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陷害(双更合一)
第十八章
禾禾看看电视机里的山,又看看在玄关口准备换鞋出门的虞光城。她果断冲上去,拉住虞光城的手,指着电视上的山,大声问道:“爸爸!这座山在哪里呀,你知道嘛?它看起来好漂亮哦~”虞光城顺着禾禾指的方向看电视,一眼认出,这座山是邻省昌明市的秀驼山。从远处望去,连绵起伏的山峦像是骆驼的驼峰,因此得名秀驼山。他曾经无意间在娄晓鸣买的杂志上看到过。杂志上介绍,车曼还在剧组跑龙套时,经常会从生活费里省出一两百块钱,汇给秀驼山做慈善。后来车曼成了TVB当家花旦,身价水涨船高,给秀驼山捐的钱也从开始的几百块涨到几千上万块。虞光城没细想禾禾为什么会突然翻出车曼的影片看,只当她这两天得知车曼失踪的消息,对车曼产生了几分好奇。
“爸爸。”
禾禾在原地蹦了蹦,晃着虞光城的手,大眼睛里盛满恳求,“你带我去秀驼山玩好不好?我想去秀驼山。”
她撒娇的模样太可爱,虞光城只觉得自己的一颗慈父心冲动得不行,恨不能现在背着禾禾原地飞到秀驼山。
但想起车曼失踪一天一夜生死不明,他最终还是狠下心松开禾禾的小手,蹲下身,一字一句地对她认真承诺:“禾禾,等爸爸找到失踪的车曼姐姐,抓住坏人,就立刻带你去秀驼山,好不好?”
“哎呀!”
禾禾急得直跺脚,只气自己没有办法直接告诉爸爸,车曼姐姐被坏人抓去了秀驼山。
眼看虞光城真的要离开,她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一个能带她去秀驼山的人:“爸爸等等我!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警局!”她飞快地跑进自己的卧室,拿了一顶遮阳的小草帽,背起红色米老鼠书包,跟在虞光城身后蹦蹦跳跳下了楼。
到了警局,禾禾率先跳下吉普车,冲虞光城用力挥挥手:“爸爸破案加油!我去找晓鸣哥哥玩啦!”
她不等虞光城回应,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虞光城望着禾禾跑掉的小身影,宠溺地摇摇头。禾禾径直跑去警犬基地,果然在警犬基地找到娄晓鸣。他拎着满满一桶清蒸鸡腿,正在给警犬们加餐,警犬们围在他身边,高兴地边嗅边摇尾巴。“晓鸣哥哥!”
娄晓鸣循声回头,看到禾禾一副春游打扮,好奇心被勾起来,放下鸡腿桶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掂了掂:“禾禾,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要去玩吗?”禾禾重重点头:“嗯!晓鸣哥哥,你带我去秀驼山玩好不好?”娄晓鸣被她突如其来的提议砸得懵了下:“去秀驼山?”昨晚,他强忍害怕,跟着殷坤一起去广海大桥送赎金。可最后他们在广海大桥附近蹲守了一夜,愣是连绑匪的鬼影子都没看到。他想着大家辛苦了一整晚,早上天刚亮,擅自做主跑去附近给众人买了早点带回来,却被暴脾气的殷坤当场驳了面子:“呵,我们可不是大少爷,案子不破,我们没心情吃东西。”
娄晓鸣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局里,便一头扎进警犬基地,不敢再出现在殷坤面前。
刚来到局里,他很害怕这些警犬。但在刑侦一队的那段时间,没有人愿意理他,他实在受不了,不喜欢在办公室里待着,开始常常往没什么人的警犬基地跑。
一来二去,他和警犬们熟悉起来,警犬们成了他在局里唯一的同伴。再后来,他被父亲调到刑侦科坐办公室,刑侦科的大家比刑侦一队的人友善很多,但他还是更喜欢独自呆着警犬基地陪着警犬们。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其实,他对案子的挂心不比其他人少,只是……他实在能力有限,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面对禾禾去秀驼山的邀请,娄晓鸣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好。我们去秀驼山!”
