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雾
江稚太过沉浸于骂渣男,连关门声都没听见,直到男人温热的手搂向她腰间,接着,后背也有熟悉的体温贴上来。
他的吻,犹如春雨般,既轻,又细细密密地落在她颈间。江稚忍不住颤了下,倒没被吓到,只是有些意外。元旦假期里,他每天都有事外出,回到家必做的三件事:先洗干净手,再到衣帽间换舒适的家居服,最后就是……亲她。一号那天,她在露台晒太阳睡到日落西斜,他把她亲醒,喊她睡美人,还不由分说挤进躺椅,碍于空间太小,让她压在他身上,继续亲。次日,他回得比较早,她窝在沙发玩手机,他把她抱坐到腿上,来了个法式热吻。
附赠新鲜出炉的法棍面包。
可惜只摸得着,吃不到。
三号那天,他出门不到两小时就回来了。
她在书房改论文,他把笔电合上丢到一边,直接压着她在书桌上辗转地亲。还把她…揉疼了。
三天里他都严格执行洗手、换衣,亲她的顺序。今天是怎么回事?
但不得不说,接吻这种事真的会上瘾。
勤学苦练之下,他的吻技越发精进,他们也培养出了绝佳默契,嫌慢就勾他舌尖,撩拨一番,嫌快嫌重就轻咬他唇角……节奏全由她掌控。大多数时候她只需要享受就好了。
可此时,江稚还在和宋雅南通着电话呢,怕弄出什么动静被听了去,她只敷衍地回应了下,指指手机,眼神示意:
等我讲完电话。
谁知却引起他的不满。
男人两指轻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脸微微扳向他,就这么吻了上来。极尽耐心地描着、吮着,碾着,咬着,由轻转重。江稚既要应付他,又要分心心去听宋雅南说了什么,起初每句话都听得清,还能含糊地以"嗯嗯“啊?”"这样?“就是″做出回应。渐渐地,男人趁她开口说话,舌尖闯了进来,肆意搅动。江稚再也无法握住手机。
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到了沙发边,她掌心抵在他肩上,往外推。没用太大的力气,被他禁锢在怀中,她也没多少力气可用。…推不开。
只能任由汹涌如潮的热吻将自己淹没。
“稚稚?"手机里传出宋雅南疑惑的声音,“你还在听吗?”江稚想回答她,可惜有心无力,嘴唇被严实堵着,根本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她神经紧绷,提心吊胆,生怕被宋雅南发现什么异样。宋雅南完全不知道那边是怎样缠-绵的亲热场景,还在奇怪地嘀咕:“难道是信号不好?”
“稚稚?"她扬高音量又连着喊了好几遍,“稚稚?!”江稚晕乎乎地想去摸手机,被按住了手,男人长指滑入她指间,十指交扣。手机从沙发边掉到了地毯上。
他的吻炙热地烙印在她耳畔,用的是气音,低哑又磁性:“专心点。”江稚懊恼地咬了一口他下巴。
后面,她连宋雅南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这次亲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久到桌上的热奶茶都失去了温度,程与淮终于停止掠夺,退出她的唇舌,从地毯捞起手机,物归原主。
手机屏幕暗着,通话已经挂断。
衬衫被攥得皱巴巴,他松开怀里的人,起身进了厨房,洗净手,倒了杯温水回到客厅,喂她喝下。
江稚浑身发软,喝完水后,干哑的喉咙总算好受了些。等始作俑者进主卧衣帽间换衣服,她又缓了几分钟喘匀气,回拨给宋雅南。宋雅南应该有事要忙,没接电话,响到忙音自动挂断。江稚点开相机照了照,肩上前两天留下的吻痕仿佛枯萎的花瓣,如今旁边又多添了一片新的。
她拉起滑落的领口遮住。
男人果然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沉迷美-色真要不得啊要不得。江稚凝了凝神,打开保温盒,戳起一块红米肠塞进嘴里。在了解到方耀的真实为人后,很多事情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了。她被嘉林银行卡贷款流程,会不会其实是方耀的手笔?方菱只在银行挂着虚职,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权限。方耀作为幕后推手,利用了妹妹的骄纵任性,借这把刀直指向她。当时程与淮为她出头撑腰,她确实很快就收到了嘉林副行长的道歉电话,但对方既傲慢,又毫无诚意,她越发坚定不会再继续合作。接下来,方氏不堪冲击,客户流失,股价跌停,引起董事会严重不满,现任总裁蒋定非也面临被撤换的危机……
最大受益者无疑就是方耀。
他藏在背后,借妹妹之手推波助澜,搅弄风云,又作为代表出面敷衍向她道歉,从而激发程氏和方氏的矛盾,借机把蒋定非拉下来,最后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不说,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江稚越想越气,这男的心机好深,手段却算不上高明,只会躲在女人后面搞事,敢不敢有种点?!
