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卡宴向力和集团驶去,助理透过后视镜能清楚地看到自家少爷那张冷若冰霜的臭脸。
他早就习惯了少爷这幅表情,自从七年前传说中的那位女友和他分手后,少爷就没好过。
就在助理神游时,虞思邪以肯定的语气问道:“有看到医院门口停着的比亚迪吗?”
“有。”
助理是个很细心的人,对身边的人和事基本都过目不忘,即使是毫无关系的人。
这也是虞思邪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
此时,车堵在一所正放学的小学门口。
背着彩色书包、系着红领巾的小孩正开心地从学校的大堂跑出,校门口是来接孩子的父母。
虞思邪有个很荒唐的想法,或许夕桐身前真的站着一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
一旁扔着的手机里还播放着网红小孩的视频。
“有看到车后座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女人吗?”
他有点紧张,语气微微放缓,仿佛想要延长这个美梦般的幻想。
“有。”
助手继续道。
虞思邪控制不助地回忆分手那年他和夕桐发生关系的各种场景,次数太多,但他记得每一次都是做好了防护措施。
他向她保证过,等你愿意生了,我们再考虑孩子的事。
一声急促刺耳的鸣笛在对面的车道爆响,打碎虞思邪的幻想。
收到夕桐分手短信的那天,他也坐在车上。
身边坐着他的父亲,身前坐着他的前任上司。
今天是父亲和大领导四年合作结束的日子,这也意味着虞思邪在京市没日没夜替领导办事和替家族企业套关系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父亲认可了他,决定将京市集团分部彻底交给他打理,不再过问。
今天只需要吃好最后一顿饭就行。
22岁的虞思邪忍不住扬起嘴角,他用左手松了松领口永远整洁紧实的领结,趁着父亲和领导聊得开心,拿出手机准备告诉夕桐这个好消息。
以后他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见面。
就在这时对面的车流中爆出巨响的鸣笛。
一条孤零零的消息躺在空荡荡的聊天框里。
【虞思邪,我们分手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
此时,父亲的话锋转向了他。
“虞思邪,你晚上可要好好感谢一下秦叔这些年的栽培。”
虞平发现了虞思邪的心不在焉,默默扫了眼虞思邪的手机屏幕,眼里冰冷。
虞思邪自觉地熄灭屏幕。
“好的,父亲。”
他能做的,仅仅是把所有苦涩咽回肚里子,保持着表面上的欢快愉悦。
就像夕桐一直说的,他只是一个质子。
低调的车开进某条小巷子,在隐匿着的高档餐厅门口,他跟在父亲和领导身旁谈笑风生。
身侧的拳头紧握。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男友。
即使被分手,也做不到放下手上的工作,转头去找女友。
从京市到B市坐飞机只需要2个小时。
酒过几轮,虞思邪终于可以任疲惫和苦涩爬上自己的面庞。
雕花的木窗外,一只长得很普通的白色小鸟衔一根树枝,正停在光秃的树枝上。
黑色的眼睛望着窗子里繁华的景象。
它只停了一会儿就飞走了,带着树枝回到了屋檐下的巢穴。
他知道自己永远给不了夕桐一个普通人的陪伴。
分手后,虞思邪从未联系过夕桐。
不是他不想念,而是他不敢。
纵然脱离了父亲的控制,也走到了和当年领导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依然害怕再次伤害她。
……
当下。
虞思邪并没有继续问助理有关比亚迪的事。
那份恐惧和自责深深刻在骨髓里。
然而,助手却道,“是带着一个孩子的灰衣女性吗?就站在比亚迪车边。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女性给她打着伞。”
车开了,绿灯亮起。
……
这几天夕桐忙得要命,她根本没空关注一直给她发消息想要约见面的周昊宇。
苏璐瑶又回A县了,苏妈妈生病了。
夕桐想跟苏璐瑶一起回去看看苏妈妈,毕竟当年若是没有她的细心照顾,她不敢想象自己如何能顺利生下小止并将他带大。
但苏妈妈拒绝了夕桐的请求,说是没有大事,让她安心做自己的事。
苏妈妈说她非常支持夕桐想要进军医疗行业的想法,帮助有需要的普通人,这是个大好事。
夕桐有很多不能开口的话都会跟苏妈妈讲。
当年和虞思邪分手后,她并没有像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苏璐瑶没谈过对象不理解她。
一直在开导夕桐的是离过两次婚的苏妈妈。
于是,夕桐只得加快进度工作。
她想尽快解决手上的事,回去看看苏妈妈。
她不能再犯曾经没有陪伴外婆的错。
但苏璐瑶不在,夕止就必须由夕桐亲手带。
虞思邪又住在附近,她不敢请别人来帮她,万一被他看到夕止,后果不堪设想。
W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电梯。
“夕总这酒店造得是真不错啊。”
“是啊是啊,早就听说了海城集团这些年扩展了业务领域,没想到这么成功。”
一群穿正装的领导簇拥着身穿紫色包臀裙和同色系短款西装上衣的夕桐。
电梯缓缓地升上顶楼。
政府的领导都不是好说话的人,虽然嘴上一直称赞,但谈了好几天也不松口广成医疗的项目,夕桐无奈之下才在酒店定了晚宴。
她面色自如地带着领导在酒店最美的顶楼星空花园欣赏W市的夜景,丝毫没有被拿捏的焦急,仿佛今晚真的只是吃一顿饭而已。
相比最终肯定会拿下的项目,夕桐心里还有另一个担忧。
此时,一个人待在酒店套房里的夕止。
孩子不是没有离开过她和苏璐瑶,但让他完全一个人呆着,还是头一次。
房间的桌上还放着备用的房卡,夕桐心里有些没底。
万一夕止一个人跑出去,走丢了该怎么办?