反正……他留在局里也只会给大家添堵……不如走远一点,不要影响大家破案的心情……说不定,等他一走,大家就会找到车曼了。秀驼山距离广海市两小时的高速路程。
禾禾一路上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打量着飞速倒退的山景,回头看向前方驾驶座上的娄晓鸣,开心地大声说:“爸爸说得对,晓鸣哥哥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提出来秀驼山,晓鸣哥哥甚至什么都不问,就真的带她来啦!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在这里顺顺利利找到车曼姐姐!禾禾幼稚的赞美飘进娄晓鸣的耳朵,他隔着后视镜,对上禾禾认真的表情,不自在地抿抿唇。但心底更多的,是多年来第一次被人真正肯定的喜悦。他从小到大,身边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有人因为他的高干子弟身份凑过来讨好他,也有像殷坤这样的人嫌弃他没用。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像刑侦科的虞队那样,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看待。
他的父母爱他,但从来不在乎他的想法。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父母,他父母不会帮他真正解决问题。
想想真是欣慰又好笑,他人生中第一次获得真正的肯定,竟然是从五岁的禾禾身上。
娄晓鸣通过后视镜,隔空对禾禾笑笑,发自内心道:“禾禾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朋友。”
因为禾禾,他才觉得,自己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车停到秀驼山村口,聚在村口聊天的村民们只是随意瞥了眼,很快又自顾自地聊起天,没有一个人在乎这辆来自邻省的外来车。他们村里出了个有出息的丫头甄琳,甄琳十八九岁时,一个人偷偷跑去香江剧组当龙套,和香江的大明星车曼成了好朋友。后来,车曼给村里捐了好多钱。
村长有眼光,拿着车曼捐的钱在市里买了块地皮开纺织厂,招呼村里人去厂子上班。现在村里人都富裕,买小汽车的人也有,好多人搬去城里住,住在秀驼山的人越来越少。
因为车曼的缘故,村里隔三差五就会有她的粉丝来秀驼山旅游,村民们见怪不怪。
娄晓鸣停好车,把禾禾从后座抱下来,禾禾小脑袋四下环顾,好奇地打量着秀驼山的景色:“一模一样诶!”
村子里的房屋样式都和她在画面中看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房子都很新,看起来刚刚建好没多久。她在画面里看到的房子破败不堪,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娄晓鸣下意识接话:“什么一模一样?”
禾禾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说漏嘴,调皮地眨了下眼睛:“这里!和车曼姐姐电影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听她又提起车曼,娄晓鸣的心情又变得闷闷的:“也不知道……虞队他们有没有找到她。”
“一定会找到的!”
禾禾握紧小拳头,超大声地回应道。
她一定要在这儿找到车曼姐姐!把车曼姐姐带回家!她牵起娄晓鸣的手指,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迫切想寻找到画面里少年的家。渐渐的,她的小短腿速度越来越慢,大口大口呼呼喘着气:“好……好累哦……禾禾要走不动了。”
娄晓鸣也累得够呛,但听到禾禾的话,还是忍不住笑出声:“走那么快,我还以为你不会累呢。今天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回去吧?”他看了眼腕表,他们从警局出来已经四个多小时了。禾禾一听要回去,噌得一下站直身子:“不,禾禾不累了,禾禾还想继续逛!”
他们还没找到车曼姐姐呢!
娄晓鸣哪里看不出她是在嘴硬,叹了口气,咬牙蹲下身子,拍拍自己的后背:“那禾禾上来,哥哥背你走。”
他在禾禾身上获得了太多的情绪价值,他也不愿意让禾禾失望。禾禾乖乖趴到娄晓鸣背上,小脸凑到他的耳边,声音甜甜的:“谢谢晓鸣哥哥!晓鸣哥哥走了这么多路都不累,真是太厉害啦!”娄晓鸣跟禾禾相处久了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被夸的。禾禾好像随时都能找到夸他的理由。
他瞬间觉得自己像是打了鸡血,背着禾禾哼哧哼哧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河边没了路,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大喘气:“呼一一整个村子都逛完了,再往里逛就得进山,太危险了。禾禾,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儿,然后就回去吧。”“啊?已经到村子的尽头了吗……”
禾禾抱住怀里的米老鼠书包,低头抠着书包带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明明--明明画面里,车曼姐姐就是在这个村子里呀,为什么她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关车曼姐姐的房子?