再者,她清清白白,哪哪都好的一个人,竞被他空口白牙污蔑成玩弄感情,一脚踏两船的所谓“渣女"!
他居然还说她长得丑?
没脸出来见人??
谁能丑得过他那副虚伪的嘴脸?!
最让人不适的是,许铭安既已听信谣言,误会她和方耀曾有“那些过往",却多次"好言"劝她去参加订婚宴。
他到底是何居心?!
手机接连震动起来,屏幕跳出宋雅南的名字。江稚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绪,接通电话。宋雅南解释自己刚刚催稿去了:“你那边信号不好吗,怎么讲着讲着就没声了?”
“可能吧。”
江稚含混不清地笑了笑。
宋雅南也没多想,继续捡起方才的话题:“方耀这狗东西实在太无耻了,一边恶意造谣给你泼脏水,一边又假惺惺地装大度出来维护你,自己倒是博得不少好名声,恶心死了!”
“如今事情过去两年多,已经错失最佳澄清谣言的时机,长多少张嘴都说不清了。就算现在把真相宣之于众,又有什么用呢?”可如果任由渣男不需要付出半点代价,还名利双收,她想想都替江稚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啊?!
“不,"江稚若有所思道,“我恰好觉得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当年谣言四起时,她远在国外,爷爷也病重在苏州老宅休养,风言风语传不到他耳边。
如果他知道了,就算拼着最后一口气也定会出面为她洗清污名。如今她反倒庆幸当时爷爷什么都不知情。
宋雅南不解:“为什么?”
“你不是说许婉宁的订婚宴搞了很大排场,想必宾客名单能够涵盖当年流言的传播范围吧?”
宋雅南眼睛一亮:“你是想…”
江稚本来没打算掺杂进这些破事里,只想离许铭安一家人越远越好,最好此生不复见,可他们非要跳出来恶心人。
既然他们这么体贴地把戏台子搭好了,宾客们也齐聚一堂,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将所有谣言一并澄清了。
“妙啊!"宋雅南忍不住拍手叫好。
兴奋不到两秒,她又有了新的忧虑,“可是没凭没据的,谁会相信呢?”“事在人为。“江稚就不信还有真相无法洞穿的谣言。“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宋雅南磨刀霍霍,“争取到时一举锤爆渣男!”
江稚没跟她客气:“好。”
“那我继续催稿去啦!随时联系,拜~”
通话结束后,江稚认真细致地从头到尾捋了遍脉络,分析出其中涉及到的各种利益关系。
程与淮换好衣服出来,见她躺在沙发望着天花板出神,他坐到边上,轻抚她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江稚在他掌心蹭了蹭,搂住他手臂,坐起身靠上去,简单跟他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程与淮越发地面沉如水。
他对方耀这人没什么印象,但在背后做出这种没底线的恶心事,实在令人不齿。
既然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后果。
“需要我帮忙吗?”
这种小事情哪用得着麻烦他?
