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保护伞
第二十九章
阿婆冷不丁开口骂人,吓了阿诚一跳。他心里一慌,差点儿一脚踩空从凳子的高处摔下来。
好在虞光城眼疾手快,伸手扶了阿诚一把,阿诚才重新站稳:“哎呦喂,奶奶,你吓死我了!"他拍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从凳子上跳下来,随手把手里夫妇的照片扔到桌子上。
“不贴就不贴咯。”
阿诚小声嘀咕道,“除了我们,也没几个人能认出照片上的是张望飞父母。”
阿诚刚扔下照片,禾禾又伸手把照片拿起来,举得高高的一边观察,一边问:“阿诚哥哥,张望飞是谁呀?”
照片里的男人嘴角长着一颗痞子,女人手背上有一块心形胎记,跟禾禾在画面里看到的老爷爷、老奶奶的特征完全相符。阿诚顾忌禾禾年纪小,怕她听了害怕,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而是用眼神询问一旁虞光城。
虞光城接收到阿诚的信号,从禾禾手里抽过照片,低头对她说:“还记得下午我们在卡车上见到的灭门惨案嫌疑人吗?他就是张望飞。”禾禾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又担心大家看出她的反常,连忙抬起小手捂住嘴巴。
结合画面里看到的场景,她清楚意识到一件事一-沙川区刑侦队的警察叔叔们抓错人了,张望飞根本不是灭门惨案的凶手!他是被冤枉的!一旁,阿婆拾起桌上的蒲扇给自己扇风,眼睛扫过到了虞光城手上的照片,又轻啧一声,语气满满都是愤慨:“真是造孽哇!我和张家人认识好久啦,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一家都是人面兽心的坏东西哦!”张望飞眼睛眨都不眨杀掉吴家六口人,早知道,吴家最小的孩子才刚刚满月不久。
案件告破以后,吴家的亲戚们上门围堵张家人好几次,想替死去的亲人们要个说法。可不管怎么敲门,始终没有人来开门。后来有人翻窗爬进去看了才发现,张望飞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掉了。大概是为了不惊动吴家的亲戚们,两人连什么东西都没带,直接空手跑的。禾禾很想告诉阿婆张望飞不是坏人,但因为嘴巴张不开,只能努力转动小脑瓜儿,试图想出一个好办法。
炸鸡店里的顾客们吵吵嚷嚷,屋顶的风扇运行发出嗡嗡的噪声。在嘈杂的环境下,禾禾很难集中注意力思考,又急又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虞光城很快注意到她的异常,放下手里的照片,打算带她离开:“是不是店里的温度太高了?禾禾,和阿婆和哥哥说再见,爸爸带你去海边乘凉。”“爸爸!”
她终于想出办法,扯了扯虞光城的衣角,“如果禾禾做了不好的事情,别人来家里找爸爸的麻烦,爸爸会抛弃禾禾直接跑掉吗?”禾禾的表情格外认真,虞光城的表情也不自觉变得认真起来。他蹲下身子,保持和禾禾平视的高度,对她一字一句地认真说:“不会,爸爸永远不会抛弃禾禾。而且,爸爸相信,禾禾一定不会做不好的事情。”禾禾的小脸上不由得露出困惑的神情:“那…为什么张望飞的父母会跑掉呀?”
明明在她看到的画面里,张望飞的父母一直在说,他们花了好多年时间,每天都在求人帮忙替张望飞翻案。那为什么他们不趁着现在张望飞还活着,赶紧找人帮忙翻案呢?
虞光城听到禾禾的问题,产生了片刻怔忪。因为张望飞比他小不了几岁,他在分析案情的时候,一直都是从张望飞本人的角度出发,从来没有站在张望飞父母的角度看待案件。虞光城在禾禾的启发下,第一次尝试以张望飞父母的视角看待案情。同样是为人父母,在他看来,能在这种时候抛下孩子一走了之,大概率张望飞父母对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如果真的对孩子没有感情,又为什么会给孩子起"望飞"这样的名字?
想到这里,虞光城看向阿诚和阿婆:“你们认识张望飞的父母,那张望飞和父母的关系怎么样?”
阿婆跟张望飞父母曾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街坊,她当即说:“关系好的不得了,张望飞母亲流产了几次,好不容才保住的这个孩子,真是捧在手里怕播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虞光城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张望飞被抓后,他的父母没有其他反应吗?″
既然张望飞父母对孩子的态度称得上溺爱,那绝对不可能在张望飞出事以后无动于衷。
阿婆扇蒲扇的动作慢了几分,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也变得慢下来:“有。我记得张望飞刚被抓走那天,他父母急匆匆地说要去公安局,说他们家望是被人冤枉的。但那天以后…他父母就逃了…”虞光城眼皮一跳:“有谁亲眼见到张望飞父母是自己跑掉的吗?”阿婆摇摇头:“这我可就不清楚了。”
张望飞父母什么都没拿逃跑的消息,是死者吴家的亲戚们散播出来的。再加上大家也的确很久没有见过张望飞父母,慢慢的,张望飞父母逃跑的消息就彻底传开了。
虞光城道了声谢,突然抱起禾禾,猛得凑近她软绵绵的脸蛋亲了一口:“聪明!我家禾禾真是太聪明了!”