娄晓鸣只当禾禾还没有玩尽兴,望着降到半山腰的夕阳,心里又愁又急。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在这连个路灯都没有的深山老林里,他是真的会被吓死的好在这时,他动了动耳朵,听到河道里传来船桨拨水的细碎响声,瞬间有了主意:“禾禾,你想不想坐船?”
小孩子肯定喜欢坐船,到时候,可以直接让船拉着他们到村口停车的地方。这样禾禾玩尽兴了,他也不用害怕天黑了。“坐船?哪里有船呀?”
禾禾的思绪被打了茬,抬起脑袋,伸长小脖子,在河道的左右两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压根没有看到船的影子。
娄晓鸣拍拍她的发顶,示意她别着急:“我听到了船桨拨水的声音,船应该过一会儿就到。”
禾禾哦了一声,学着娄晓鸣的样子,竖起耳朵试图去听船桨拨水的声音。可她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听到了,就是听不到哪里有船桨拨水的声音:“为什么禾禾听不到呀?是禾禾的耳朵不好用嘛?”娄晓鸣笑了下:“怎么会呢?只是我的耳朵比较灵。”正是因为如此,他总是能轻易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听觉的过度敏锐,让他在很多时间里,恐惧会被无限放大很多倍。他一直都很讨厌他这一点。
几分钟后,禾禾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条小木船。她兴奋地站起来,刚想说自己要坐船,这时,她看清了摇船船夫的脸一一和画面里的那个白发老头一模一样!
当然,现在的船夫头发还没有画面里那么白,但脸上已经爬上细细密密的皱纹,皮肤黝黑。他一边用力地摇桨,一边眦着脏兮兮的牙齿傻笑。娄晓鸣皱眉:“我怎么好像听到了女人抽泣的声音?”禾禾没有听到哭声,但她很相信娄晓鸣的听力。她小眉毛一皱,意识到问题一-晓鸣哥哥听到的哭泣声,会不会是车曼姐姐的呀?想到这儿,她拉起娄晓鸣躲到一块石头后面:“嘘一一晓鸣哥哥,我们不能被丑八怪船夫看到哦。”
娄晓鸣只当她心血来潮想玩捉迷藏,配合着一起躲起来,眼睛却眨都不眨地盯着船夫的方向,生怕对方不在附近的岸边停靠,直接开船离开。好在,船夫收桨停船了。
娄晓鸣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取出一张“蓝一百",打算付钱让船夫送他和禾禾去村囗。
他刚想起身,却见船夫跳下船,费力地将一个麻袋从船上拖下来。“晓鸣哥哥!丑八怪船夫的麻袋里装的是人!”禾禾眼尖,一眼看到麻袋最下方露出的纤长小腿。她猜到麻袋里的人是车曼,但在娄晓鸣面前,还是装傻问道:“晓鸣哥哥,你说,麻袋里面装的人是谁呀?”
娄晓鸣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和禾禾意外撞破这样的场景。他也终于明白,刚刚为什么会听到的女人啜泣声。他的第一反应是扯住禾禾的胳膊,拉她一起又往石头背后躲了躲,担心船夫发现他和禾禾的存在。他垂眸看着禾禾澄澈的小鹿眼,心里竞对自己的躲避行为感到几分羞愧。
娄晓鸣张了张嘴,不敢再看禾禾的眼睛:“我不知道,可能是他的家人吧。”
他明白,他的这句话只是用来骗小孩子的,没有哪个人会把自己的家人像是货物一样装进麻袋。麻袋里的人,肯定是被船夫强行绑住带来的这里。“哎呀!”
