她来到客厅,门铃已不再响。
难道是走了?
贺静媛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并没看到有人。
如果换作是别的时间,也许会不当一回事,可现在是凌晨两三点,独居的她跟诡异的门铃声。
这很难不让她联想到入室抢劫杀人案。
而就在这时,门口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
贺静媛听的得真真切切,难道那人又折返回来了?
贺静媛拖着不适的身体倚靠在玄关柜旁,心情忐忑地捏紧手里的手机。
今天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贺静媛脑子闪过很多的画面,她来不及捕捉,此时因为身体的不适,整个人是处于一个乱糟糟的状态。
手脚不听使唤在发抖。
正不知该怎么办时,捏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连来电人是谁都没看清,就接通了电话。
“喂。”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
下一秒,电话那头低沉沙哑的声音飘进她的耳中。
“别怕,是我。”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即便如此,贺静媛还是不太确定,拿下手机看了眼来电提示,通话界面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陈宴礼。
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袭来,彻底将她淹没。
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根本止不住,任凭她怎么去擦都擦不干净。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听不进去陈宴礼说的话。
直到门被人重重拍响。
贺静媛被吓得忘记了哭。
陈宴礼焦急的声音从电话传来,“把门打开。”
贺静媛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
门一开,就见陈宴礼拿着手机站在门口。
看到是他,贺静媛的哭声瞬间放大。
见她这般,陈宴礼心慌了,什么都顾不上,快步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抚掉她脸上的泪,心疼再也掩饰不住:“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陈宴礼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哭,以为是自己的出现吓到她。
贺静媛揪着他的衣角,站在原地泣不成声。
“是我不好,你想怎么着都行,咱们能不能不哭了。”陈宴礼垂头凑到她跟前,好声好气哄着。
可是现在贺静媛什么都听不进去。
陈宴礼深吸一口气,转瞬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人拥入怀里,掌心轻抚她的薄背,“想哭就哭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贺静媛把埋在他怀里,声音哽咽,“陈宴礼,你走的话就走的彻底一点,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真的很讨厌!”
此话一出,陈宴礼心猛地一紧,她哭......真的是自己,想到这儿心口隐隐作痛。
他是最不愿看到贺静媛哭,而自己偏偏成惹她哭的人,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贺静媛的哭腔还在耳边。
“你是这样,我妈也是这样,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你们凭什么都觉得我应该理所应当受着,凭什么就委屈我一个人,你们为什么不能正视自己的问题,到底为什么啊?”
这刻,贺静媛终于把心中的委屈尽数宣泄出。
她的哭声跟质问声如同千斤重锤,狠狠地砸在陈宴礼的心口,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
安抚的手停滞了两秒,再次落在她的后背。
陈宴礼声线低哑:“媛媛,对不起啊,让你难受了......”
贺静媛从他怀里抬头,眼圈猩红眼眶里含着泪直视他,“陈宴礼,你是不是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杀你给我带来的伤害?”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就错了,我不会原谅你的。”她咬着唇,身体在颤抖,“从你丢下我的那一刻开始。”
没错,贺静媛怪林燕,怪陈宴礼,怪所有人,最怪的还是自己。
这些年,她总在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他们抛弃,这个问题让她煎熬,渐渐她坚持不住,心理那道防线开始坍塌。
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陈宴礼听到她的这些话,心里无比难受。
“是我不好,这样如果能让你开心,那就一辈子不要原谅。”陈宴礼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心口处袭来的刺痛感在提醒他,做错事的人就应该接受一切惩罚。
怨不得任何人,是他自己太自以为是,自认为安排的很好,根本不懂这些会给她带来伤害。
所以是他活该。
贺静媛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至胃里翻江倒海,喉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她一把推开陈宴礼,捂着嘴跑进卫生间。
她跪在马桶边,双手撑在马桶两边,弯着腰开始抑制不住地呕吐,胃里在反酸吐出来的只有苦汁。
肠子就像被人来回拉扯,好疼......
身后突然多出一只手在帮她顺背。
今晚贺静媛除了喝水,并没有吃饭,干呕半天除了胃酸,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嗓子眼灼得像被火烧般疼。
更让她难受的是现在手又开始抽搐,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还没等她坐下,作为支撑力的手便垂下。
还好身后有一只手捞住她,不至于头扎进马桶里。
贺静媛额角冷汗直冒,因为疼痛而面色苍白,呕吐的不适感让她的眼角溢出泪光,整个人虚弱无力地靠在陈宴礼的怀里。
陈宴礼垂头眼眶发红地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束手无策,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揪住,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抽疼。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握成拳状,因为太用力指甲嵌进掌心,这些疼痛感都无法分走他的苦涩。
“现在好点了吗?”
他的声音哑的厉害,里面含着心疼。
闻言,贺静媛抬眼,眼神呆滞地看向他,而后缓缓喊他的名字:“陈宴礼。”
“我在。”陈宴礼哽着声回她,手安抚般摸着她的脑袋,想以此告诉她,自己还在。
“你是在哭吗?”贺静媛视线停在他的眼角。
陈宴礼摇头,“不是。”
“哦。”她扯了下唇,想抬手却发现还是使不上劲,只得放弃,“别哭,我没事。”
还是被她知道了。
看贺静媛这样,陈宴礼心里更不是滋味,真是个傻瓜,明明都难受得不成样子了,还有空安慰他。
傻子。
陈宴礼收起情绪,“好点没有,我扶你出去。”
“再等一下。”现在贺静媛浑身无力,别说站起来,连说话都费劲,“我没事......”
话还没有说完,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大脑,让她几乎要晕厥。
“好疼......头......好疼......”
贺静媛的手使不上劲儿,她难受得只能在陈宴礼的怀里晃动着脑袋。
可是越是这样反而越难受,锥心刺骨的难受。
她知道,这是老毛病犯了。
陈宴礼再也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掉,难以名状的心疼席卷他全身。
“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怀里的身躯在颤抖,而陈宴礼的手同样在颤抖,他越是想克制自己,想冷静下来,反而被恐慌席卷,从而使不上力气。
他拼命咬着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很快一股腥咸的血腥味在嘴里化开,好在这种方式,暂时让他克制住了恐慌。
陈宴礼赶紧将贺静媛从地上打横抱起,窝在他怀里的人又瘦又小,根本用不了多少力气。
刚走到门口,怀里的人再次开口。
“陈宴礼,我不去医院。”缓过劲儿,贺静媛觉得自己好很多,至少说话没有那么费劲了。
陈宴礼这次不打算由着她来,继续往前走,“媛媛,不舒服我们就要去医院让医生看看,不要强撑着。”
因为有先例,他不敢耽搁。
贺静媛的手扒着门,态度坚决,“我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用去了,你把我放回房间,等会儿我吃完药睡一觉就好了。”
因为就她这个样子,现在就算去医院,也无济于事,急诊看不了她的病。
“你又不是医生,你能知道什么。”陈宴礼什么事情都可以由着她来,唯独在这件事上,无法让步,“听话,把手松开。””
贺静媛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可她不想被他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所以也不打算让步。
“我不去。”
一时间,场面僵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