江稚心心里已经有大致的计划了。
“当然需要。"她指尖碰了碰他喉结,又滑向锁骨,在上面划来划去,“唔,我今晚想吃豉汁排骨煲仔饭。”
程与淮喉结微滚,知道她想自己解决,便没再多说。他低头轻吮住她的唇:“先收点劳务费。”腻歪了片刻后。
程与淮起身整理好衣衫,进厨房给她做煲仔饭。顺便,给高阳发了条信息:
“查一下嘉林方耀的资料。”
大大大
很快就到了周三。
许婉宁和方耀的订婚宴在许氏旗下的高端酒店举办,现场布置得尤为高调奢华,梦幻星空主题,水晶灯巨瀑般倾泻而下,周围密集点缀着星星灯,如同漫天繁星闪烁。
舞台正中间的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准新郎新娘的恩爱过往,甜蜜点滴。江稚抵达酒店时,宾客们基本都到齐了,她一出现,毫无悬念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袭浅蓝色丝绒长裙,收得纤腰曼妙,裙摆点缀丝丝缕缕不规则的莹白珠线,行走间泛出粼粼波光,飘渺灵动,摇曳生姿。仿佛那首知名歌曲中来自贝加尔湖畔的月光,清澈又神秘。江稚自知备受瞩目,丝毫不怯场,施施然地走入宴会厅,经过蒋定非前面时,停步朝她颌首致意。
蒋定非回以浅浅一笑。
站在蒋定非旁边的方菱则是无语地撇过头去,江稚还真是爱出风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喧宾夺主。没两秒,方菱又重新转过来。
以前光顾着看江稚那张漂亮的脸蛋,怎么没发现她身材也这么顶?还有,她穿的那条裙子,设计好新颖独特,又美又仙,是哪位大师出品?其他人目光也不约而同追随着江稚,难掩惊艳之色,甚至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一一
“这位美女是谁啊?”
“许家千金,许铭安和前妻的独生女。”
有人对上号了:“也就是方耀那个水性杨花,脚踏两船的前女友呗。”“什么情况?不是说他前女友长得丑,都没脸出来见人的吗?!”“啧啧,方耀眼瞎你也眼瞎吗?到底谁美谁丑自己眼睛不会看?!”众人视线毫不掩饰地在江稚和准新娘身上转换。作为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许婉宁身穿高定复古礼服裙,盛装打扮,头顶皇冠,戴着繁复钻石项链,无疑是现场风头最盛。可细看之下,难免有用力过猛的嫌疑。
反观江稚,只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挪不开眼。肤白貌美,风致亭亭。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落落大方,明艳动人。又有种“清水出芙蓉"的自然纯粹,不染尘俗,美得轻轻松松。大家得出一致结论一一
“哪有什么可比性?”
“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谁是珍珠谁又是鱼目,仿造得再逼真也只是冒牌货。”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方耀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宋雅南听得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本来美这种东西吧,见仁见智,各花入各眼,主观成分很大。方耀情人眼里出西施,说出许婉宁比江稚更漂亮这种瞎话,也无可指摘。但是,在极具权威的绝对性美貌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江稚这算不算是凭借一己之力统一了大家的审美标准?也有懂行的人注意到江稚颈间叠戴的项链:“那条星月项链明显是定制高珠,价值连城,怕是只这一条就压过了许婉宁的全身行头。”“方耀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哪,这么美的姐妹花都给他曜嚅了,享尽齐人之福,前任现任居然还能聚到同个场子……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瞧这暗潮汹涌的,今晚有好戏看了!”许婉宁站在台上,听着底下的议论声,心中不快,面上仍维持得体微笑。“宁宁,"吕丽在她身后轻声提醒,“今晚是你的主场。”许婉宁点点头,挺直腰身,挽着未婚夫来到江稚面前,笑容甜蜜。“姐姐,欢迎你来参加我和阿耀的订婚宴。”江稚视线越过许婉宁,淡淡地扫向方耀。
方耀也正看着她,神色坦然,半点不见心虚。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曾受他污蔑抹黑,无辜背负骂名,且知道实情的当事人。
加害者做尽坏事,从来不会反省,更不会愧疚,只会变本加厉,将软柿子捏得粉碎。
这些年来,江稚退让了太多次,也渐渐懂得一个道理。面对谣言诋毁,被泼脏水,一昧退让绝不可取。什么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某种意义上,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正确做法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及时予以反击。就该理直气壮地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两人对视时间太长,气氛也有说不出的怪异。许婉宁生怕他们旧情复燃,颇有危机感地,立刻以宣告主权的姿态,挡在方耀前面。