禾禾急得直跺脚,气呼呼地说,“"晓鸣哥哥你大笨蛋!你刚刚都说听到有女人在哭,那肯定是麻袋里的女人在哭呀!”她的心思简单又纯粹,根本没看出来娄晓鸣是因为胆怯故意装傻,还以为他真的认为两人是家人。
禾禾还在试图引导娄晓鸣:“如果她是船夫的家人,她为什么要哭呢?船夫又为什么会把她装进麻袋呢?说不定,船夫是绑架犯!”娄晓鸣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的说辞,骗不过五岁的禾禾,但他还在试图骗过自己。“晓鸣哥哥……
禾禾眼看船夫扛着车曼越走越远,急得眼睛噙满热泪,小嗓音发颤,“快啊,我们快去救她……”
车曼姐姐在画面里过得好惨,不该这样的!在她眼里,车曼姐姐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爸爸给她讲过好多故事,故事里公主可以跟王子在一起,公主也可以去做一个优秀的女王。但从来没有一个故事里,漂亮的公主会嫁给丑陋的船夫,还会变成所有人眼中的疯子。
这样是不对的!
她不想要车曼姐姐变成这样!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色变成了朦朦胧胧一层黑。麻袋里近乎虚无的抽泣声,和禾禾的哀求化作一根根细针,狠狠扎进娄晓鸣的耳朵。
终于,他的脚步开始缓缓挪动:"“别…你别哭,禾禾。”他双手颤抖着,抄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块,对禾禾一字一句地叮嘱,语气沉重,甚至透出几分交代遗言的悲切“禾禾,你躲在这里,要是一会儿我有危险,你就顺着河岸一直往下跑,跑回车里,用我的车载电话联系虞队,知道吗?”禾禾抹了把眼泪,泪眼婆娑间,只见娄晓鸣朝船夫的方向迅速冲过去“前面那个人!请你立刻把麻袋里的人放下!”船夫听到声音,疑惑地扭过头,在看到人高马大的娄晓鸣向他冲过来时,立刻扔掉麻袋,拔腿就跑。
娄晓鸣被船夫的反应搞得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会跟船夫进行一场恶战,没有想到,船夫竞然会直接心虚地扔下麻袋里的人跑掉。
好像……有些坏人并没有他想象中可怕,而他,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胆小……
娄晓鸣硬生生一个脚刹刹住车,伸手扶起地上的麻袋。他扭头去看禾禾藏身的地方,才发现禾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他身边,怀里还抱着块脑袋大的石头。
禾禾小脸憋得涨红,死死抿着嘴巴,不让自己泄气儿放下石头:“晓鸣哥哥…禾禾……禾禾帮你一起打坏人。”
娄晓鸣愣了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一他的胆子竞然还没有五岁的禾禾大。
不过幸好,幸好他最后鼓起勇气冲了上来,否则,他恐怕这辈子都没脸再面对禾禾了。
他想到这里,瞬间一身轻松。他单手接过禾禾怀里的石头,扔到地上,笑道:“谢谢禾禾,不过船夫已经逃跑了。”禾禾刚刚把全部力气都用来抱石头,根本没顾上观察周围。她现在听了娄晓鸣的话,才后知后觉发现船夫不见了,只留下套在麻袋里的车曼:“诶?船夫被晓鸣哥哥打跑了吗?晓鸣哥哥真厉害!”她的小鹿眼里满满都是崇拜。
娄晓鸣被禾禾看得羞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开始是真的想靠着装傻,骗禾禾和他一起直接离开的。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禾禾的眼睛,闷头解开麻袋顶端的绳子。麻袋里的人从顶端钻出来,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娄晓鸣看清对方的长相,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禾禾眼睛瞬间亮了,声音里满是欢欣雀跃:“晓鸣哥哥!是车曼姐姐诶!我们救了车曼姐姐诶!!!”