他终于发现吴家灭门惨案中最奇怪的地方一一张望飞的父母。平时他所接触的案件报告和卷宗上,凡是嫌疑人亲属在世并且跟嫌疑人有所联系的,在得知嫌疑人犯罪后,或多或少都会有一定的反应。但在吴家灭门惨案的报告中,沙川刑侦队完全没有在报告中提到张望飞的父母。
他决定明天再带人到川沙分局一趟。
禾禾见虞光城把注意力放在了张望飞父母身上,终于放心了。她趴在虞光城的肩头,唇角开心地翘起,乖乖伸手冲阿婆和阿诚告别:“阿婆再见,阿诚哥哥再见~”
阿婆对禾禾喜欢得紧,连忙又装了两盒刚出锅的炸鸡块让她带走。天色渐晚,炸鸡店的食客们也陆陆续续散尽,巷子里的行人变得越来越少。禾禾趴在虞光城的背上,时不时给插个鸡块放进自己嘴巴里,吃得实在开心,还忍不住晃晃小脚丫,差点儿从虞光城的背上滑下去。虞光城连忙托住她:“禾禾,乖乖不要乱动,小心摔了。”“爸爸,地上有个玩具诶。”
禾禾经过刚才一滑,余光无意间看到地面上躺着一枚陀螺,陀螺还在骨碌碌地旋转着,似乎刚刚被它的主人抛下不久。她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压低的威胁声:“把钱给老子交出来。报警?老子的老大可是警察的拜把兄弟,会怕你报警?”声音极度猖狂。
黑暗中,虞光城的脸色沉了沉,他压轻脚步走上前,发现一个瘦高的男人握着把匕首,匕首紧紧贴在对面男孩的脖颈处。他眼神一冽,抬腿一脚狠狠瑞中男人的手筋。男人吃痛地松开匕首:“哎哟,我”
骂人的话刚刚说出一半,男人看清了虞光城的长相,浑身一抖,拔腿就跑。虞光城的背上还背着禾禾,背着禾禾去追男人不方便。小巷子里黑灯瞎火,他也不放心扔下禾禾去追,确定被男人威胁的男孩并无大碍,他最终没有追上去。
“小哥哥,这个陀螺是你的嘛?”
禾禾摊开手心递到男孩面前,露出刚刚从地上捡的陀螺。男孩声若蚊呐,嗯了一声,伸手接过自己的陀螺。他抬头看了眼救他的虞光城,犹豫片刻,还是颤着声音开口:“叔叔……你救了我瘦猴他们不会放过份的……
男孩飞快地低下头,脸上带着连累虞光城的愧疚,但更多的是恐惧:“我们学校的人都很怕瘦猴他们,警察跟他们都是一伙的。”曾经有学生被瘦猴带人当街勒索财物,跑去报警,结果第二天,他家的所有玻璃都被人砸了,就连父母也在上班的路上被人套上麻袋打了一顿。虞光城在听到“警察和他们是一伙的"后,脸彻底黑了。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警察跟这些人是一伙的!看来,沙川分局比他想象中恶劣得多。
第二天清早,是礼拜一,也是禾禾正式成为小学生的第一天。禾禾没有让虞光城送她上学,而是跟程时泽一起步行去的学校。路上,程时泽本来主动想帮她拿书包,禾禾看了看程时泽的个头,默默抱紧了小书包:“不用啦,时泽哥哥,我自己可以哒~”时泽哥哥看起来比她更需要长高高。
程时泽察觉到禾禾打量他的视线,心里总觉得是说不出的奇怪。他殊不知,禾禾是在替他发愁一一担心书包压得他长不了个儿,才选择了短暂的“牺牲”自己。
禾禾走进一年级(1)班教室的时候,来得早的同学们正聚在一起聊天。此时,被簇拥在人群中的人是赫连凯,他单腿跨在椅子上,表情得意极了:“我妈妈开的是奔驰,奔驰知道吗?那可是香江富少蒲继程最喜欢开的车!”周围不少同学发出羡慕的"哇"声,羡慕过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自己家的车。
当然,九十年代能开得起车的家庭毕竞是少数,更多同学则是羡慕地听着家里有车的同学聊天。
赫连凯发现禾禾来到教室,热情地招呼禾禾坐到他旁边,还不忘问她:“虞禾禾,你是坐什么车来的啊?”
禾禾拉开椅子坐好,听到赫连凯的问题,拉书包拉链的手顿了下,不假思索道:“我今天没有坐车哦,我是和时泽哥哥走路来的。”此话一出,众人一哄而散,也有人小声嘟囔:“虞禾禾好可怜哦,还要走路来学校。”
赫连凯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拉开自己的书包,哗啦啦从书包里倒出一堆零食出来:“给你吃吧。”
他想,虞禾禾家里肯定很可怜,难怪他妈妈一直在家里强调,让他一定要和虞禾禾做朋友。
一定是他妈妈觉得虞禾禾太可怜了。
同一时间,虞光城带着刑侦科的几人再次赶到沙川分局,走进警局大厅,一片寂静,刑侦队的办公室门更是关得紧紧的。虞光城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针指向九点半,已经上班半个小时了。“都这个点儿了,怎么没人啊?”
吕横也有点奇怪,“就算是去出外警,办公室也肯定会留人值班吧?”正说着,办公室的门终于嘎吱一声开了,开门的警察看清门外站着的几人,吓得浑身一激灵,酒劲儿瞬间全醒了:“虞……虞支队,您……您怎么又来了?虞光城嗅到对方身上浓重的酒味,不由得拧了下眉:“怎么喝这么多酒?”对方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扔下一句“我给您喊我们队长",随后脚底抹油开溜了。
几人走进沙川分局刑侦队的办公室,石雅一进门,被弥漫在房间里的烟味呛得直咳嗽。
他们刑侦科办公室里没人吸烟,刑侦一队的众人倒是爱抽烟,但也会在过道里开着窗户抽,抽完以后再回办公室。
所以哪怕石雅是第二次来沙1川分局,还是有点难以适应办公室里久久不能散尽的烟味。
与此同时,刚刚和几人打过照面的警察哆嗦着拨通自己队长的电话:“郝队,不好了,市局的刑侦科又来了。对!又是虞光城带人过来的。”