方耀不想参与她们之间的争端,找借口走开了。江稚更无意浪费时间,转身正要走,又被许婉宁拦住去路。“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爸爸把许氏酒店集团的股份转到我名下了。”
她嘴上说得轻松,实则经历了一番波折。
吕丽担心女儿嫁入方家会被看不起,便要求许铭安转让部分股份,他当然不肯同意,可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枕边风阵阵地吹。加上许铭安之前亲手把大舅子送了进去,对妻子多少心怀愧疚,她又有孕在身,怕万一儿子有个好歹,几经犹豫权衡后,他只好答应了她。许铭安给许婉宁转让5%股份的事,江稚早就从雷秘书那儿知道了。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怎么?你们母女俩就这点本事,只能弄到百分之五股份?”许婉宁顿时一噎,哑口无言。
那可是百分之五的股份,爸爸当时心疼得就跟割肉似的,很少吗?!她一下子慌神了。
难道爸爸瞒着她和妈妈,偷偷给了江稚更多好处?吕丽一直在留意她们这边,见势不妙,马上拉着许铭安一起过来了。江稚上次见到吕丽,还是在前年爷爷的告别仪式上。许久未见,吕丽居然胖了一圈,面相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一番虚与委蛇的寒暄后,吕丽满脸关切道:“稚稚,阿耀原是你爷爷为你相中的,如今他成了宁宁未婚夫……阿姨完全能理解你受了委屈,心里不好受。”“所以作为弥补,阿姨特地为你精挑细选了一位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精英男士。”
吕丽指着不远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吴总是做房地产的,身家好几十亿,才华横溢,幽默风趣,年纪是大了一点,胜在温柔体贴会疼人。”男人有所察觉,笑着举起酒杯跟他们打招呼。江稚笑而不语,吕丽耍的什么花招她心里门儿清。她看了眼一直没吭声的许铭安,他眼神闪躲,但显然对此并不意外,甚至还乐见其成。
他当然乐见其成。
这位吴总就是雷秘书跟她提过的,许铭安最近在接触的投资商吧。看来为了搭上吴总这条线,他不惜走捷径以她为筹码,做某些利益上的交换。
真是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盘。
怎么说呢?
江稚倒也不意外他能做得出来这种卖女求荣的事,内心毫无波澜。“这么好的男人,还是留给你女儿当二婚备选吧。”“你尔……”
吕丽笑意僵住,霎时红了眼眶,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许铭安怕妻子情绪起伏大动了胎气,赶紧揽住她安抚。他看着江稚,沉下脸厉声斥责道:“怎么跟你阿姨说话呢?!”吕丽轻扯他袖子,温温柔柔地劝道:“我没关系的,你别吓着稚稚和宝宝了。”
许铭安这才想起正事,缓和了语气。
“稚稚,爸爸养了你十三年,自问掏心掏肺对你好,爸爸还能害你不成?吴总为人稳重踏实,富有责任心,又对你很有好感,也很有诚意……好感?
面都没见过能有什么好感,见色起意?
诚意?
利用她又能拉到多少投资,得到多少好处?江稚算是听懂了,他们三个人已经提前商量好价钱,坑也挖好,就等着她往里跳了。
又或者,打算直接把她送到那位吴总的床上去?真有意思。
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阵阵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宾客们面露惊讶之色,停止谈天说笑,纷纷起身相迎。方耀父亲更是激动地冲到最前面,受宠若惊的缘故,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程总赏光莅临,蓬荜生辉,实在荣幸之至哪!”江稚微怔,循声望去。
男人穿着黑色正装,身形挺拔,面容清峻,自带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又隐隐透着几分疏离,在一群人的热情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瞬间引起全场轰动。他怎么也来了?
不是跟她说今晚有个私人聚会吗?
许铭安顾不上再游说,也急急地奔上前去露脸打招呼,唯恐落于人后。程与淮被围得脱不开身,前来攀谈的人一波接一波,应接不暇。他漫不经心地点头,礼貌回应。
视线在人群里寻她。
彼此的眼神越过满座高朋,以及璀璨星光,隔空撞上。江稚俏皮地歪了歪头,朝他盈盈一笑。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吕丽还没放弃,又把吴总吹了个天花乱坠,趁机提出可以帮忙引见:“要是你们成了,你爸爸这么疼爱你,将来嫁妆肯定丰厚,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江稚定定望着斜前方被众星拱月般拥在中间的英俊男人,红唇微弯:“我眼光高,只看得上那样的。”
吕丽屡屡碰壁,早就失去耐心,闻言不由嗤笑了声,觉得她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程先生背景显赫,身份矜贵,高不可攀,也是她能肖想的?!“你知道那位是谁吗?"吕丽语气里不无讥讽。江稚收回目光,笑得意味深长:“我当然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