车曼看到面前出现的,不再是罗哑巴猥琐的丑脸,而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明白自己终于获救了。
她抱住禾禾,放声大哭:“谢谢,谢谢你们”趁着夜色,娄晓鸣背着虚弱到没有力气走路的车曼,还空出一只手牵住禾禾,三人迅速地穿过来时的山路,回到车里。娄晓鸣生怕船夫会带着村里人来围堵他们,上了车,草草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驶离秀驼山。
他直到把车开到高速收费口,才终于放下心,手指颤抖着一连拨了好几遍车载电话,才终于摁对号码,把电话打给虞光城:“虞队,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和禾禾找到车曼了。”
抓捕罗哑巴的事交给了秀驼山当地的警方。娄晓鸣开着车,脚下油门踩得飞快,来时两个小时的高速路程,他开回去只用了一个小时出头。
一路上,只有禾禾在跟车曼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他全程一句话没说,但心里乱成一团一一他救下的女人竞然是他的偶像,他应该高兴,更应该主动热情地跟车曼聊天才对。
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最开始的逃避,又无比羞愧,甚至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回想,如果他没有救下车曼呢?车曼又会遭遇一些什么呢?车停进广海市公安局大院,早早等在这儿的众人一窝蜂凑上来。虞光城打开车门抱禾禾出来,禾禾搂住他的脖子,环视一圈,对所有人认真地大声宣布:“是晓鸣哥哥救的车曼姐姐哦!他就这样、那样,然后打跑了哑巴船夫。”
她模仿着武打片里的明星,在虞光城怀里做了几个很帅(禾禾自认为)的动作。
刑侦支队的众人对娄晓鸣的个性再清楚不过了。听到禾禾的话,不约而同地望向娄晓鸣,眼底写满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娄晓鸣突然转了性,竞然敢去从犯罪分子手里解救车曼。车母紧紧抱住车曼,哭得泣不成声,哭完以后,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冲娄晓鸣连连感谢。
娄晓鸣愈发羞愧不安,胡乱应付了几句车母,逃跑似的离开现场,回了办公室。
蒲继程望着娄晓鸣离开的方向,拧眉评价:“虞Sir啊,你们这位阿Sir好没礼貌的哇!他不能因为救了曼曼就对车伯母没礼貌啊,你要好好说他一顿才行啦啪一一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断了他没讲完的话。
禾禾吓得缩在虞光城怀里,用小手捂住眼睛,只透过手指留出的小缝偷偷看。
车曼扇完这一巴掌,耗空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像是根浮萍般身形摇摇晃晃,全靠车母和挚友甄琳勉强搀扶:“蒲继程,我在昏迷中听到抓我的人聊天,他们说,是你花钱雇他们把我送给秀驼山的罗哑巴。”蒲继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扇巴掌,他指住车曼的鼻子大骂:“车曼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哇!要是我想害你,干嘛要雇人在大陆对你下手?早都在香江喊黑.帮把你填码头啦!”
他气得拂袖想走,却被殷坤带着刑侦一队的警员拦住:“蒲先生,既然车曼小姐听到绑匪提到了你,那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等秀驼山的警方抓到罗哑巴,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
蒲继程的两个保镖见状就要上前阻拦。
殷坤这个爆脾气直接撸起袖子,时刻准备干架:“你以为这儿是你们香江啊?敢拒捕耍横,信不信老子带弟兄把你们一起削…“殷坤!”
