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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能

“希望江小姐对我们今天的谈话保密,尤其是不要向与淮透露一个字。“江稚没有表态,起身离开茶室。

人走茶凉。

唯有桌上香炉的白烟,仍在日光纤尘中虚虚飘散。雾锁烟迷。

江稚出门往右走了几分钟,恍然发觉周围景色陌生,透过古朴的菱形雕花木窗望去,竹影斑驳,浮光跃金。

有些刺眼。

她迷路了。

索性在墙边的长椅坐下来,安静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团猫影滚到她脚边,四脚朝天,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见江稚没反应,腼腼不满地撞了她一下:“喵!!”江稚这才回过神,笑着摸摸它脑袋:“我们这是和好了,对不对?”腼腼高冷地举起小爪爪,轻拍向她掌心:“喵呜。”达成共识。

“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再把你弄丢了。”腼腼像是听懂了似的,慢慢眨着金绿色大眼睛,很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传达友好信号。

有腼腼带路,江稚顺利回了南院。

路过池塘边,她看到先前种下的月季家书顶端冒出了个花苞,长得小小粒,分明弱不禁风,却迎着阳光,肆意生长。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将柔嫩的小花苞掐掉,顺便撇下两片黄叶。程与淮是第一个发现花苞消失的人,他今晚有私人饭局,回来已是九点多,发现早上还在的花苞竞不见了踪影。

他叫来林管家,沉声问是怎么回事。

林管家也不清楚什么情况,以为哪个佣人多手多脚闯了祸,调取监控后才确认花苞是江稚亲手掐掉的。

江稚正趴在床上神游天外,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渐近,她才反应过来,立刻闭眼装睡。

程与淮停在门口,门没关,灯也亮着。

他往里面望了一眼,她可能身体不舒服,今晚睡得比平时早,本想问下她腰伤情况,只能作罢。

正要走开,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搭在腰间的薄被滑落大半,他亲自领教过她睡觉有多不老实,放轻脚步走近床边。

灯光橙黄,女孩子安静睡着,浓睫低垂,乌发散乱,衬得肌肤如月中聚雪。摆在床头柜上的瓷瓶,插了束红玫瑰,娇艳欲滴。半分比不上她的好颜色。

程与淮转开视线,弯腰拉起薄毯。

清冽男性气息笼罩而来,江稚瞬时心弦绷紧,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好端端的,她干嘛要装睡?

装就装吧,还慌里慌张挑了个对腰特别不友好的睡姿,难受得不行,只能翻身调整。

这一翻可好,被子掉了,还把他引进来了。薄被重新搭回腰间,无形的压迫感也随之减去大半,房间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但江稚知道他还在,而且就站在离床边不远的位置,存在感强烈到难以忽略。

他为什么还不走?

江稚心乱如麻,无法想象,他此时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在看她。又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无声流逝。

还不走,还不走!

他到底要做什么呀?

实在受不住了,江稚败下阵来,发挥出色演技,佯装打了个冷颤,抱着手臂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立在床前的男人,她惊讶地坐起身,明知故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程与淮压着唇角上扬的弧度,似笑非笑:“想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还是没忍住,他低笑出声。

江稚本就脸皮薄,听到他笑,更加恼了,气鼓鼓地随手抓起一个枕头砸过去。

原来他早就发现她在装睡,还故意留下来等着拆穿她!怎么感觉这人好像变坏了,他的绅士风度呢?程与淮稳稳接住枕头,放回床上。

江稚瞪他一眼:“我装睡是有原因的。”

“哦?“程与淮饶有兴致地问,“什么原因。”“我是想试探你。”

“试探我什么?”

不方便坐她床上,他随意往床头柜一倚,姿态清越,玉树临风。江稚被近在眼前的美|色勾得目不转睛,唇干舌燥,咽了咽嗓子才说:“试探你会不会再次趁我睡着,见色起意,兽性大发。”与其一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不如主动出击,先发制人。程与淮捕捉到关键信息,慢条斯理挽起袖口的动作一停。“再次?”

“对,“江稚点点头,指着他唇角结痂的伤口,坦然地问,“你昨夜肯定发现唇边的口红印了吧。”

见他沉默,等于是默认了。

果不其然!

她验证猜测,开始倒打一耙,理不直但气很壮:“那时,我们躺在草地上睡觉,你突然凑过来亲我…”江稚不再往下说了,眼神恰到好处地含羞露怯。许久没得到回应,她难免心虚,试探性问:“你该不会觉得我在说谎吧?”程与淮神色若有所思,对于睡着时唐突她的事,他完全没有印象,相关记忆是空白的。

但不否认,以过去的经验,这种事确实有可能发生一一他又一次混淆了梦境和现实。

程与淮轻揉眉骨,声线极为低哑:"抱歉。”也许,他该找个时间去看心理医生了。

他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偷亲她了?!

还为此道歉?