从星空花园的南边望去正好能将W市的三所公立医院全部纳入眼底。
夕桐想做的不仅是单纯的PPP(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与政府合作运营医院,对技术赋能基层医疗也没有很大的兴趣,力和集团就是专门深耕这一领域的。
她真正想要的有两个方面。
一个是开发商业保险补充,即普惠型补充医疗保险。
这能帮助到因为紧急情况而无法用医保支付医疗费用的特殊人群。
另一个是,互联网医院共建。
这将使因为医疗系统有限而无法获得即使诊疗的普通市民得到机会。
大量的医疗数据能为病人提供有效的信息和帮助。
“夕总这步子迈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的领导整个人都要扑到夕桐身上,他光秃秃的头顶泛着油光,手在看不见的地方虚浮在夕桐的腰上。
她忍下胃里汹涌的恶心。
一旁的领导都视若无睹地吸艾草烟,跟她们保持距离。
虞思邪走出电梯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傍晚才知道夕桐要直接请领导吃酒谈项目,根本没有时间阻止她。
他在里面混过四年,什么肮脏的交易没看过。
夕桐走这步棋是最快也是最损己的。
他不愿意看她走这步路。
虞思邪眉头紧皱,就在他想要上前打断时,那只放在夕桐腰后的手毫无征兆地撤开了。
那位所有人都惧怕的大领导忽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微笑的夕桐。
借着花园里淡黄色的灯光,虞思邪能看清夕桐脸颊的两抹红。
她喝了不少。
夕桐的酒量不差,就是酒品不太好,醉了以后有点疯疯的。
但此时异样的面色,她丝毫没有失了分寸,面对领导的动手动脚毫不慌张。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虞思邪才走到夕桐的身边。
花重金打造的浪漫天空花园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夕桐领口的扣子在人都离开后被她解了三颗。
天冷了,他想替她扣上扣子,却没有动手的资格。
夕桐并没有因为虞思邪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
他会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首先他们是合作关系,本该一同跟政府谈项目。
其次,夕桐知道虞思邪曾经在政府里打过很深的交道,人脉的广度不是她能想象的,没有什么事能在这个领域逃开他的法眼。
但夕桐就是不想要虞思邪在这个部分插手,有一种倔强的情绪在心里无声滋长。
她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不是当年那个女大学生了。
项目谈成,心情好,夕桐的话也多了。
“不好奇我说了什么?”
虞思邪更担心夕桐喝了酒吹风第二天会不舒服,他没有多想,随意扯了一个可能的理由。
“最近W市哪里又有亏空急需资金?”
夕桐摇了摇头,不再卖关子。
“三天前我开车路过清廉路,看到一个光着头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骑着一辆共享单车,车筐里放着一个不小的黑色塑料袋。”
两人都知道中年男人就是晚上的咸猪手领导。
红唇一张一合,“看到熟人我自然要打个招呼,但没想到我还没靠近,他就直接摔在地上,黑色塑料袋中的东西全散了。”
“虞总知道是什么吗?”
夕桐沾着水珠的手指戳向虞思邪的胸口。
她醉了,竟然不自觉地想要碰他,这个讨厌的人。
“钱。”
虞思邪了然,笑了。
人的贪欲永远不会有尽头。
一个小黑色塑料袋装的钱能有多少,最多二十几万,这么一个大领导为了这点钱贪污,可真是太蠢了。
此时,虞思邪也不得不感慨夕桐的好运气,就像传闻中的那样,上帝都在眷顾她。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另一个来意。
虞思邪做事不拐弯抹角,他直接道出,毫无铺垫。
“你身边有一个孩子?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了。”
如果夕桐真的去父留子瞒着过了七年,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此时夕桐的眼里,虞思邪因为月色和灯光更加俊美的脸庞是有毒的罂粟花。
他冰冷的质问宣告她无期徒刑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