虞光城听着殷坤说的话越来越歪,连忙出声呵止,又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拨开护在蒲继程身前的保镖,对蒲继程道,“蒲先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蒲继程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妥协了:“行哇,虞Sir,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在警局留一晚上。”
离开前,他上前掐住车曼的下巴,语气森然:“本来以为你是个温驯小绵羊,没想到是头蠢猪哇~记住,是我把你给踹啦!车曼大小姐~”车曼打开蒲继程的手:“滚!是我甩的你!”她深爱蒲继程,哪怕蒲继程的花花公子名声在外,她仍然选择接受他的追求,和他在一起。哪怕在一起以后,蒲继程仍然会毫不避开她“偷吃”,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甚至帮他在媒体和家人面前打掩护。但现在……
她没有办法接受,蒲继程竞然叫人绑架她,还把她免费送给罗哑巴当老婆。她不明白,蒲继程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残忍?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两人这场决裂大戏吸引,只有禾禾发现,甄琳在听到蒲继程和车曼分手后,唇角勾起浅浅的微笑。第二天清早,娄晓鸣邀请了刑侦科的大家去饮早茶,为了方便禾禾和程国生一家出门,特意把地址选在公安家属院附近的店铺。禾禾跟虞光城去得早,她爬到椅子上坐好,看着满满一大桌子好吃的,高兴地晃晃脚。
这时,她听到旁边的食客在谈论车曼失踪案一一“昨晚车曼被救出来以后,在记者面前露面和大家报了个平安,就连夜跟母亲和好友甄琳一起回香江了。”
“那蒲少呢?没跟回去?”
“据说他在大陆还有私人行程安排,所以就先不回去。不过说来好奇怪哦,车曼被救出来了,抓走车曼的凶手好像还没落网。记者问车曼详细经过,车曼只说警方不允许透露。”
禾禾动了动耳朵,把食客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耳朵里。她捂住嘴巴,偷偷笑了下。
她对案子的了解要比食客多一些一一昨天晚上,秀驼山的警方成功抓到了罗哑巴。罗哑巴带着警方又抓住了把车曼“送”给他的人,那两个人,正是从游乐场化妆室抓走车曼的凶手。
两人招供,他们是蒲继程花重金雇佣的。
蒲继程给了他们二百万,只要求他们把车曼从现场绑走,留下勒索信干扰警方视线。趁着警方将注意力放在凑齐赎金营救车曼上,他们偷偷带着车曼走水路躲过警方的搜捕,把车曼成功送到罗哑巴手里。种种线索和口供都指向蒲继程,蒲继程又气又急,大呼自己根本没有做过,要请自己的私人律师来为他辩护。
禾禾刚才起床的时候还听爸爸说,蒲继程的律师在路上。但现在证据确凿,即使蒲继程的律师真的来了,恐怕也什么都做不了。两个食客聊完车曼失踪案,又很快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禾禾不感兴趣,端起面前小茶杯里的茉莉花茶,浅浅地呷了一口:“好喝!爸爸喝!”
她举着茶杯往虞光城嘴边送。
这时,程国生、石雅和吕横也到了,娄晓鸣和虞光城站起身,一个人拉椅子,另一个人扶程国生,安顿他坐好才重新坐回位置上。程国生眼睛不好,现在又上了年纪,从不参加局里的聚餐活动,哪怕是刑侦科的小聚也很少参加。
但昨晚,他从禾禾口里听说了娄晓鸣救车曼的事迹,决定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来捧场。
程国生一见到娄晓鸣,浑浊的眼睛笑得微微眯起,冲娄晓鸣的方向直竖大拇指:“晓鸣,你好样的,总算立起来了。以后,你让刑侦一队二队的那群臭小子好好看看,你可不是孬种。”
吕横和石雅有样学样,也冲娄晓鸣竖起大拇指。禾禾正拿儿童小筷子夹起一只软糯凤爪吮吸着,听到大家的话,也放下筷子,为娄晓鸣啪啪鼓掌:"晓鸣哥哥昨天可勇敢可勇敢啦。”娄晓鸣在禾禾的童言童语中,终于卸下了心里最后的负担。他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程伯,虞队,还有大家……我必须要坦白,其实,我根本没有禾禾说的那么勇敢。我昨天最开始……是想带着禾禾直接逃跑。”他把自己昨天的心路历程详细地讲了一遍。“所以,我只是运气好,罗哑巴看到我直接就跑了,他不是被我打跑的。禾禾比我勇敢得多,我以前是怂包,现在也是。”娄晓鸣说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轻松多了。哪怕被大家鄙夷,被大家继续看不起,他也认了。总好过担着本来不属于他的"美名”,每天忍着良心的煎熬活着。全场一片死寂,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可是晓鸣哥哥你没有逃跑呀~”
禾禾脆生生的声音打破大家的沉默,“就算你真的很害怕,但还是冲上去救下了车曼姐姐,这就是勇敢!你现在能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大家,更是大大的勇敢!”