江稚直接懵了,那些话都是她颠倒黑白胡扯的,为什么他会承认啊?!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说,她知道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真相,在她偷亲他之前,他就醒来过,还趁她睡着,神不知鬼不觉地……亲了她?两人各有各的不确定,彼此目光忽然撞上,又微妙而默契地弹开。一个垂眸沉思,一个心潮起伏,谁也没有再出声,沉默混杂着暖昧不停发酵,四处弥漫。

大约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

久到江稚都开始犯困了,终于听到男人开口,嗓音里仍带着一丝喑哑:“早点休息,晚安。”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

他知道她睡觉的习惯,没有帮她关灯,也没随手带上门。他一走,房间里就空了。

困意也跟着消散,江稚望向窗外,放任思绪游离。夜里起风了,吹开一角纱帘,月色流淌进来。后来也不知几时睡着,梦做得断断续续,先是和他争辩谁亲的谁,没辩出结果反而又亲上了,床轰然倒塌,接着天也塌了,末日来临,被变异怪物追赶,快要跑断气……

次日,江稚打着哈欠欠下楼,男人正好在煮咖啡,仍是一身正式的衬衫长裤,身形挺拔,丰神俊朗。

相比她的萎靡,明显能看出他昨晚睡得很好。哼,真不公平。

江稚想要半杯咖啡,他没给她:“喝中药不宜喝咖啡。”又问:“腰还难受吗?”

江稚坐在桌前,揉揉脸提神:“不怎么疼了。”程与淮端着咖啡在她对面坐下:“等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他特意推掉上午的行程,空出时间。

“程总,不用麻烦你了,甜甜会送我。”

江稚知道他晚上的航班飞巴黎出差,航线已经提前申请好,不想他来回奔波。

而且她和甜甜还得先去趟莞城,有个朋友的猫最近情绪反常,频繁离家出走,让她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静默一瞬。

程与淮薄唇微抿,不带什么情绪地"嗯"了声,没再多言。喝完咖啡,他便上楼去了。

等江稚回房收拾好行李,他又适时出现,帮忙提着行李箱下楼,送她去侧院停车场。

腼腼跟在她脚边,亦步亦趋。

老太太得知内情后,纵然心里不舍,还是决定猫归原主。江稚本来也想把小狸花猫一起带回山庄,可小狸花生性不羁,不愿舍弃自由,她只好拜托林管家在后山水潭附近定时放置猫粮。走到池塘边,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那棵阳光下的月季。程与淮每次经过都会习惯性看一限,最早发现花苞的也是他。“为什么掐掉花苞?”

明明从种下那天起,她就满心盼望着花开。江稚有理有据地说:“月季苗子定植没多久,植株还很弱小,开花会消耗掉大量养分,不利于根系枝叶生长。为了长远考虑,只能忍痛把小花苞掐掉。”其实这朵花有什么错呢,它只是出现在不合适的时间。“你对园艺这么有研究?”

“还好吧。"江稚比了个拿捏的手势,谦虚道,“略懂一二。”她在斯京住处二楼的露台,种满了花。

回国这段时间,她让助理贝贝隔几天上门浇水施肥,修剪残花败叶,埋进角落的小池子里堆肥。

很快侧院就到了,程明朗早已在停车场等着,打过招呼后,颇有眼色地去接行李箱。

程与淮没松手,直接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又叮嘱他开车注意安全。程明朗简直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江稚坐上车,腼腼也自觉钻进航空箱,寻了个舒服位置抱着小玩偶睡觉。“程与淮,“她系好安全带,倾身探出窗外,笑吟吟地挥手同他告别,“再见,程与淮。"<1

“再见。”

程与淮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拐过弯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车子开上高速没多久,江稚接到莞城朋友打来的电话,说是临时有突发状况,外公不小心摔倒住院了,只能另外再约时间。“甜甜,回桐城吧。”

其实一离开澄园,程明朗就察觉到她心情低落下来:“跟你说件开心的事,舒宇这狗东西被家里停了所有银行卡,以后也不能再借程家的势,在外面横行霸道,吃喝玩乐了。”

江稚还没想好怎么跟舒宇算账,没想到他就被程与淮出手收拾了,倒省得她费心费事。

“打蛇打七寸,你哥这是精准击中了舒宇的要害。”“可不是,听说舒宇气得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腼腼似是不满被他们忽略,喵喵叫了两声抗议。“这小家伙。“程明朗吹了记口哨回应,又欣慰地笑了笑,自从江稚来澄园后,腼腼的抑郁症就不药而愈,重新变得活蹦乱跳了。真好啊。

有人疼爱的小猫咪才不会皱皱巴巴。

“甜甜,"江稚的手搭在航空箱上,望着窗外轻轻叹息,“昨天你妈妈找我了。”

程女士只要求对谈话内容保密,没说对谈话这件事保密。她没打算瞒他。

程明朗大概能猜到他妈会说什么,沉默几秒:“她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嗯。”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江稚疲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