她张开胳膊,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虞光城听到禾禾执拗又认真的解释,愣了下,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一一刚听到娄晓鸣的坦白,他的心底有一瞬是真的有些鄙视娄晓鸣。他从小胆子大,当上警察以后,遇到案子,更是不要命地往上冲。所以,他一直很不能理解怯懦的娄晓鸣。
但就像禾禾说的一-娄晓鸣最后还是冲上去了,这就是勇敢。他抬手揉了揉禾禾的发顶,满眼慈爱,再次抬头看向娄晓鸣时,他学着禾禾,语气认真道:“晓鸣,禾禾说的对。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是勇敢的。”石雅也回过神来,举起茶杯,笑嘻嘻地跟娄晓鸣碰了下“就是啊,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吕横吡着一口大白牙:“谁还没胆小的时候,我参军第一天,还因为晚上想我爹娘,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呢!”
娄晓鸣嘴唇翕动,视线从大家的脸上一一扫过,没有他想象中的鄙夷,也没有嫌弃,只有对他的安慰和认可。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颗独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多年的心脏,好像突然背后有了依靠。他们告诉他,他是勇敢的。他,是可以勇敢的。“谢谢大家,特别是禾禾。”
娄晓鸣猛地踢开身下的椅子,噌得一下站起来,深深面对大家鞠了一躬,“我……我今后会努力克服我胆子小的毛病,争取早日能真正帮到大家!”第一次勇敢地踏出第一步以后,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程国生听着大家的话,夹起一筷子红米肠送入嘴中,唇角浮现起欣慰的笑容一-刑侦科的大家都是好孩子,他果然还是很舍不得离开刑侦科啊~禾禾抿出凤爪里的最后一块小骨头,吐进面前的骨碟里。就在这时,她的眼前浮现出了新的画面一一画面接着她上次做的梦,画面里,车曼还没有被人救出来,蜷缩在那间破烂的小房子里,脚踝上还拴着一条沉重的锁链。破房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甄琳从门外缓缓走进来,她一身高定套装西服裙,保养得当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她居高临下地站在车曼面前,和满脸皱纹的车曼对比,她们根本不像同龄人,更像是一对年龄差很大的母女。“车曼,你可能自己都想不到吧,你会被困在秀驼山一辈子。那些对你感恩戴德的村民也不会知道,他们失踪多年的恩人,一直就藏在他们早已经抛弃控的故乡。”
“这能怪我吗?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我们一起在剧组跑龙套,是我把当女一号的机会让给了你。你唱歌唱不准音,是我一遍又一遍地教你打磨曲子!我每天给导演、投资商陪笑争取来的机会,统统都给了你,只想让你成为全香江最红的女星,你呢?!!”
甄琳猛地揪住车曼的衣领,疯狂大力地摇晃着:“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花花公子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凭什么?!!你不是厌烦了演艺圈的生活吗?你不是要嫁人生子吗?哈哈哈哈″
甄琳脸上的笑意愈发癫狂:“我给你选的老公罗哑巴很不错吧?你的愿望实现了,你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就算出现,也没有人能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多年的折磨下,车曼似乎早已经傻了,只知道自己是“车曼",不能被拍照。对于甄琳说的话,愣愣地没有任何反应。
甄琳看着车曼的模样,满眼恨意,可看着看着,又开始鸣鸣呜地哭起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为什么?秀驼山的村民们听了我的话,九十年代就有了钱,抛弃了这个山沟沟,搬去了城里住。为什么你不听话,不然……我又怎么忍心把你送到这里,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